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郊外 ...
-
夕琉璃对朝玲珑投来的看白痴眼神置若罔闻，打定主意自愿被骗一次。
有了夕琉璃的金钱保证，算命先生假装艰难颔首：“既然施主如此执着，老夫定为这位姑娘算出生路。”
他粗糙老黄的手搭在朝玲珑的手心上，后者不悦地蜷缩一下。若不是夕琉璃钳住她的手臂，要不然朝玲珑早就甩袖走人。
算命先生半垂着头，口中念叨着听不清也听不懂的字句，好似垂眸沉思。实际上他的目光往上挑，细细观察朝玲珑的神态。
黑色的太子镜遮住了算命先生的眼睛，让人看不见他的视线。
说到底，算命不过是看人脸色说话，花钱谋个如意安心。
算命先生背诵滚瓜烂熟的陈词，思索着如何讨面前这一冷面丫头的欢心。
她大抵才二十来岁，年龄不大却带着无法言语的冷漠，好似对任何事物都能漠然置之。这不该是一个单纯清澈的年轻人该有的神态，更像是经历了多次苦境挫折，被现实磨砺的“老人”。
没来得及细想，朝玲珑如鹰般犀利的眼神瞥了过来，直直透过他的黑色算命眼镜，显然是知道他在看她：“看够了吗？实在憋不出词就松手。”
被戳破假招，算命先生讪讪缩回自己的手。
直觉告诉他不要跟其产生口角冲突，结局会很糟糕。见讨好不了对方一点，他马上转移对象，目光落在夕琉璃身上。
对！这才是清澈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取经要挑信佛的下手，赚钱要从想买的赢取。
多年的职业素养使算命先生强作镇定，脸不红心不跳地鬼话连篇：“老夫已窥得天道，此卦象扑朔迷离福祸难定，敢问这位姑娘是否是家中突生变故？”
夕琉璃想了想，重组家庭也算是一种“变故”，于是点点头。
“是否是工作坎坷，遭遇歧视？”
呃……被毕斯特看不起算是职场歧视吧？
夕琉璃又点了点头。
算命先生再一问：“是否是孽缘纠缠，感情失意？”
夕琉璃：“……”
他压根是乱猜的吧，把所有祸事含糊报一遍总能撞上一两条。
瞅见夕琉璃怀疑的面色，算命先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咳嗽几声刹住了车：“咳咳，老夫说的第三条呢，其实是姑娘后日的劫数，此劫是命中注定，避不可避！”
命定的孽缘吗……
夕琉璃来了兴致，又道：“还请大师细说这最后一劫。”
算命先生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此劫非同寻常，姑娘若沾上那孽缘定会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这孽缘到底是人是鬼啊？”夕琉璃追问。
怎么还带生生世世的？
算命先生此刻又故作玄虚，一手指立于口前作噤声状，言道：“不可道破，天机不可泄露。”
他从老旧的木台上拿起一个小星盘吊坠，进一步推销道：“前路凶险，带上此符能报平安，我看我与施主有缘，不要九百八，只需八百八十八就能把符带到家。”
“这么厉害？！”
朝玲珑再也受不了这两位一唱一和，她当即喊停，中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交易。朝玲珑付清看手相的费用，揪着姜太公的鱼离开了算卦摊。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算命先生的喊话还在她们后头回荡：“老夫再打个折，七折如何？别走啊！”
夕琉璃一分都没花，还听了个朝玲珑的手相笑话，背着手笑眯眯渡步：“怎么这就走了？我还没问他你当神棍的成功概率为多少呢。”
朝玲珑木着脸，已经被夕琉璃的傻问题气昏了头，不想说话。
“别绷着脸嘛，下次你也能去测我的，互帮互助啦。”
一路上夕琉璃咯咯地乐，她完全把算命先生说的“孽缘劫数”当成天大的乐子，一个劲跟在朝玲珑后头傻笑。
待回到银砂城南部传送点，夕琉璃才勉强收住笑声。
画廊都会在每座城市设立四、五个连接基地的空间传送点，方便画廊成员工作。
起初夕琉璃看见空间转移的技术时，很自然就联想到与空间转移技能相关的灵异——司佩司。可当她询问朝玲珑司佩司是否在画廊基地时，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画廊的空间转移技术理论确实源自司佩司，但他们是根据以前时间线遗留下的资料书籍，上面记载着司佩司的技能数据研究而已。
也算是一种依葫芦画瓢。
画廊的空间传送只限于固定次数固定地点，不能像真正的司佩司一样做到随时随地穿梭。
银砂城南部传送点藏在一个地下停车场里。朝玲珑推开一扇无人知晓的石暗门，隐藏小道露出，沿着道路向深处走，豁然来到一片空间，传送点的机器就在她们面前。
“孩子没玩过，让孩子长长见识。”夕琉璃蹦跶着凑上前来，好奇地研究起这台能空间传送的铁皮疙瘩。
研究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看一看，闻一闻，摸一摸。一个环视下来，机器里的一些带颜色的按钮吸引夕琉璃的目光。
“这个黄按钮是什么？”夕琉璃发挥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
“危机警报装置。”
夕琉璃又指：“那个红的呢？”
“自动销毁程序。”
“这个绿的——哦我懂了，是传送回画廊的。”夕琉璃作恍然大悟状，瞎猜说道。
朝玲珑：“是可以传送回画廊……”
朝玲珑的话没说完，夕琉璃手比脑子快，听到她的话一巴掌拍上绿色按钮。
一阵白光闪过，将夕琉璃的身影尽数吞没。等光芒消失夕琉璃再一睁眼，她已置身于荒草丛生的郊外中。
“……但前提是方圆十里没有巨大异融能能量波动。”朝玲珑补上后面的半句。
见了一天的高楼大厦，再见半人高的野草枯枝，夕琉璃懵圈张望：“这破机器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此处是银砂城的南郊区，树木丛生野风呼啸，一条单道水泥路横铺中央，路两头都没入荒野之中，实在看不出哪边是回城的路。
天色渐晚，路上没有任何人影。朝玲珑的表情甚是平静，不知是早已预料的无奈，还是被队友操作气死的安详。
“机器可以把我们送回去吗？”
“抱歉小姐，这是单程票。”朝玲珑凉凉道，“要怪就怪你的猪蹄吧。”
夕琉璃抿唇盯着自己的右手，半响还是放弃了剁它的念头。
“荒郊野岭，打个出租好麻烦的。”夕琉璃嘟囔着掏出手机，划开密码锁。
还未点进打车软件，夕琉璃就注意到手机屏幕上方的标志：“……没信号！它耍我是吧！”
夕琉璃原地转起了圈，捧着手机抬高望天低头拜地，全方位打转一遍都是一个结果。
“这里应该也受到欧德的影响，信号紊乱。”朝玲珑解释。
夕琉璃：“没有手机信号的日子，叫人怎么活啊！”
天无绝人之路，夕琉璃在原地苦恼打转之时瞥见藏在路边野草丛的招牌。应该说是荒草长得太快，把原本的路牌遮挡住了。
她像捡到了意外之财惊喜地冲过去，借着昏暗的天光将路牌看清。这条路的尽头竟然是寒之舟的种植场。
种植场……那一定有人！
夕琉璃心中立刻燃起希望的火苗，感觉人生又有了目标：“走走走！我们去找人！”
“你不担心这条路有多远？”路牌没有写明此处与种植场的距离，朝玲珑问道，“假如是二十公里呢？你也要走下去？”
“先动起来再说，有了方向总归是好事。”夕琉璃走在宽广却没有望不到尽头的路上，自信道，“说不准目的地转角就能遇见呢。”
夕琉璃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大型人工种植场，期待溢于言表。
那会是一副怎样的风景呢？如书本照片一般整齐种着各种应季蔬果？土地面积一定很大，若种的是西瓜，碧绿的藤叶爬满田间宛如绿色海洋。到时候，她不妨拿上一柄钢叉……
事实证明，夕琉璃的心态是铁打的强。困在郊外迷路都能被她歪成步行旅游农家乐。
然而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这位心态好的姑娘，她走到天色黑下，也没有所谓的转角遇到“爱”。
世界似乎陷入沉寂，奇怪的白雾从四面八方漫了上来，夕琉璃的视野可见度不足三米。走得越久迷雾便越发浓密，让人不禁怀疑这是去往寒之舟公司种植场的路吗？
她莫名感觉路旁的树木靠得愈发近，像围观的巨人们注视着外来人的到来，带着诡异的氛围。空气阴沉沉的，周围雾蒙蒙的，四处安静得可怕。
夕琉璃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察觉到朝玲珑动作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吗？”
郊外小道一路下来，朝玲珑显得格外安静。与往常工作时的沉稳懒得出声不同，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动作慢还隔三差五望着脚下的地面，好似害怕踩到什么东西似的。
真是令人新奇，朝玲珑居然有一天能跟“怕”这个字搭上边。
在夕琉璃问出问题后，朝玲珑很明显停滞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慢慢道：“我看不清。”
这四个字语气很轻，一个简单的陈述，却猛猛地砸在夕琉璃的脑门上，仿佛能把她的脑袋敲出青烟。
夕琉璃感觉自己的CPU烧了，她反应极大，手忙脚乱外加脑子抽了把手电筒的光打在朝玲珑的脸上：“你说什么？！”
朝玲珑被强光照射，不适地皱眉眯起眼睛。夕琉璃这才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匆匆把手电筒挪开。
看不清……
是她想的那种情况吗？
回想刚才天色一暗朝玲珑就动作缓慢的片段，夕琉璃脑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缓缓成型。
她惴惴开口：“你……不会是夜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