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子》执苼

47、凉茶铺的不速之客

　　第二日上午

　　张缇醒来觉得神清气爽，昨晚真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她昨晚好像做了梦，但现在却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似乎有人轻轻抚摸的她的额头。

　　张缇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发觉不是昨天的那种感觉。

　　她收拾洗漱妥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见沈晏均也已经收拾好了，端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沈晏均见她出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提醒道：“可以到楼下去吃饭，阿笛已经在下面了。”

　　“好的。”张缇答。

　　她感觉沈晏均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张缇仔细看了沈晏均一眼，随意道：“沈大人，你怎么看上去那么憔悴？昨夜没睡好吗？”

　　沈晏均动作突然滞住，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情，他微笑掩饰道：“昨夜睡的，有些不习惯。”

　　“哦，原来如此。”
　　“那沈大人等会在马车上可以休息一会，今晚上守夜我也可以多守一会。”张缇善解人意。

　　“不用不用，沈某现在感觉不错，只是刚醒困意还未消，肯定一会就好了。”

　　张缇点头，随后出了房门。

　　她心想确实，沈晏均昨日是在地上打的地铺，难怪没睡好觉。罢了今天晚上还是关照他一下吧。

　　——

　　楼下大堂

　　阿笛一个人坐在八仙桌前，两手支着头，面无表情地不知看着什么。

　　张缇从楼梯上走下来，阿笛见到张缇，眼睛亮了亮。

　　“阿笛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点菜吗？”张缇问。

　　阿笛语气略有些委屈：“郎君不让我点，郎君说要等张先生点菜。”

　　张缇惊讶，沈晏均什么时候那么贴心了？

　　她笑道：“抱歉，如果这样我就早点下来了。饿坏了吧，我来点菜。”

　　阿笛头点得像拨浪鼓。

　　“哎，周兄弟还没下来吗？”她问。

　　提到周长倾，阿笛神色不悦，“不知道，可能还在睡觉吧。”他随口道。

　　“这样啊。”张缇了然。

　　张缇叫来了小二，照着昨天的样子又点了一桌。

　　等菜上齐了，周长倾和沈晏均才姗姗来迟。

　　张缇疑惑看向沈晏均，看了他许久。
　　沈晏均怎么突然间换了身衣服，还特意刮了胡茬，除了眼下的乌青难以掩饰，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点精气神，和刚刚她看见的样子判若两人。

　　张缇思忖，他刚刚等她出去，不会就是为了换衣服的吧？

　　但再看他身侧的周长倾，看上去像三天没睡的鬼，整个人都是颓顿萎靡。

　　周长倾和沈晏均一同坐下，周长倾伸个懒腰，已经困到面对一桌子菜都提不起兴趣的程度了。

　　张缇道：“周兄弟昨夜没睡好？”

　　周长倾脸皱成一团：“别提了，昨日...”

　　他正要抱怨，坐他对面的阿笛看了他一眼。周长倾心头一颤，背后冒起一层冷汗，他笑着改口：

　　“没有没有，昨日和阿笛小兄弟相处得很愉快。”

　　阿笛拄着筷子，没理会周长倾，迫不及待要吃饭。

　　张缇了然，“那就好。”

　　“大家快吃饭吧，我们中午出发。”她笑道。

　　——

　　用完午饭，一行人中午就收拾好东西出发。

　　正午正值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三个人轮流赶着马车。

　　张缇发现，带上周长倾之后自己说的话都变多了。

　　一路上，沈晏均继续研究着他的那个机关鸟，周长倾看了以后也觉得十分新奇，时不时摆弄他的图纸和工具，搞得沈晏均对他频频黑脸。

　　周长倾看上去便是个文弱书生，同行了几日后发现确实是十分文弱。

　　每日叫苦连天，守夜时总是不小心睡着。不是嫌热，就是嫌弃蚊虫多。

　　昨日他趁着休息，偷偷去瓜田里偷了人家一个瓜，被主人家追了二里地，最后赔付了人家双倍的价钱，主人家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过，带上他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说，他是真的认识路。

　　原本需要张缇日日对着地理志看，才能找到路，现在周长倾毫不费力，就能找到正确的路。

　　张缇让周长倾把正确的路在地图上画出，这样子就万无一失，少有可能会迷路了。

　　马车上，周长倾难耐地用袖子擦了擦汗，他抱怨道：“这个天也太热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的脸皱得像苦瓜，原本一张素净的书生脸，此时也有了几分狼狈，“唉，下次周某再进京考试，一定要一举高中，这路途遥远，长途跋涉，周某可再不能再来一次了，作孽啊。”

　　他对面，张缇闭目养神。

　　周长倾崩溃道：“张兄，你说句话啊，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讲话，你们都不热的吗？”

　　张缇缓缓开口：“周兄弟，你少说些话，少动一点，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热了。”
　　言罢，她吐出长长一口气，她也热，这个天怎么会不热呢？

　　一旁，沈晏均毫不留情，对周长倾道：“闭嘴。”

　　外面，赶车的阿笛也大喊一句：“嫌热你来赶车。”

　　周长倾立刻低下了头，他嘟囔：“我才不赶呢，累死了。”

　　不知为何，周长倾最怕阿笛，其次就是沈晏均，但对张缇反倒分外热络。

　　外面阳光直射，炙烤大地，张缇从帘子缝隙里看了眼外面，树木都因为过度炎热而显得颓靡，明晃晃的阳光分外刺眼。

　　她难以想象，就凭她一开始租来的那个敞篷马车，会被晒成什么样。

　　突然，周长倾大喊起来。

　　“快看，快看，有凉茶铺子！”

　　“有凉茶铺子。”

　　张缇和沈晏均纷纷看向周长倾。周长倾激动地拉开帘子，“我要喝凉茶！”

　　“阿笛你快停车。”他此时浑然不怕阿笛了。

　　张缇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路边果然有一家凉茶铺子，里面人还不少，看样子是周围的农户卖过路人凉茶来挣点小钱。

　　阿笛停下马车，周长倾立马跳了下去。

　　他对店家道：“四碗凉茶。”

　　又回头对张缇三个喊道：“请你们喝！”

　　这凉茶铺的凉茶是用清凉去火的草药熬制的，熬好后盛在碗里，用地下冰凉的井水降温，喝起来分外清爽。

　　一碗凉茶下肚，周长倾顿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不禁又感叹道：“这几天最热，不过熬过去就好了，等到时候进了山，就会凉快许多，到了芜州府虽然山路不好走，但是天气至少不会这样折磨人。”

　　四个人坐在凉茶铺下躲阴凉，前方的官道上渐渐听见了大队人走来的声音。

　　张缇一行人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过很多的人，大多就是零零散散的赶路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人。但这队人马好像人不少。

　　路上，有个穿着像小厮的男人跑过来，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他一路小跑到凉茶铺，对店家喊道：“店家，三十碗凉茶！”

　　店家只是个精瘦的农民，平时一天也卖不了几碗，现在却突然有人要买他三十碗！

　　看来来人非富即贵，但店家却满脸为难，他支支吾吾婉拒道：“这位大爷，小店只能拿出最多十五碗了，今日熬的都卖完了。”

　　“那你再熬啊。”那小厮趾高气扬。

　　“可，可这凉茶熬一锅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大爷能等得及吗？”

　　“愣着干什么？快去给老子熬，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是是。”店家点头哈腰。

　　一旁，张缇四人坐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张缇眉头紧蹙，“他说的这个老爷什么来历？”

　　周长倾对此也分外看不惯，他嗤道：“狗仗人势。”

　　那小厮也不知是听见没有，见他们四人盯着他看，那小厮也毫不客气警告：“看什么看！”

　　过了一会，他口中的老爷才到。

　　路上出现了一队赶路的人马，人群中有一顶小轿子，四个轿夫满脸通红，打着赤膊。

　　随后，小轿子在路边的阴凉处停下，上面下来了个大腹便便的老爷，老爷手上带这个玉扳指，他捏着自己的一撮小胡子，笑盈盈地走过来，乍一看倒是很和蔼可亲。

　　但张缇却总觉得这个老爷看上去并不是个善茬，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这老爷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就让人难以生出好感，况且刚刚那个小厮如此霸道...

　　她如是想着，却见身侧一直喋喋不休吐槽的周长倾没了动静。张缇撇头去看他，周长倾呆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缇疑惑道：“周兄弟？”

　　周长倾猛然回过神，对张缇笑得灿烂，“没什么，太热了，发会呆。”

　　他后面的阿笛不耐烦道：“什么时候走啊，都休息多久了？”

　　张缇语气沉静，她还想在留一会，看看这个老爷到底有什么名堂，“我们再看看。”她说。

　　另一边，那老爷也走进了茶棚，对那小厮问道：“李准啊，不是早让你来吩咐了吗？怎么凉茶还没来？我还要请我们车队的众人喝凉茶呢。”

　　外面，车队众人站在太阳底下不敢动，被太阳晒得纷纷擦汗十分痛苦，但没有老爷的命令，谁都不敢去乘凉。

　　那名叫李准的小厮回道：“已经吩咐那店家去熬了，应该马上好，小的现在就去催一催。”

　　“嗯，去吧。”看上去十分和蔼。

　　可没过多久，那李准就回来了，他气冲冲道：

　　“老爷，那店家不识抬举，竟然说不卖给我们了！”

　　“什么？我们以礼相待，店家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那老爷的眼睛眯起，给人阴狠的感觉，哪怕他已经尽力表现得和蔼。

　　“把店家请来。”他道。

　　小厮弯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