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卜卦》蕃石榴花

2、第 2 章

　　男人闻言不语，看了看她，又侧身看了看后面静眸凝视这边的佝偻老人，迟疑两三秒，“那你们先跟我走吧，到里面再详细告诉你们。”

　　奚瑶看向后面拄杖颔首的朱婆婆，精力不济地在夜雨中摇晃，她只能暂时先答应，三人便朝着城中走去。

　　奚瑶一边和男人搭话，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里除了这座城堡之外二楼右边寮台上的防水油毡火把，基本上没有其他光源。城堡四周都是墨染的树林，只有后面囚车来时压出来的两道水印。

　　另外，这里的季节好像是夏季，气候好像也变成热带雨林，石榴树异常硕大而肥的树叶在雨中哗啦哗啦地凌乱翻动，弹起来又被强摁下去。
　　雨林外不再有天，天也是这些浓绿的叶子。

　　“大哥哥，这里是…”奚瑶问道。

　　男人打断：“你叫我吴峥就行。”径直往前走，显然一点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白天又下了连绵不断的雨，前方也只有男人来时深陷的脚印，这个城堡在雨的冲刷下看着洁净而又荒凉，像是一个异域的星球，其他地方还没有人踩过。

　　奚瑶还欲再问其他的事，却见吴峥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不经意间瞟向密林，“别问了，先跟我走。”

　　他说完就加快脚步，在夕阳收起最后一缕光线的时候，打开门，迅速把她们拉进来，重重地关上铁门，闩上三道杠。

　　吴峥明显长舒一口气，转身朝着阴入黑暗的两人瞟了一眼，吹亮火硝，“还好，今天你们幸运早到了，走吧，去和他们回合。”

　　“幸运”“他们”“新抓来的”奚瑶抓住这些关键词，但依旧找不到什么头绪。

　　虽刚到这里就觉到诡异离奇，可是这种困惑越来越深。

　　身边的朱爱花婆婆也似乎感觉到什么，不置一言，因刚才的疾走而快速呼吸。

　　吴峥带领她们穿过一道道门，将她们带到一层最右边的小房间前。

　　“咚咚，咚，咚咚。”吴峥站在门口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女孩的声音：“谁啊？”

　　“是我，带回来了。”吴峥道。

　　“好的，进来吧。”女孩道。

　　吴峥推开门，吱吜一声后开门，露出了屋内的景象。屋里中央是吊着水壶的火炉，有二男一女，他们三个像是在围炉夜话。

　　“新抓来的？”有人转头，看见吴峥身后的一老一少。

　　“嗯，应该是今天新抓来的。”吴峥慢慢地走进房间，随便找了个地方蹲坐了下来，拍拍旁边的空地，“坐下吧，肖燕，你来跟她们说明一下情况吧。”

　　小燕应该就是刚才给吴峥开门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大概也只有十岁左右，面容小巧可爱，大眼睛在火焰的映射下扑闪扑闪，她听到并未动作，继续拾倒炉火，从下面冲出点点流萤，“老婆婆和姐姐也坐吧，那我就简短地说明一下情况。”

　　奚瑶和朱爱花对视一眼，两人只能贴门的位置挤坐下去。

　　“其实完全没必要说。”小燕的语气和态度并不热络，随意翻弄着面前火炉里的炭火，“你们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跟着干一些事情，然后就没事了。”

　　奚瑶看向她，问道：“干什么事情？”

　　小燕停了一会儿，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我也不知道，等明天领班来了……”她停下手里的火钳，通红的烧铁在空中蹦出火花，转头看向门口的两人道，“你们有随身携带什么财物吗？”

　　奚瑶举起手：“有。”
　　说完将手上的银镯子伸手贡奉给她。

　　朱婆婆这时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拉了回来，奚瑶心道，不好，这时朱婆婆还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贵重的东西要收好。”

　　……你也太不看场合、看时间、看身份、看脸色说话了！朱爱花同志！

　　小燕只是用眼神轻蔑了一下老婆婆，转头继续拨弄火炉，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煤灰划来划去，不耐烦道：“这些东西在这里没用。”

　　奚瑶留下也不是，再伸出也不是，只好重新戴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小燕语气中有点不耐烦，“意思就是，这些会吸引一些怪东西。”

　　奚瑶道：“什么？我又不怕鬼。”
　　有钱鬼推磨，看来不是一般的鬼。

　　奚瑶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突兀地让所有人都顿住了脸色。

　　短暂的寂静过后，所有人的神色上都添了一丝丝古怪和不安。

　　虽没人流露出真实情感的恐惧，可是莫名奇怪的氛围让奚瑶感到僵硬。

　　除了小燕和吴峥，其他人都对这两个新人的态度很冷漠，除了有个蹦出一句问话的，其他人都没和他们说话。

　　在进房间之前，奚瑶以为他们在围着火炉谈事情，但和老婆婆倚门坐了一会儿之后，奚瑶发现他们都一句话也不说，一圈人围在火炉里盯着火炉发呆，安静如鸡。

　　在战国时代没有手机，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娱乐消遣，不过她可以创造乐子。

　　奚瑶简单地扫了一下，狭小的屋子里连上她一共六个人，三男三女，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各个地方的流民，大部分都是青中年，最大的应该就是她右边的老婆婆。

　　她记得高考老师耳提面命，遇到不熟悉的题不要慌，多看多读几遍，总会找到线索，正可谓——万变不离其宗。

　　本来这个房间就小，四个人聚堆坐在火炉旁，火炉上吊着烧水壶，散发出阵阵雾气和淡淡的植物清香。
　　四周的角落里搁着几个瓶瓶罐罐，一堆红绣斑驳的铁铲镰刀农具，七零八落的鸡毛，甚至还有不知哪个世纪遗漏的肚兜。

　　火炉在房间里暖意聚集，旁边窸窣均匀的呼吸声盖过了外面淅沥的雨声。

　　分神之际老婆婆垂头歪向她肩头。

　　奚瑶百无聊赖地坐着也犯困，外面雨渐渐停息，她见大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问道：“请问，那个，吴大哥，这里有房间吗？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奚瑶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火炉边的人余光都朝她打量来，房间铺盖的诡异的尴尬氛围又再度升级。

　　“有，有很多。大家也该去休憩，一直熬着也不是办法。”吴峥按地站起来，伸伸酸麻的手脚，“我们可以分一下住所，挤一块睡觉总归不是办法，这样一来大家都能睡个舒服觉。”

　　他看了一眼朱婆婆，转向奚瑶道：“你就和老婆婆睡在一起吧，你们毕竟相处时间多一些，出什么事彼此有个照应。晚上关好门窗就行……”

　　朱爱花淡淡道：“我和她一间，可人老木朽，睡着打呼噜声音比较大……”

　　吴峥道：“打扰她睡觉？没事，正好可以不睡那么死。生时何须熟睡，死后必回长眠。”

　　奚瑶：“……”

　　奚瑶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众人神色匆匆，空气中氛围不对，女生的第六感应该不会出错，只好作罢，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想着还是先和朱婆婆一间房比较好。

　　起码她有恶意的话，应当路上就下手了，还暗中钻出孔洞留意外面的情况，但其他人看着都不太正常。
　　这个是确定的。

　　奚瑶见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只好出言劝慰道：“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了。”年纪这么大了，怎么有点记仇啊！

　　奚瑶绷住着嘴，抿得紧紧的。

　　两层楼，正好六个房间，但看他们好像并不打算一人一间，吴峥和小燕一人一间，她和朱爱花一间，另外两人一间。

　　“大家都散了吧。”吴峥熄灭火炉，“有事明天再说。”

　　众人按照分配的房间散去，在离开之前，小燕挤到奚瑶身边，塞进她手里一把短匕，并在她左耳边轻语道：“不要睡太死，不要太相信别人，尤其是你身边的老婆婆……”

　　奚瑶瞪大眼睛，余光瞄向右边，正欲发问，却发现她早已匆匆离去，看样子不打算透漏过多的信息给她。
　　她偷偷把匕首掖进腰封，总感觉忘记什么。

　　众人进入自己的房间里，啪的一声，各自的门已经严严实实关好，随着关门烛火的微光也随之熄灭，一层骤然陷入黑暗。

　　糟了，忘记留灯烛或火把了！

　　月色渐渐在黑暗中浮现，还不至于完全没希望，奚瑶逐渐无力地安慰自己。

　　因为月光从楼梯中层的木窗涌进来，汨汩地流满整个楼梯，窗外伸进来一朵石榴花轰然开放了，楼道间仿佛有种诡异的芳香。

　　刚才从火炉房走到这里，感觉一层走廊里脚下的路磕磕绊绊，简直更像荒废已久的鬼宅。

　　但更破的是楼梯，在冰冷的月光下，铁的原有属性早已不见踪迹，边缘粉化成红绣，看着历经风霜。

　　奚瑶有点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气，要不然怎会破败成这样？

　　她战战兢兢地想着扶着楼梯间的扶手，在黑暗中摩挲触碰到扶手时，却因铁扶手的手感而莫名打了个寒颤。

　　倒不是因为铁质坚硬冰凉的属性，而是当你触碰到横栏时，那种从手心和手指第一关节处蔓延开来的微温，简直像是碰触到什么活物一般。

　　啧，真是想得太多了，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这也太诡异了。

　　更何况，她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充满着诡异。

　　还真是离谱到家了。奚瑶盯着窗外的血色石榴花，眯起眼睛，心想：要是她就这样死了呢？在奴隶社会，万物为刍狗。

　　可是，她在卷帙浩繁的书本里磨平了棱角，但更多的是麻木，这个念头，更准确来说，是消极情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这一瞬间，奚瑶感受到了月光悄悄移到她脸上。吴钩高悬，月光穿窗透叶，洒在她身上。分割的光栏中可以看见灰尘，竟让她无端端想到大海。

　　月光随着奚瑶拾级而上，漫过女孩的静水双眸，仿佛像是看到覆盖在她脸上的柔美的雾霜。

　　雾气蒙在女孩眼前，朱婆婆心里某处地方在不规律地跳动。
　　他任由女孩探究望向护栏，一语不发。

　　“走吧，小瑶。”身后的朱婆婆声音乍然响起，“我们去二楼睡觉吧。”

　　“好……好。”奚瑶连忙点点头，搀扶着她，并步缓行至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