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回收站》方得几休

5、当我成为她

　　祝颂年不知道自己会在年逢春的身体里待多久，但只要她在一天，她定不会让高云如他们占到年逢春一丝便宜，欺负她一分。

　　那被撞所得的五十万暂且就当喂了狗，总有一天祝颂年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祝颂年将手账本放回抽屉，重新拄着拐回到床侧，勉强朝着吱呀作响的木床躺下，闭眼睡去。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高云如就闯入房间将祝颂年从床上拉了起来。

　　高云如要出去做工，她列了个菜单给祝颂年，留给她三十块钱去买菜，中午的时候他们三人要回来吃饭，让她提前把饭菜准备好。

　　“你只是瘸了，又不是腿废了，别在这儿给我装可怜！中午我们必须看到饭菜！”

　　高云如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祝颂年的房间。

　　她都病成这样了，高云如都不放过她，让她做这做那的，祝颂年没想到这样的重男轻女的偏心母亲，年逢春竟然整整忍了二十余年。

　　若是她，她早撂挑子逃跑了。
　　年逢春到底为什么想要逃离原生家庭，但又被原生家庭给困住了呢？困住她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还在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丝爱吗？

　　可此刻的她在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爱啊，就算拖着残身败体，她也还要替他们准备早、午、晚饭，她究竟是在图什么呢？

　　“想吃午饭是吧？”
　　祝颂年将高云如给的钱装进裤兜内，拄着拐杖缓步离开家门，咬牙切齿道：“给你们做顿丰盛的。”

　　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祝颂年一出家门就迷茫了，她拄着拐左走走，右走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她根本不知道买菜的超市在哪个方向，高云如明知她失忆了也不告诉她超市在哪儿，这不是为难她吗？

　　不对，不为难她，那还是高云如吗？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高云如才不会为难她。

　　祝颂年还是决定靠自己，毕竟她的脾气是一头倔驴。

　　年逢春生活的年代算不上落后，正是智能手机短视频、微信、Q/Q、微博这些盛行的年代，怎么偏偏年逢春就连个手机都没有呢。

　　她明明昨天还看见年尧智用着水果手机呢，看着像是这个年代的最新款，而年逢春连个平价稻米手机都没有。

　　现在好了，没有手机，祝颂年连导航都没办法导航。

　　不过，她现在可是个撞到脑袋后失忆的人，和邻里邻居的打听打听超市在哪儿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嘛。

　　她现在的模样可是可怜得很，高云如让她拖着这副病体出去买菜，到时候让村里的人看到了，她大抵是要被说闲话的。

　　反正她照常走她的流程，风言风语什么的，高云如就独自受着去吧。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祝颂年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丢人的又不是她，

　　村子里的房子都一样，又密密麻麻的，祝颂年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她点羊式地挑了一个方向走，走了大概两三百米才遇到一个人。

　　“请问，您知道超市往哪儿走吗？”

　　被打听的人是一个年轻不大的中年妇女，被祝颂年这么一问，她的神情明显怔愣了下，忙问：“你不是小高家的大女儿逢春吗？你不认识王姨了啊？”

　　王姨上下打量了祝颂年两眼，她的头上还裹着纱布，左腿打着石膏，“你这是咋回事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呀！”

　　“不小心被砸了，”祝颂年故作不好意思地同王姨讲了前几日的事情，又向王姨道歉，顺手卖了一波可怜，“不好意思啊王姨，我脑袋磕着了，忘记了很多事情。您能告诉我超市在哪儿吗？我需要去超市买菜给爸妈他们准备午饭……”

　　“哎呦呦，”王姨心疼地瞧着祝颂年，“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给你爸妈做午饭，真是好孩子呦。”

　　她又垂眸看了眼祝颂年的腿，担忧道，“你这样子做饭方便吗？”

　　祝颂年故意叹了口气，拿出之前演家庭伦理剧斗争的演技来表演来，展现的像一个完完全全实现自我pua的被荼毒的女性形象，“不方便又能怎样，但还是得准备饭菜呀，毕竟他们在外做工很辛苦的，能让她们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不就是我们做儿女的本分吗？”

　　王姨总觉得祝颂年说的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她这边还要替孩子去接孩子，没时间和祝颂年扯太多，只给祝颂年指了超市的方向便匆匆离开了。

　　祝颂年寻着王姨说的方向走去，期间又和张叔、李叔、田姨、云姨……打听了一路才寻到超市。

　　她手脚不方便，挑选蔬菜还是超市的店长张姨陪她一起选的。

　　“买这么多菜，你拿得了吗？”张姨心疼地瞧着祝颂年，“要不我给你送回家去？”

　　店里就张姨一个人，她离开一阵儿定会耽误她不少生意。

　　祝颂年体贴地婉拒了张姨，看向张姨的眼神可怜兮兮的，我见犹怜，“这多不好意思啊，张姨您送我回去的话，这得耽误您多少生意啊。您好好看店就行，这些东西我自己拎回去就行，就当提前复健了，您不用担心我。”

　　话罢，祝颂年便拎着菜，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向超市门外走。

　　祝颂年的动作幅度太大了，再加上装菜的袋子很脆弱，只走了两步便断了肩带，蔬菜散落一地。

　　“哎哟喂，”张姨见状又从一侧的夹子上抽下两个塑料袋，弯腰将掉落到地上的菜捡起来，边捡菜边嘟囔，“你可别自己走了，就这样，还没到家呢，这菜全坏了。”

　　“这可怎么办啊……”祝颂年试图蹲下被张姨给拦了回去。

　　“我给你捡，你别动，”张姨将菜装好，直起身，并没有将菜交给祝颂年，而是偏头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将她那小学刚毕业的儿子喊了下来，“你拎着菜送你逢春姐姐回家，逢春姐姐腿脚不方便，你顺手扶着她点。”

　　小孩点点头，接过张姨手中装有蔬菜的袋子。

　　祝颂年尴尬地瞧了眼张姨，还是接下了张姨的善意。

　　小孩并不知道年逢春的家在哪儿，只能跟着祝颂年一起走。
　　祝颂年的记忆力还不错，有过的路基本一遍便记住了。

　　小孩跟着祝颂年回家，将菜给祝颂年放到餐厅的桌上才转身离开。

　　祝颂年本想给小孩一块糖吃，可她寻摸了半天也没寻到糖果，只从兜内摸到一块钱。

　　“给你的跑腿费，”祝颂年将钱递给小孩，“有点儿少，下次等姐姐有大钱了，姐姐再给你。”

　　小孩没接祝颂年的钱，“不用了，姐姐你自己拿着吧。”

　　还没等祝颂年再说些什么，小孩便小跑着离开厨房，等祝颂年拄着拐出去时，小孩早已没了身影。

　　“还真是……”祝颂年盯着手中没送出去的一块钱，哽了良久才悠悠吐出一句话，“淡泊名利。”

　　祝颂年将一块钱重新装回兜内，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敲打厨具。

　　年逢春的厨艺无疑是一顶一的好的，但祝颂年的厨艺可是糟糕得很。

　　“想吃饭是吧，”祝颂年起锅烧油，“尽量让你们吃上熟的。”

　　“诶，”祝颂年关掉天然气，“好像忘了切菜洗菜了。”

　　祝颂年转身坐到餐桌前，拉过塑料袋，将里面的芹菜、蒜薹以及小油菜都摘干净，转身放进洗手池内洗菜，洗净后放置案板上，一一切好。

　　“芹菜炒肉，蒜薹炒鸡蛋，油菜炒平菇。”祝颂年重复了一遍菜单上的内容，疑惑抬眸，“平菇是什么菇？”

　　她转身，见袋子里还有一个类似蘑菇一样的东西，“是这个吗？”

　　她一蹦一跳地走上前，拿过平菇，放置洗手池内洗净，转身切好。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祝颂年再次起锅烧油。

　　忘记开抽油烟机了，第一次下菜的时候祝颂年差点把自己呛死。

　　好在是炒熟了一道蒜薹炒鸡蛋。

　　她好像还没放盐，祝颂年盯着眼前的罐罐门沉思一瞬，有两罐白色的，她也不敢尝，只一样在锅内放了一勺。

　　“怎么看着没什么食欲？”祝颂年偏头，打量着柜台上的调料门看了看，伸手取下柜台上的耗油、酱油、醋在锅里一顿乱放。

　　她低头嗅了嗅，“闻着真不错。”

　　祝颂年拄着拐，没办法倒菜，只能拿勺子盛出来，踉跄着放到餐桌上。

　　“芹菜炒肉……”
　　祝颂年盯着案板上的一小块猪肉沉思一瞬，实在不好下手。

　　别人切猪肉薄如蝉翼，她切猪肉好像是在砌墙。

　　“四块，”祝颂年拍拍手，“刚刚好一人一块。”

　　祝颂年拿过一个小碗，将猪肉放进碗内，先倒了一勺酱油，随后又填了两勺不知道是盐还是糖的东西，搅拌均匀后才再次起锅烧油，准备炒第二道菜。

　　有点儿煳锅，不过问题不大，刚好能吃。

　　做好两道菜的祝颂年觉得自己已经出师了，这第三道菜做得游刃有余。

　　家里那三位在外务工的人回来的时候，祝颂年刚好将第三道菜端上桌。

　　高云如一进厨房就闻到了糊味儿，看向祝颂年的眼神极其的不悦。

　　祝颂年全当没看见高云如那如刀刃一般的眼神，而是任劳任怨地扮演着他们乖女儿的角色。

　　她拄着拐去电饭煲前盛熬好的红豆粥，盛好后，祝颂年端着碗，一蹦一跳地朝着餐桌走。

　　因为走得不稳，碗里的粥洒了出来，烫得祝颂年不小心松开了端着碗的手。

　　“砰”的一声，撑着粥的碗碎裂，碗里的粥散落一地，溅出去的米粒烫得年尧智“啊啊”乱叫。

　　高云如见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撸起袖子来就要扇祝颂年耳光。

　　下意识地躲避令祝颂年抬起了手中的拐杖，拐杖拂过高云如的脸颊，惊得高云如连连后退，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仰头摔了下去。

　　站在高云如身侧的年坤丝毫没有要扶她的意思，似是就在等高云如摔倒而吃瘪。

　　“年逢春！”
　　高云如就让祝颂年出去买了个菜，回来的路上村里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说她没个当娘的样，孩子都伤成那样了她还让孩子买菜做饭。

　　一路上的指指点点令高云如憋了一肚子火气，回来后又看到祝颂年准备的这一桌饭菜后更是急火攻心。

　　她这边还没发作呢，祝颂年倒好，直接拿拐杖抡她。

　　“哎哟，”摔倒在地的高云如哀嚎一声，她揉着自己的腰，颤抖地抬起手指着祝颂年的鼻子骂道：“滚！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