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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单元四】笼鸟·中 ...


  •   “或者说,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魏余彻底被他的平静激怒了:“她就差贴我身上了,你还问我你应该看到什么?你不该问我要一句解释?”

      每一句话都令魏清许感到可笑至极,但他却笑不出来,难过地想着,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为什么怒气冲冲地质问着他的却是魏余。

      绿灯亮了,魏清许保持着开车时应有的理智,攥着方向盘的手指紧得关节泛白。

      这一路沉默得令人窒息,魏清许在脑里组织着语言,好像有许多话想对魏余说,但似乎每一句都承载着难以背负的后果。

      所有的一切到最后凝成他一句认清现实的妥协:“我该用什么身份问你要解释呢?你的弟弟?还是你难以示众的情人?”

      尚未熄火的车子亮着车灯静默在车库里,魏余怔愣在副驾座上,偏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他熟悉入骨的人。

      “在你心里,我跟你只是这样的关系?”

      “不是吗?”魏清许怕自己情绪崩溃,不敢看他,“哪一点错了?”

      魏余把他看着,眼里的怒气愈盛,面色却越渐冷了下来。

      “你没错,是我错得离谱。”

      魏余下车离开,摔门摔得车身一震。

      魏清许随着车子轻轻抖了抖,鼻子有些酸,不知所措地在车里坐着。就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离开车库的魏余又折了回来,拉开驾驶座车门让他下车。

      “你回家去,车留给我。”

      魏清许没理解,问得愣愣的:“你去哪儿,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哪儿也不去!”魏余快被自己气死了,“我能让你在车上过一夜吗!回去!”

      魏清许:“……”

      魏余上车锁了车门。

      魏清许站着不走,敲敲车窗,里面的人不理他,他就再敲一敲。

      魏余终于被敲烦了,开窗跟他继续对质:“你想想你哪一点错了。”

      魏清许其实没想明白,他说的都是实话,在身份上,他毋庸置疑是魏余的弟弟,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实际上,他们两个早已越界,是无法向外界公开的地下情人。

      他没有说错什么,今晚的一切他都是无辜的,尤其是在看到那一幕时,他怎么可能不生气难过,天知道他多想下车,亲手拉开他眼里那两人的距离。

      可他知道自己难有立场,甚至早在与魏余日复一日的偷欢中,他早早地就提前说服了自己接受未来的结局:这一辈子,他注定只能是魏余的笼中鸟。

      魏清许眼中涌起一阵湿意,隔着车窗看着魏余,轻轻地吐出三个软软的字:“我没错。”

      魏余:“…………”

      魏清许强忍着眼泪,倔倔地望着他。

      魏余跟他对视着,很快在那双湿润的眼里败下阵来,咬牙下车,把人带回家去。

      “睡觉。”

      回到家里的魏余灯也不开,换了鞋直接往二楼卧室走,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说了,大家都别想开,一起气死得了。

      魏清许听着楼上房门阖拢的声响,也不想上楼,按开灯坐在客厅发呆。

      手机里传来一条讯息,拉回了他的神智,他解锁查看,发现是他唯一的学生陆小羡发来的,很开心地告诉他:“老师,我刚刚练习了一遍《小星星》,一个错都没有!”

      魏清许想夸夸他,但没心情回复,对着屏幕继续想魏余,想着想着,对面的消息又过来了:“虽然今天没上课,但我有自己抽时间练习,我明天可以学新的曲子了!”

      魏清许羡慕极了无忧无虑的陆小羡,一首《小星星》都可以让他这么快乐。

      他放下手机,站起身来走到钢琴旁,探指敲响了一个音。

      琴弦颤动的声响传进了耳里,魏清许想起了幼年往事,想起他来到魏余身边后听的第一场音乐会,当时的魏余看着他向往的眼神对他说道:“你喜欢的话就自己学,你一定能比台上的人弹得更好。”

      魏清许说不清当时向往的究竟是钢琴本身,还是那种足以被魏余欣赏的光芒,总之为那一句话,他开始学习钢琴。也曾有过那么一刻,他因为学会了一首《小星星》而开心地跟魏余分享。

      至此十几年,钢琴不离,魏余不离。

      魏清许静了许多,在琴前坐下,从温柔的一句开始,缓缓弹响一支舒缓的钢琴曲。这是魏余最喜欢的一曲,魏余难得会主动要他弹来听听时,总会点名这一首。

      魏清许沉浸其中,就像是没有过今晚的争吵,而他正在演奏给魏余听。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发现魏余早在曲中下楼来,安静地倚在墙边。

      魏余的气也消了不少,对着眼前这个奈何不了的人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在琴键上按两下。

      “我快气死在楼上了,你还挺好,有心情弹琴。”

      魏清许站起来,靠近他一些。

      魏余让步:“我们好好聊聊。”

      魏清许点头。

      魏余道:“对于你说的‘情人’两个字,我不认同。”

      魏清许望着他的眼。

      “你是我的恋人,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魏余很无奈,“但我现在想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怎么以为的。”

      魏清许垂下了眼,听他说出“恋人”两字,失落与庆幸一样多。

      “我以为……我无法成为你真正的恋人。但即便只是你的情人也足够了。”

      魏余欲言又止,头疼得很。

      他偏头想看着魏清许的眼神,奈何魏清许越发闪躲。魏余干脆将他抱坐到了钢琴上,手撑在两边令他无处回避,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琴身里沉闷地震荡着弦音。

      “什么叫足够了,你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是吗?今晚看到有女人接近我你也不生气,岂不是我结婚你还打算包红包?”

      魏清许没被他的话刺激到,毕竟魏余结婚的场景他已经想象过无数次,早已免疫了。

      “你如果结婚,我当然会祝福你。如果你不再需要我,我可以只做你的弟弟,甚至陌生人。如果你需要我,我可以不要道德,一辈子在背光处爱你。”

      魏余差点儿又要压不住火,实在给他气笑了。

      “你不要道德我要。你听清楚了,你不能也不必在背光处爱我,我要结婚也只跟你结婚,明白了吗?”

      “魏余,你现实一点,我们两个站不到一起。”

      魏余不跟他争,凑近了抬首吻他。

      魏清许在他怜爱的吻中放松下紧绷了一晚的神经,双手轻轻扶着他的肩。

      “为什么站不到一起?没有人能站在我身边,除了你。”

      一吻毕,魏余探手抚摸着他眼旁的泪痣,轻且坚定地说道。

      魏清许摇摇头。

      魏余继续哄:“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就跟我说,什么问题我都给它解决了。”

      “那你把我解决了,”魏清许是真不怕把天聊死,“我是那个问题。”

      魏余想,能把他气死一百遍又偏偏爱得死去活来的就只有魏清许了。

      他想算了,实在搞不懂魏清许的想法那就不去搞懂了,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两个人在一起过得不也好好的,很幸福。

      不管魏清许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影响他要永远和魏清许在一起的决定。大不了以后他都不去较真儿,非要逼着魏清许吃醋。

      所以就当今晚没有那一幕,也没有这场争吵,一切如常吧……

      ——原本是这样想的,可魏清许忽然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倾诉给他了。

      魏清许像是一个没有糖吃的孩子,失望又懂事地述说着自己想要而又得不到的委屈。

      那声音轻轻的,却如雷般撞击着魏余的耳膜:

      “因为……我就像是你养的一只金丝雀一样,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自我。我没有什么足以与你比肩……魏余,我的生命里全是你,以及你安排的一切。我爱你,但无法同你站在一起。”

      魏余诧异地看着他。

      十几年来,这是魏余第一次听到他内心这样的想法。

      如果魏清许一直不说,那么魏余会一直以为自己给他的全都是他想要的。

      魏余给魏清许的钢琴,给魏清许大学时选择的音乐学院,给魏清许的钱……现在猛然回想,才发现无一是魏清许自己开口要的,都是他认为魏清许需要了,于是硬给的。

      魏清许说的对,他的生命里处处都写着“魏余”。

      魏余忽而理解了魏清许的那句“我没错”。

      的确没错,因为错的是魏余。

      是魏余,把从前属于自己的魏清许,变成了属于魏余的魏清许,把拥有整片天空的灵鸟,变成了经他雕琢的金丝雀。

      他以爱与黄金,铸造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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