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赵】鸣枪录》五脚心

3、第 3 章

　　赵云几乎是一宿没睡，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却在卯时被马超起床的动静惊醒。当他睁眼，身边已是空无一人，起身四下观望，见马超已经换了身采色锦衣，他本就剑眉星目、配上这衣服更显气宇不凡，再一比自己那几身随身衣物，赵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马超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难处，将一套崭新的云锦长衫予他穿，赵云觉得过意不去，想要拒绝，马超听了却不乐意，对他说：

　　“我们对外以结拜兄弟相称，结果我一个人锦衣玉食，让人见了岂不笑话？再者说了，今后我的就是你的，子龙你穿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好？你就收了穿上，我先到门外等你。”说罢便推门而出，留赵云在屋里对着那衣服纠结。

　　马超自出了屋来到院子里，随手取了些井水洗脸，之后绕着院子转了几圈，觉得没趣，又见赵云久久不出，不免有些心急，就要去敲门，谁知他才走到门边，举起的手还未落下，门倒是先自己打开，赵云站在门后，见他过来，小声唤了声孟起。

　　说来也巧，马超和赵云身形相似，他这云锦穿在那人身上倒是合身，袖口镶绣的金线祥云也衬得那人气质不凡，像个富家公子，只是不知是赵云穿得仓促来不及打理，还是屋子里没有镜子，马超注意到赵云脸颊旁散着几缕发丝，竟是看得呆了，鬼使神差伸手去帮那人把头发扫到而后。赵云见马超把手伸过来，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便僵着没动，等到马超把事情做完，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头发乱了。

　　“我一直觉得这件偏素了些，买了也不曾穿过，如今子龙穿着正合适。”马超嘟囔着，却是凑得更近，眼睛一刻不离那人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衣服的事情。赵云被他看得慌了，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大门处传来敲门声，猜到是刘备来了，当即便推开马超。

　　“刘县令来了，我去开门。”说罢便是落荒而逃，留马超一个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个傻里傻气的笑容来。

　　等赵云开了门，见刘备不是一个人来，身后还跟这个羽扇纶巾的书生，有些意外，刘备看他面露不解，忙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本县主簿，诸葛亮。听闻赵小兄弟和你的朋友帮我们除了山贼，特来拜访。”

　　诸葛亮等刘备介绍完主动上前行礼，赵云也回礼，又是一番自我介绍，之后便邀请二人进来，刘备推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留了诸葛亮招待他们，自己便离开了。正巧这时马超也走了出来，见赵云和诸葛亮站在一起，不免有些奇怪，赵云于是又同马超介绍了诸葛亮，马超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儒生打扮的诸葛亮，似是无甚兴趣，只是简单点头致意。

　　得亏诸葛亮并不把他这态度放在心上，而是很主动地提出要带他们二人到城里转转，然而赵云和马超已经决定要尽早前往吴县，就要谢绝他的好意。诸葛亮见留他们不得，也没有多加阻拦，而是提议道：“我听翼德说，马少侠的枪在剿贼时丢了，正巧我家县令平日无甚爱好，却是喜欢收集兵器，这府上别的没有，倒是不缺好刀好枪，有几杆放在房中却无人使用，不知马少侠可有兴趣？”

　　马超听他说话慢条斯理，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如今一听还有武器可看，登时来了兴趣。“你且带我二人前去看看，若有好的，我愿用钱财交换。”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羽扇，道：“我家县令此前已与我商量过，两位少侠要有什么喜欢的武器，可自取了去。二位剿贼有功，又不要赏钱，若连几件武器也要以钱财交换，这事要是传到百姓耳中，也是寒了人心。”

　　“那就多谢刘县令、诸葛先生好意了。”赵云看出诸葛亮和刘备是有意与他二人示好，他自己也对刘备为人甚是敬佩，就没再客套。

　　诸葛亮见赵云没有推辞，也很高兴，逐领了二人到府上兵器库中。这兵器库设在府邸深处，面积虽小但胜在打理得干净整洁，马超进去的时候就表现出格外喜悦，取了一把宝剑随意试了一下，连叹几声好剑，又换了副流星锤练手，竟是如三岁小儿得了玩具一般；赵云不如他这般孩童心性，见了这满屋子武器虽手心痒痒的，但还是控制了自己想试一下的冲动，只是走过去摸了摸，随意夸赞几句，又和诸葛亮聊了聊这些武器的来历。

　　“子龙！你看这个如何？”

　　赵云本和诸葛亮聊得好好的，一旁马超突然叫他，当他和诸葛亮一起转身看去，只见马超手持一杆长枪向他显摆。见赵云看向自己，马超直接提着枪走出房间走到外面空地，舞了几式，带起一地落叶，金灿灿的叶子和他身上的金色锦衣交相辉映，银晃晃的长枪在斑驳的树影下偶尔折射几缕阳光，宛若一只林中猛虎，莽撞中带着些许威风、些许英气。

　　赵云呆呆看着马超，诸葛亮在一旁叫他好几声也没有回应，若不是那羽扇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视线挡了去，他还不知道要这样失神到几时。

　　“赵少侠？”诸葛亮有些好笑，等着赵云理睬自己。赵云自回了神，知道自己失礼忙要向诸葛亮道歉，这位主簿却没有生气，而是反问他：“此枪名唤‘虎啸’，是我家县令年轻时八方游历，在山中遇到一位隐世高手相送，只可惜他不善用枪，两位义弟也是一个长刀一个蛇矛，留着这宝贝在兵器库里吃灰，今日遇了马少侠才得以重见天日。依赵少侠看，此枪可是配得上你这兄弟？”

　　诸葛亮说这话的时候，马超正挥舞着长枪表演了一个平刺，枪尖撕裂空气发出嗖嗖声，寻常人听了不免心生敬畏，赵云听了只觉得这枪与马超简直天造地设，当即对诸葛亮道：“此枪乃是隐世高手给刘县令的礼物，先生只管出价，我等万万不可白拿这等宝贝。”

　　听了赵云的话，诸葛亮只是笑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对他道：“少侠有所不知，我虽为这县衙主簿，却对星象颇有研究，几日前便算出你们二位要来，所以才在布置计划时将山贼寨子的后路为二人留着。”

　　赵云一听大吃一惊，又想起路上关羽同他讨论剿匪计划时提到过诸葛亮的名字，便对这人的话有了几分信服，忙问他道：“先生如此设局，可是算到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漏。”诸葛亮轻摇羽扇，没有直说，而是拐弯抹角道，“赵少侠就留了这‘虎啸’，日后定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赵云听诸葛亮说话深不可测，又说得胸有成竹，就觉得他是真的算到了什么，忙向他拱手致谢。这时马超也提着枪走进了，问他俩在商量什么，赵云正要解释，诸葛亮却先他一步对马超说道：“我与赵少侠商量了一下，觉得此枪与马少侠你甚是相配，就想把此枪赠于你，我们这府上无人练枪，如此好枪还得是在马少侠这种高手手中才不至受埋没之苦。”

　　正巧马超也欢喜此枪，一听诸葛亮说自己可以得到它，甚是高兴，忙问对方：“此枪可有名字？”

　　“此枪名唤‘虎啸’。”诸葛亮答。

　　“‘虎啸’？”马超看了看手里的枪，激动地转向赵云，兴奋道，“子龙，这枪的名字和你那把甚是相配！就如我二人一般有缘！”

　　赵云听他在外人面前说他俩的事，不由得脸红，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眼神却往别处瞥，不敢看马超和诸葛亮。倒是诸葛亮见他们两个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情感内敛，不由得打趣他们：“二位少侠如此缘分，可是介意小生为你们二人算上一卦？”

　　“你一介儒生，还有卜卦吉凶的能耐？”马超自幼长在西凉，进了中原也不曾试过这算命一类的事情，一听诸葛亮要给自己和赵云算一下，很是高兴，“说吧，你这算卦要我俩做些什么？”

　　“孟起，切莫麻烦了诸葛先生。”赵云却有些犹豫，不知怎得，一听诸葛亮要为他们算命，他心里就偏生出一股不安，似乎是不愿面对他和马超的以后。诸葛亮猜出了他的忧虑，于是安慰他说：“起卦讲究三不占，不诚不占、不疑不占、不义不占。若二位少侠没有什么疑虑，大可以拒绝，因为若是犯了这三不，就算有结果也是毫无意义的。”

　　“噫，竟是如此麻烦。”马超嘟囔了一句，思考了一下，对诸葛亮道，“那你帮我俩算算，我们之后会不会分开吧。”

　　马超的话令赵云心头一震，他所担心的大抵如此，只是不敢说出来，如今马超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心里也对这个问题有些了好奇，诸葛亮看向他争取他的同意，赵云于是也便点了点头。

　　“好，那便为你二人占这个。”诸葛亮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细的罗盘，那罗盘虽小，却五脏俱全，诸葛亮将这小玩意放在手心，又问过他二人的生辰八字，之后当着他们的面闭上眼睛神神叨叨念叨了几句话，手指飞速掐算，不一会功夫就又睁眼。

　　“我观你们皆是有德之人，二位的缘分也是得上天眷顾，若是不出意外，就是不离不弃、相伴一生也不无可能。”诸葛亮言语暧昧，听得马超和赵云都有些脸红，但是他前脚刚说完，后脚又话锋一转，严肃道，“只是这‘君子慎始，差若毫厘，缪以千里’。凡事切不可急功近利，感情一事更不可强求，若急之，势必事与愿违。”

　　“先生所言，可是说我与孟起可能反目？”见诸葛亮眉头微蹙，赵云有些心急。马超听了赵云的话，也有些害怕，忙对诸葛亮催促道：“诸葛先生不用与我等弯弯绕绕，有什么事大可直言不讳。”

　　诸葛亮叹了口气，轻轻挥了挥羽扇，说：“我这算卦能力有限，没有拨云见日的能力，只能看出个大概来，如今也不好与你二人说明。”说着又变戏法般拿出两个锦囊，一人一个，交代道，“这锦囊你们二人收好，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打开。”

　　马超本打算当下就打开来看，听诸葛亮一说便收了手，把东西往怀里收好；赵云则是仔细端详了一下诸葛亮给的锦囊，才不紧不慢收起来，向诸葛亮道谢：“多谢先生好意。”

　　“二位少侠不必多礼，我帮你们也是因为我算到了二位是我家县令贵人，二位将来若是有用到我等的地方，大可以这玉佩为介，修书一封遣人送到小沛，我等自当尽心尽力，帮助二位。”诸葛亮说完取出一块玉佩，后退一步，向马超和赵云作揖，后两者虽不能完全明白诸葛亮的意思，但知道他行事必是经过精心安排，也没有怀疑，由赵云接过他手中玉佩收好。

　　这时赵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对诸葛亮道：“我先前来时路过本县往西五十里一处小山，受那里一位客栈老板所托，因那掌柜的遭归雁山山贼所害失了不少财产，我便要他写了封状子，原是想先到小沛交予刘县令，不料路上遇到了关张二位大哥，便随二位进山剿匪，如今匪患已除，从山寨所得之物也都被带了出来，不知可否劳烦诸葛先生将那客栈所失之物还与掌柜的？”

　　“我家县令爱民如子，若真有此事，小生定当全力而为。只是不知那状子正在何处？”

　　“就在我行囊中，如今我等既已受了先生和刘县令好意，也当离去，且等我回去收拾收拾行囊，临走时再把状子交给先生。”

　　诸葛亮点了点头，马超一听要走，也没有异议，三人于是又由诸葛亮领着回了赵云他们前一夜住的地方。等到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要走时，刘备又遣人来邀请他们二人共用午膳，离开的事情也就被放到一边，饭后马超又和张飞跑到练武场切磋了一会儿，他们两个竟是又在小沛停留一夜，第二日才又重新打点行李，由刘备和诸葛亮送着出了小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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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小沛距吴县倒近，马超和赵云星夜兼程，两三日便到了吴县城边，城外已聚了不少各行各业之人，由守城士兵检查过身份后便放了行，马超和赵云也过了检查进入城中。

　　这吴县不比小沛，热闹非凡，一进城便是一条打理得干净的大道，两旁商贩店铺林立，骑马的和走路的人都簇拥在街上。马超和赵云很快便找了一家看着干净的旅店住下，在把两匹马交给店里伙计照顾之后，他们俩就带着行李由店家领着上了二楼住的地方。

　　赵云过去因为财力有限，哪里住过这种开阔干净的屋子，一进门便在屋里转悠起来。房间分为两间，外间摆了吃茶的桌椅和供人读书写字的案子，里间设了两张床隔开摆放，中间支了张小桌，上面也摆了茶具。赵云见了那长案很是喜爱，当即便坐下取了笔在纸上涂涂画画，马超则对这些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独自走到外间的窗边推开窗户，看那外面的车水马龙。

　　他们本打算先休息一下，等到了饭点再去街上找个地方吃顿好的慰劳一下这几日的辛劳，不曾想才歇息没多久，就听得窗外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店对面的街上也变得吵吵闹闹。

　　马超最先坐不住，他才刚离了那窗户凑到赵云身旁坐着看他做事，没一会儿又被外边的动静吸引重新把头探出去。

　　“子龙、子龙。”他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叫赵云过来，赵云坐着看一本话本，被他催得烦了，只好把东西放下朝他走去。

　　“怎么了？”赵云只当那外边是路过了什么卖新奇玩意的小商小贩，心里奇怪马超怎么会对那些物什感兴趣，走到窗边也朝外探出身去。

　　他们两个成年男子，又都是习武之人，挤在一个小小的窗户边却是委屈了，赵云只觉得马超的小臂抵在他腰上甚是难受，便扭了扭身子想躲开，却不料马超直接抬手拦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去，指着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对他说：“你看那，那人可是在叫卖？”

　　赵云被他揽着，觉得别扭，又听他叫自己往外看，顺着马超的手看去，只见得一个头戴鸟羽、剑眉星目、腰系铃铛、背弓带剑的男子赤膊站在那里。他们住得不算高，但听着下边的说话声并不真切，只是那男子说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纵使他二人身在二楼也能句句听得一清二楚。

　　那男子举着个旗子，正单手叉腰，朝着往来路人大声吆喝。赵云忍不住细听，才知那人名为甘宁、字兴霸，来这吴县是想来取孙家小姐的，只是他从外地来此，人生地不熟不说，路上又丢了银子，而今身无分文，就在街上随便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吆喝起来，希望找人资助自己，等他将来成了孙家的上门女婿，定当以金银酬谢。

　　赵云看他说得眉飞色舞，没有半分怯意，觉得有趣，又见他拉了一个围观的群众上来，先是夸赞一番那人的相貌，又吹嘘了一下自己的武艺、向那人许了一通天花乱坠的好处，最后才道出自己需要些银子住店，赵云忍不住笑了出来。

　　“子龙也觉得这甘兴霸好笑？”马超见他笑得欢，也不由得露出笑容，问他道，“以子龙眼光看来，此人武艺如何？”

　　“瞧他说话声音浑厚，少说也是自幼习武的，再看他背上那弓，虽是旧了些，但也看得出来是把好弓。这弓箭不比寻常武器，对习武者的底子要求甚高，由此看来，此人功夫应当不差。”赵云性格谦逊，看人总留三分余地，虽然不曾与甘宁交手，但也没有因他在这街上大呼小叫就轻看他。

　　马超却不然，他见甘宁将自己姓氏绣在旗上当街吆喝，把自己当货物般叫卖，又信口开河、吹嘘自己武功，觉得不耻，眼下见赵云竟然夸赞这样的人，不免心生不满，对赵云说：“好与不好，试一试便知。子龙且在此看着，待我下去和他交手一番，探探他实力如何。”

　　赵云见他又要鲁莽行事，有些担心，此地毕竟不是小沛，他们初来乍到，若是和别人起了冲突也不好收拾，伸手要拦马超。马超见他不信自己，就取了诸葛亮给自己的锦囊塞进赵云怀里，对他说：“此物你留着，若一炷香功夫我没有回来，你就拿这个下去寻我，要我回来。”

　　说罢便取了放在一旁的“虎啸”，推门而出。赵云心有不安，见马超离开时没有关门，思来想去也便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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