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Chapter108 ...
-
“凡是生没有给予的，死亡都会补上。”——帕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
我今年第一次知道5月8日是世界微笑日，没搜到定在这一天的依据，能记住单纯是因为校宣传委把校长微笑大头照挂在了公告栏，配文简单草率“5.8-世界微笑日”。
不过对于高三同学而言，见到校长真人每天早自习动不动在5、6楼，偶尔翻看放在门口的数学作业本更令人心安，尤其是等高考出卷老师“被关起来”后，能看见不知哪个老师口中“野生肥大”的他就更令人开心了。
不，我又扯远了，其实我在此想要记录高三语文课集体看的最后一部电影——《人工智能AI》。与之前相同，在看电影前，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问题：
“谁是蓝仙女？”
这是一部20年前的电影，我想，在那时或许会觉得很先进奇幻而发人深省，而现在关于科技伦理的讨论日趋增多，这个童话般的故事就不可避免地显得幼稚。
所以，蓝仙女是谁呢？电影放完，同学们在台下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答案，大部分人在说“乔”。“乔”就是发际线已经开始后退的裘花。
老师随机点了一个看上去很兴奋的女生，她飞快把方才周围几个人报出的答案整合了一下：“我觉得蓝仙女不一定只是影片中的其中一个人物，甚至可能只是某个角色某一瞬间闪过蓝仙女的光环，比如屠宰场的那个微笑的保姆机器人，还有救下大卫的那个小女孩……”
老师点点头，把这“乔”“保姆机器人”“小女孩”写在黑板上，又问：“还有呢？”
“梦妮卡。”不知从教室哪个角落传来，陶老师也加在黑板上了，想了下，他在前面写上“给予生命，赋予存在”，并且在梦妮卡后面加上了机械公司。
还有……泰迪。
老师说，豆瓣评分最高的短评就是“那只熊在自己缝自己”，一直陪伴大卫，最后实现大卫的梦想的，都是泰迪，而且，在国外，几乎所有的玩具熊都叫泰迪。
也可以说，蓝仙女不一定是个具体存在，而是一个永恒追求。
陶老师在下课走出班门前狡黠一笑，说：“这部影片的成功全靠小男主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但你们不要闲的没事去搜他现在的样子，会后悔的。”
对于理科班而言，除非你特别有把握和灵感，作文是万分不被建议写记叙文的。不光是因为难以扣题，更与语言、素材等息息相关，总之我从高一结束后就再没有碰过记叙文，也记不起初中时是怎么把一件事匹配上所有的作文题的。
陶老师这次突然想讲记叙文，也许是为了断掉我们最后一丝念想。这次作文题目很简单，“补”，这周要写两次，一次记叙文，一次议论文，作为作业。酱宝这几天都去1班找朋友一同晚自习，于是我趁机再一次留在洛班上自习，大家好像不约而同把作文留在了晚自习第一阶段的最后1小时写，既是为了限时，也是要换换脑子。快忘了记叙文怎么写了，我想起寒假时小区里的围墙，上面有个洞，每每它被补上，没几天又会被打开，这个不断“补”墙的过程，暗中代表着人们对自由的向往和对规则的无奈服从。我的文章就像是墙上那个洞，慢慢挖开时总想着议论几句话。
晚自习课间，同学们开始围成一团交流自己写的“补什么”。记叙文虽然不像议论文那样可以相互借鉴模仿，但是却更能带来聊天话题。鼠宝写的是奶奶的鸡汤（大补啊），小莫写的是爷爷修家谱“补上你的名字”，还有个坐在附近凑过来的陌生女孩子说她写的是“补上孝心”，洛写的是爷爷补上昨天没有讲完的故事。
“完蛋了，明天摆在老师面前的怕不是‘爷爷奶奶展览会’‘外公外婆大秀场’……”大家互相串通过自己的故事，心中暗叫不妙。离下课还有几分钟，酱宝抱着自己的作业本回来了，他说自己这次写得特别快，讲述一对夫妻的故事，题目起的是“谁复挑灯夜补衣”，不过等明天打完分发下来时再给我们看。
晚上我又想起洛虚构的故事，爷爷讲的故事化用了《彷徨少年时》里“少年爱上星星”的故事，故事没有讲完，爷爷去世后，孙儿自己悟出了那个故事的结尾，不是《德米安》中那样摔得粉身碎骨，而是少年也变成了一颗星星，遥遥地陪着他爱的那一颗。
后来，我们谁也没能看到那篇《谁复挑灯夜补衣》。
大课间时，我再次来到3班，昨天那个“补上孝心”的陌生女孩正是课代表，在下发陶老师早读课飞快批阅完的记叙文。洛拿了50分，可能爷爷和那个故事里的少年割裂感比较大，最后“补上”这个故事的结尾也略显草率突兀。
但她不是最惨的，《谁复挑灯夜补衣》只拿了42分。酱宝从最开始的错愕，逐渐转为愤怒，在周围同学的目光中，突然抬手将作文纸撕得粉碎，随手一扬，五月飞雪，身为劳动委的鼠宝犹豫一下，悄声起身去盥洗室拿扫帚，小莫、洛和我呆呆地看着他，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碎落一地。
大家得分都不高，陶老师也压根不想单独讲这个记叙文，甚至连范文都没有印，只是说，以后还是写议论文吧。晚自习前，去操场散步时，洛说，酱宝后来后悔了，说他“一时气愤，想把作文碎片捡回来‘补好’，但是又觉得这样很愚蠢。”
“好可惜啊，也许他写的只是和老师的期许以及考试记叙文的要求不同，但是并没有否定他的文学价值，他昨晚真的对自己的作品很自信，很欣喜，想给周围的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是事与愿违。”洛看着逐渐暗淡的天空，“老师甚至可能以为他是瞎写应付作业的，唉……”
我想起之前洛提起的手抄《岳阳楼记》事件，重要的不是作品本身的质量，重要的是老师不能随意去否定一个孩子的努力。也许在评语里加上句“好的故事，但不适合考场”，五月就不会下雪了。
也许，原本未来的一代文学宗师就此放弃了梦想，被现实淹没了。接着，他就不得不屈服于议论文的淫威，写接下来这个被限定主题切口的“补课的学问”。学问或许需要高深些，我似乎写成说明文了，也罢，能力所限，就这样吧，我放弃了。
作者有话说第109章 Chapter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