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子》执苼

48、凉茶铺的不速之客（二）

　　老店家被李准提着衣领，一把扔到老爷面前。

　　老爷出言训斥道：“李准，怎么这般粗鲁无礼，对老人家要以礼相待。”

　　“是，老爷，小人谨记。”李准弯腰道。

　　老店家跪在地上，“大老爷，大老爷，小店无意冒犯大老爷。但是，三十碗凉茶确实是一时间拿不出来啊。”

　　老店家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平日里卖的也都是乡里人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

　　“我早就来让你准备着了，但我家老爷都等了好一会了，你个滑头还想抵赖。”李准恶狠狠。

　　店家一个劲磕头，“不敢啊，不敢怠慢大老爷。这凉茶熬煮需要时间，小人是早就和这位大爷说过的啊。”

　　李准冷哼一声，“你蓄意怠慢，还怪到老子头上！”

　　“哎哎，李准，休得无礼。”那老爷制止道。

　　他温声说：“那老店家，大概还需要多少时间啊。”

　　老店家见这老爷像是个好人，只是这个奴仆过于刁蛮，他壮着胆子道：“小店只能拿出，十五碗。其他的还需要等半个多时辰。”

　　他抬头偷偷瞥了一眼老爷，老爷转着玉扳指，笑眯眯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吧。”老爷从鼻孔里发出两声笑。

　　他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晃着肥硕的身子，上了轿子。

　　——

　　“他要干嘛？”在旁边的周长倾实在忍不住了，眼里隐隐有怒火。

　　他忽然站起来，又被张缇一把按下。

　　“干嘛拦着我。他们太欺负人了！”周长倾愤愤不平。

　　张缇轻声道：“你能打过他们吗？那么多人。”

　　沉默良久的沈晏均突然开口，“阿笛，等会别把人打伤。”

　　“是，郎君。”

　　——

　　一旁，那群站在太阳底下的佣人擦着汗，眯眼瞧着那边的情况。

　　李准还站在原地，不怀好意看着下跪的老店家。

　　老店家一脸茫然，左右瞧了瞧周围的情况，只听到李准大喊了一声：“来五个人！”

　　热得难受的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后排的纷纷后退了几步，最后一番暗流涌动后，五个壮汉走上前去。

　　“打他！”李准道。

　　“啊？！”跪着的老店家又是茫然又是害怕，他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五个壮汉，顿时手脚僵硬，站都站不起来。

　　五个壮汉互相看一眼，走到李准面前。

　　李准奸笑：“打！”

　　五个壮汉摩拳擦掌，本来就受了老爷的气，现在天气还这么热，弄得他们心头烦躁，正要寻个机会泻泻火。

　　其中一个在最前面，强劲有力的腿踢向瘦弱的老店家，这一脚要是挨上，骨头都要断几根。

　　但刚要踢出，一把剑挡在他腿下面。坚韧的剑身整个拍在他腿下，将他刚要踢出的腿挡了回去。

　　剑身发出如泣如诉的呜鸣声，阿笛收剑，剑柄带着手也一起颤动。

　　那被挡的壮汉顿时抱着腿大叫起来，刚刚剑身带着的劲力一寸寸拍进他小腿，整条腿又麻又疼，已经是站立不住。

　　“你找死！哪里来的小毛孩！”其中一个壮汉喊道。

　　另外四个的矛头齐齐对向了阿笛，鼻孔里喘着粗气。

　　阿笛冷笑一声，剑未出鞘却气势如虹，三两下就将另外四个壮汉制伏。

　　五个壮汉倒在地上，不是抱着腿就是抱着手，皆是痛得直不起腰来。

　　老店家手护着头，眼睛都不敢睁一下，口中一直呓语：“别，别打我，别打我...”

　　李准目瞪口呆，刚刚还好好的五个壮汉，现在已经倒在地上，局势瞬间反转。他被阿笛的剑吓得不轻，但还是强撑道：“你，你竟然敢打我们的人，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阿笛抱臂，根本没看李准一眼，对他来说李准只是一条乱吠的狗。

　　此时，暑气炎炎的凉茶铺里，因为这一番打斗，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原本许多乘凉的人都悄悄溜走，还剩下了几个喜欢看热闹的。

　　而张缇一行人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看了个全程。

　　李准也不是傻的，他环顾四周，立马锁定了张缇他们的位置，手指道：“你们给我过来，打伤我们的人，休想就这么算了。”

　　周长倾最先站起来，他已经怒火中烧，完全忍不了了。
　　张缇和沈晏均紧随其后。

　　周长倾道：“先动手打人，你们还有理了？”

　　李准也有了底气，“我们的人动他一根汗毛了吗？”他指向地上的老店家，“但你们这个毛小子却把我们家护卫都打伤了！”

　　“技不如人你还反咬一口！”周长倾道。

　　另一边，早已经坐进轿子里等候的老爷也坐不住了，听李准迟迟没有动静，外面又传来喊叫声，他掀帘而出。

　　他轻咳一声，慢悠悠道：“李准，发生何事？”

　　李准弯腰行礼，“禀老爷，这伙人过于无理，小人在教训他们。”

　　“说谁无理呢！”周长倾在一边反驳。

　　“咳咳，来人。”那老爷对佣人挥挥手。
　　其中一个小厮立马小跑到他面前，扶着他又走进了茶棚。

　　所有人都看着肥硕的老爷缓缓走来。

　　就在此时，张缇向前一步，微笑一丝不苟，不卑不亢道：“这位老爷，我等只是经过的赶路人，实在无意冒犯。只是见这刁奴竟然敢枉顾主人的意愿，随意殴打普通百姓，所以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放屁。看我家佣人都被你们打成什么样了。”李准道。

　　张缇继续对那老爷说：“这位老爷一看就是宅心仁厚之人，能为家里佣人买三十万凉茶就可见您心慈，现在是刁奴背上欺下，才致使了这场祸事，传出去也有碍于大人的名声。”

　　那胖老爷不发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但李准却忍不了，他反驳道：“哼，现在荒郊野岭，谁能把这件事传出去，你们打了人还想跑。”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告到官府去，好好辩一辩。”沈晏均突然发话。

　　言罢，他拿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册子，用削尖了的炭笔不知道在册子上写着些什么。

　　那胖老爷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他警觉道：“你在写什么？”

　　沈晏均陡然合上小册子，“这个你可看不了。”

　　随即他道：“老爷虽然不愿意透露身份，但我听你口音，你应该是芜州府的人吧？不知是芜州的哪位老爷那么大排场，纵使刁奴行凶啊？”

　　“你，你是谁？”胖老爷道。

　　“鄙人不才，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喜欢记录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打架斗殴，比如偷盗，贪腐。”

　　他说一句，那胖老爷的脸色就黑一分。

　　一边的李准还要辩驳，“你吓唬谁呢！”

　　谁知那胖老爷走上前一步，“啪”的一声，巴掌毫不留情落在李准身上，李准跌倒在地。

　　“大胆刁奴，还敢找人行凶斗殴，我平时都是怎么管教你的！”

　　李准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老爷，实在不懂自己为何被打了，他委屈道：“可是他们也打人了啊。”

　　“你还敢找借口！我刚刚就走开了一会，你这个刁奴就敢这样仗势欺人，真是丢了我的脸面。还不快滚起来给老人家道歉。”

　　李准满脸茫然，他看看自己老爷愤怒地看着他，又看见边上一脸得意的周长倾，和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店家。

　　“快道歉！”老爷催促道。

　　李准茫然地爬起来，不明不白地挨了个巴掌，又不明不白地道了个欠。

　　“老爷...”他感到委屈，想问个清楚。

　　“住嘴!”胖老爷道。

　　那胖老爷转头对沈晏均笑说：“让诸位见笑了，自家下人不懂事，不过已经教训过了，诸位可以放心，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那自然是最好。”沈晏均面不改色。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先告辞了。”胖老爷弯腰行了个拜别礼。

　　张缇和沈晏均也纷纷行礼。

　　终于，停留了许久的队伍又重新上了路。

　　在太阳下暴晒了全程的佣人们大气也不敢喘，整个队伍弥漫着一股子高气压。

　　队伍里的人都知道，自家老爷不是个好惹的人，刚刚那场景他们都看见了，回去以后不知道会被老爷怎么处置。

　　李准走在胖老爷的轿子边，手捂着那被打肿的半边脸，最后还是委屈问道：“老爷，您干嘛要打小人，明明...”

　　轿子里那人冷笑一声，“蠢货，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刚刚那个男人恐怕有些来头，他手中的那本小册子我认知。上次中央派下来的巡检用的就是那种小册子，记录一路上见到的恶事。”

　　“老爷，您是说那个男人是中央派来的官？那他会来咱们青莲镇吗？要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住嘴！回去先准备好些孝敬的东西，所有都给我藏好了，好好把人给我应付下来，他这种官一般也不会呆太久时间，顶多十天半个月。只要我们藏得好，就不会漏出端倪。”

　　“老爷明智，上次那个巡检不也是被我们耍得团团转。”李准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