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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两人刚进屋没多久,石窗外面便下起了小雨。

      噼里啪啦的水声击打着屋檐和石窗,一楼糊得严严实实,二楼却只剩个空架子大啦啦地开着,珠串似水幕从窗前落下,偶有几朵水花在窗边炸开,水雾吹进房里。

      夜雨又急又冷,打在奚瑶脚上,房间里没有被子,她只找到了些破衣服盖在身上,寒意顺着下身仿佛要钻入骨头缝里。……这下彻底睡不着了,索性就穿好鞋坐了起来,她要尽快找到他们在害怕什么。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圣母心泛滥解救她们逃离困境,而是她需要捋清楚到底是什么契机让她来到这里。

      奚瑶轻轻站起,月亮已经完全隐进乌云,整个囚城笼罩在夜色雨幕中,和刚来时的细雨是不一样的美。

      在窗口吹了会儿风,窗上有根被雨压弯的莠草,在她脸旁飘来飘去。
      过了一会儿,奚瑶才对现有的状况有了那么点真实感觉。

      现在,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王族陵墓,而这里应该是殉葬坑。
      以前单知道奴隶社会有殉葬的陋习,可切身感受到来的震撼还是有点让她不能接受。

      ——生活脱轨太久需要拨乱反正。
      奚瑶不喜欢身上脏兮兮黏糊糊的感觉,感觉原主应该落魄潦倒。
      但她能感觉到,原主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她,让她去感受原主所经历的一切,也有点无法抗拒原身的恐惧的情绪。

      这难道就是原来身体主人的记忆吗?
      下一秒,奚瑶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她下定决心要去摆脱这种无形的束缚,否则按照事态发展,自己一定会成为未来考古发掘的对象。
      奚瑶闭上眼睛,放慢呼吸,脑海中慢慢描摹这座荒野监狱的架构。

      右侧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危险气息袭来,奚瑶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往一旁躲。一股疾风从她刚才停留的地方削过,将她原来站的石窗割出深深的爪痕。

      她朝朱婆婆的草堆那边看去,空无一人。
      朱婆婆呢?

      那道黑影一击未中,竟转了个方向,又朝奚瑶袭来。

      奚瑶冷汗涔涔,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黑影竟然一直跟着他们的?她的五感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格外敏锐,明明她瘦胳膊瘦腿的连牙缝都不够塞,可是黑影为何只朝她进攻?

      朱婆婆也不见了,她是被吃了还是自己逃出去了,她朝门口望去,咦,门什么时候开了?!

      奚瑶狼狈地躲过了几次,跑出门,这么大的咆哮声下面的人不可能没听见,向下求救开门的可能性不大,她在二楼的走廊里狂奔。

      后面猛兽的攻击越来越密集,奚瑶躲避也越来越吃力。这一次利爪险险擦过她的头发,奚瑶虽然勉强躲过,可也重心不稳,脚底一滑,摔倒在二楼天台上。

      如果跳下去的话,这个高度,应该会当场死亡吧?
      虽然她喜欢平淡学习生活中偶尔的刺激感,但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后背和胳膊被地上的锈铁咯的生疼,奚瑶顾不得看自己的胳膊,立即想要站起来,没想到稍微一动,右脚踝处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
      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到猛兽蓄势待发,猛地向她俯冲而来,她握紧后腰的短匕。短匕长度不够,只能近身,但近距离只有一线希望,就是能一击即中。

      三米,二米,一米……

      危急关头,人的感觉和时间的感知竟然无限放大放慢,奚瑶瞪大眼睛,看着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迅速打开匕首,打开的瞬间,拿着匕首柄的她傻眼了,盒里什么都没有,里面的粉末随着打开被风淋湿在暴雨里,头发又被天台的雨淋湿,被风吹起细微的弧度,

      卧槽!

      完了,奚瑶顿时知道自己凉了。

      这个的想法刚从她脑海闪过,手腕就被一只冰冷得吓人的手抓住往后一拉。
      奚瑶内心一咯噔,差点没大叫出声。

      还好她自从到这个世界,心理承受能力指数飙升,硬生生将惊惧的声音咽了下去。
      ……朱婆婆?

      她的面前竖起一道暖红的油毡火把,雨坠到火把上,在上面撞出荧光一样的青烟。

      青烟散成点点碎末,弥散在空气中,奚瑶闻着竟然香香的。随即猛兽在前面刹住,竟畏葸不前。

      猛兽在火把前露出真面目,似虎非虎,面前的猛兽只有身上稀疏的银色毛发,面部的毛发已经完全脱落露出里面血红色的皮肤,近距离甚至可以看到血管在跳动。犬牙随着呼吸翕动一抽一抽向两人发出威胁,牙齿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血腥残渣,散发的阵阵腥臭扑面而来,明显是刚刚进食。

      在奚瑶前方试探了一会,却也不敢再进攻,悄然退入到走廊黑暗中。
      奚瑶这才敢把吊着的那口气呼完,她转头看向挡在她面前的男子。
      “吴峥哥哥?”

      “不是。”来人站起身来,
      她想站起来看看救了自己的人是谁?没想到一动就钻心的疼,少年停下严肃地检查伤势,突然一扭,剧烈地疼痛一下之后骤然消失。
      昏暗夜色中,那人穿着黑色夜行衣,只可惜他受了很重的伤,虽血迹顺着雨水消融在地上,但依旧难掩气息。他执剑蹲跪在她面前,美得破碎又绝杀。

      奚瑶想起自己的离奇到这里,忽的生出一丝不确定来:“阁下,我们见过吗?”

      少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乎有审视,但又似乎只是奚瑶眼花了。他眼睛中的波动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依然淡漠如水的语气:“未曾见过。”

      “那你是怎么被抓紧来的?”她想知道是不是也是从那里被抓过来的。

      “我是过来调查一些东西的。”
      来人未详细解释,就径直离开,没入走廊的黑暗里。

      夜雨噼里啪啦打在身上,寒意仿佛要钻入骨头缝里转。
      这里的天气也是诡异至极,日夜两级反转。

      奚瑶裹紧衣衫,把手抄进袖筒里,不漏一丝风口,赶紧跟上他,还好他走得不快,也没有排斥她的跟随。

      她并没有发现,少年虽未说话,也始终未反应,可下楼步调却放慢了很多,像是在等着她,又好像是在迁就着她。

      调查东西?是不是和天象有关?奚瑶挑了挑眉,神情缓和问道:

      “呃…那血,”
      “不是那位婆婆。”
      “哦。那野兽,”
      “不会再回来了,没有那把匕首,。”
      “哦。那天象呢?”
      “无稽之谈。”
      “哦。那你刚才是不是打算,”
      “不会。”

      “啊?不会什么?”奚瑶反问道,看着他答不上来,“朱婆婆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少年并没有停下脚步,对于她看出来也不惊奇,只是好奇什么时候。

      “可能……你比较害羞吧。”奚瑶含糊道,其实当初就觉得朱婆婆不太对劲,只是没想到是他扮的,继续说道:“没什么,是因为你刚才好像在替朱婆婆道歉。”

      不过,随着交谈的深入压抑安静的气氛逐渐松弛了下来。

      奚瑶松了一口气。

      刚才两人的漆黑人影在火光下影影憧憧,交叠向前。看他假扮婆婆的时候,对话和眼神间尽是疏离,气氛压抑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像是两张面具在对话。

      奚瑶从走廊上并行的人身上收回,回头又看向身后的紧闭的门,他竟然会在在最后关头救她,按他所说,应该是调查事情去了,奚瑶最初还以为朱婆婆被吃了。
      还好,他还在。

      少年也微抬首,在几缕摇摇晃晃碎影中看奚瑶:“嗯,就算是吧。对了,你身上的财物不可随意透露给外人,那个东西是祖传之物吗?”

      “你是说银镯吗?应该是吧,是我母亲给我的。”说着她抬起手臂,从手腕处脱下来,“话说,你当时为何阻拦我?”

      他抬手指道:“它不是普通的银镯,里面有阴阳家密符。”

      奚瑶一怔,不由自主抚了上去。

      “什么意思?”说着真的开始仔细研究起来,以前母亲说这是祖传下来的,难道年代直接跨越了几千年?

      少年直视着奚瑶的眼睛,并未接过,“你是对谁都这么毫无防备吗?”

      “没有啊,我只是想你如果想夺去的话,囚车上就不见了;她如果想要的话,可以顺带着提供一些信息,结果还当着众人的面触及到她的地位,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不过编造鬼神之说,属实有点离谱。不会,你也会是编造的吧?”

      “不是,因为我还没研究出来。”

      “还有你不懂的?”
      “我又不是事事都明白。”

      “哦。”奚瑶掀起眼,微微笑起来,将其藏入衣袖里,“一般来说,到一个地方就自然遵循那里既定的规则可以省去好多麻烦,你好像脱离之外,更像是丝毫不惧惮。话说,阁下姓甚明谁?家住何方?。”

      在这座肮脏、血腥、泥泞、湿漉漉的囚牢,少年因为气质过于洁净出尘,几乎显得有些盛气凌,格格不入。

      阁下,少年怔住,轻轻吐出他的名字:“扶华。”

      奚瑶在脑中回忆一遍,没印象。

      她沉默片刻,奚瑶道:“原来如此,那位姓朱的女子是你的青梅竹马,未过门的妻子吗?”

      “不,我们没有婚约。”

      “啊。”

      扶华道:“其实,可能她不记得我,甚至我们也没有说过几次话。”

      奚瑶安静地跟在她后面,没跟她说过话,也未表纾心意,便以冠妻之姓,经年等待,便是他认为此生的命定之人,那女孩会是何等容貌?

      “那你出去后肯定去找她?”

      扶华淡淡道:“我在等着她。”
      通常,这种不宣之于口的爱恋,第一步不应该是“我在追求她”“我想向她告白”……那为女孩都不知道,又不会为从未听说的感情约定等待。

      奚瑶怔了怔,可是这样漫长的等下去下去的话,毫无结果,“你为何不去找她呢?”

      “一直在找,以前总是感觉,大抵找不到了。”好熟悉的话,什么意思,“以前”“找不到”,那现在就能找到了?

      两人拾级而下,奚瑶紧跟着他后面,穿过走廊,看着两侧紧紧老不可撼的房门,真是画皮画骨难画心,她不理解为何在如此窘迫的环境下还在内斗,可是她又不是很了解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里的生存简直自然法则惨无人道,弱者殉兽,优胜劣汰,无论再怎么努力生存,下一秒有可能有新的危险冒出来。

      虽然如今隔了一道门,但里面有着或许比野兽还可怕的东西。
      人心。

      惊恐感在一瞬间弥漫上心头,奚瑶脑海中忽然浮过了很多关于人食人的传说。
      毕竟在这里的近些日子观察推测时间应该就是春秋战国时期,又恰逢合并战乱,在很多地方都饥寒饥贪。

      人往往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轻率断定别人是善人还是恶人,是愚者还是智者。如果每个人都生活的幸福美满,自然不会去涉恶触禁,但人生大多悲凉多舛。人性像溪水一样在不断流动,不断变化,人并非每天示以同样的面具存在,人是有各种可能性的。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他们不会出来的,不管听到任何声音,任何光亮。”

      “知道了。”奚瑶点点头,明明是普通的话,怎么感觉在无声地在安慰她。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超出同龄人的见识和魄力。”奚瑶探过头来,她有一头清冽的长发,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玉兰花珠钗,随着她吐出的字碰撞泠冷作响,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有些泛红。

      扶华顿住,不让人察觉地往旁边移了一点,“和人初识,不可过分亲近。”

      “?”奚瑶有点不理解,他指的是吴峥?还是他?她好像目前只和他们两个人交谈过。如果是他的话,是指最初的朱婆婆?还是现在的他?

      不对,还有小燕,昨天确实是防人不察。
      在这里来去自如,他到底是谁?

      她转头疑惑地看向拿着火把的少年,火光穿过去,少年浓密的睫悠悠地一下、一下晃动,根根暗影清晰分明。薄透的眼皮下,自带幽暗外蕴的气质柔缓、蔓延不断地游弋。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奚瑶颜狗属性大爆发,呆呆地附和道,连自己也不知道就仰着头朝他咧嘴开心地笑着,像是两弯月牙,脸上像是开花似的。

      “以后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少年在走廊尽头停下,转头继续告诫她,“包括…”火光照应着两人的面孔,令人感觉格外热,朝上又举了些,照着走廊尽头的墙壁,打量着什么。

      “你说的也包括你吗?”奚瑶看着面色毫无变化的扶华,连语气也不见任何波澜。
      这让她不免好奇,年纪轻轻为何说出如此t值极高的话语。可如果进一步询问,他也不一定会说;同时就意味着边界的打破,了解一个人意味着承担风险。

      “对,任何人。在这里你只能相信你自己。”火光随着他的移动忽明忽暗,照着扶华的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暗里。
      “今夜有人把门打开了。”

      说着将右手的火把递给她,示意她先拿着,走左边的最底下的石砖上,重重按下,墙壁轰然朝两边打开。

      “为什么有人会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也要…”奚瑶一只手拿着火把,一只手藏在衣袖之中,悄悄地捏住一片衣角快速地搓动着。

      “你猜错了,不是肖燕,她昨天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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