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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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曜回头朝那声音看去，是一名有些眼熟的男子，他仔细回忆一番，认出了他：“您……可是杜公子？”
杜谦然连忙应声，紧赶两步走到他面前，张嘴似乎有许多想说的，欲言又止，最终却只问出一句：“掌灯人是独自回九江的吗？”
“嗯……”百里曜含糊地回应道，“有任务在身，因此过来一趟。”
那人的问题显然还没完，犹豫着又问道：“听闻遥依山与安州的熤华山开战了，此事……”
百里曜很快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催他快问的意图十分明显了，杜谦然一急，最后一个问题不假思索地问出了口：
“您、您知道楚少当家如今在何处吗？我有些事想问他……”
“……”对方的话音愈来愈弱，因为他也明显察觉到了掌灯人的沉默，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这人，之前也没这么不会说话啊。百里曜在黑纱后默默地看着杜谦然，想到。就连南司长那边，都只问了他是否知道越狱的洛清愁和郝仁安的下落，完全没有提起那位的意思。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杜谦然尴尬得都想道歉跑路了，但那位掌灯人最终是客客气气地回答了他：
“大抵是回遥依山了吧，那边正值战乱，杜公子若是要过去，还望一路小心。”
没办法，人家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身为掌灯人，不该给他甩脸色。百里曜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硬是一直撑到他道完谢，才颔首致意，转身离去。
他几乎是一路脚不沾地地飞到了城外，吹了声长哨，赤风奔驰而来，接住了落下的主人。
正当它打算放慢脚步时，它的主人却握紧了缰绳，破天荒地与它说：
“跑吧……跑快些，越快越好。”
赤色的疾风在平原上刮起来时，一辆马车也驶出了城门。
”＊＊
那黑马上的月白色身影沾了尘土与血污，但挺拔依旧。楚明修甩去刀上的血，仔细擦净了收刀回鞘，待身边的暗卫汇报完战况后沉吟片刻，问道：“母亲的身体可还好？”
“润川夫人威风不减当年，且有大小姐陪同，她让少爷不必担心。”暗卫回答道，“当前战况虽然胶着，但熤华山的明玑夫人仍未出现，润川夫人目前还没有敌手，少爷暂且可以放心。”
楚明修一时没有回话，又是少顷，才问道：“白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但大抵是快了。”
“……嗯。在白先生回来前，让久安照顾好母亲。西岭隘口不必强守，退到云世谷也能打，但王庄那边一定要死守，他们安分了半旬，该有点动作了。”
暗卫领命而去，楚明修也调转马头打算离开，忽然又有一名暗卫在他身边落下，禀告道：“少爷，东岭那边拦下来一辆马车，来人自称杜谦然，说是来找您的。”
“杜兄啊……”楚明修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微动，垂眸略一思考，道，“把他带上山吧，想来是来问那俩人的事的。”
杜谦然见到楚明修那双无神的黑眸和失了笑意的面容后也是惊讶万分，想说的事一下就卡在了喉咙里，直到对方轻咳了一声，他才回神：“楚、楚少当家，那个——”
“洛、郝二人在我们遥依山有吃有穿有住也有活干，洛姑娘在老罗家给他女儿当琵琶师父，郝大哥负责管理他们家的马厩，打仗打不到他们那儿，打到了我们也会把他们迁走——放心了吗？辛苦杜兄特意来一趟了。”楚明修流利地将早就准备好的解释说出，连发问的余地都没留给他，“若是杜兄还想亲自去见他们一面，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我另找人带你去，再将你安全送出遥依山。”
“啊、呃，那就好，见面就不必了，多谢您了……”他这一番话把杜谦然几乎全部问题都回答了，他应都有些应不过来，眼瞧着对方已有送客的意思了，他连忙另提起一事，“还有一事：我昨日在九江郡碰到了那位掌灯人——”
此话一出，楚少当家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就在九江……？”
“是，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要走了，如今大抵是不在九江……”
对面那人颤抖得愈发厉害，杜谦然顿时不敢再说下去了。他话音止住的一刹那，楚明修就猛地抬起了脑袋，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匆匆间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失陪。”
＊＊＊
百里曜觉得自己应该是跑了许久许久的，但他没给赤风指个方向，这马似乎绕了许多弯路，等他回过神来时，其实并未跑出多远，但是再跑几十里路，就要到遥依山附近了，于是他调转马头，打算远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百里曜没有转头，却预感到什么似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了速。他心中无奈，只能微微俯下身，在赤风的耳边悄声骂了一句：
“你这蠢马，怎么这么会挑路跑啊……”
赤风原地踏着步，不满又心虚地哼哼了两声。
马蹄声逼到了背后，随即停下了。一时间，空旷的原野上只有两匹马踏步和喘息的声音。百里曜是没打算回头的，但他身下这蠢马也不知是闻到了什么味，竟然颠颠地带着他转了身，他拉缰绳已来不及了，只能让那道风尘仆仆的月白色身影隔着黑纱映入他的眼帘……
“真讨厌啊……”再次看到那个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他怎么这么一收拾，看着比那红绡楼的几个花魁还好看呢？”
“如晦……”那人以字唤了他，声音很轻，淹没在扬起的风里。
百里曜没有应声。他的枣红马比那人的黑马高了半个头，得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哆嗦着的嘴唇。他想叫赤风后退些，保持距离，但这马今天不听他的了，非要往上凑，鼻子都快凑到人家的马身上了。他按照马帮帮主曾告诉过他的方法一看，原来那匹黑马是母的，那双黑亮的眼睛似乎和它主人原先的黑眸一样，总含着脉脉情意。
这没出息的蠢马！百里曜在心中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用劲一拽缰绳，把马头拽了回来，终于冷冷地开了口：“楚少当家有何贵干？”
楚明修的心脏自看到马背上那个黑色身影之时就开始揪紧，如今听到他这般生疏冷漠的回应，便一抽一抽地痛起来，路上想好的说辞瞬间忘了个干净，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颤得不成样子的声线：
“你……近来过得可好……？”
“在下还有要务在身，楚少当家不妨有话直说。”谁知对方连和他客套的意思都没有半分，直言道。
楚明修吞了口唾沫，手抓紧了缰绳，下定决心问道：“我父亲，不是你杀的，对吗?”
“……就算不是我杀的，也与我脱不了干系。”提到楚司乐，百里曜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转瞬即逝后仍是冷若冰霜，“楚少当家大可以不原谅我。”
“不，我当然原谅你——”
“那好。”
他打断了楚明修着急的辩驳，仿佛早就排练过无数次这幅场景似的，极其熟练地接上一句：“那我便不欠你什么了。”
那副“已经太迟了”的姿态看得楚明修心都凉了半截，但仍不肯放弃：“可我那般对你，我甚至砍了你——我还欠着你许多啊！”
掌灯人纹丝不动的声音从黑纱中传出：“你是有意要砍我的吗？”
楚明修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答道：“不——我中了迷迭香，还被假扮你的百里瑕骗了，神智不太清醒，这才……但——”
“那便够了。”他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那冷淡的模样像对着一个檄文上斩立决的恶徒。
刚入秋，风还带着些许暖意，刮在楚明修身上，他却只觉得刺骨寒心。
“那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我们互不相欠，江湖有缘再见吧。”
他丢下这几句话，从背后抽过那柄缠着束缚带的刀，在马背上轻拍了一下，那马一哆嗦，乖乖地转过身，要走了。
看着爱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的感觉，就像是被潮水浸没了，绝望地窒息着，胸口又闷又沉，让他忍不住又挣扎着，像溺水之人本能地寻找一根救命稻草，喊了一声：
“小启——！”
“……楚公子。”马蹄顿住了，良久的沉默，百里如晦才重新开了口，幽幽地与他讲道，“我去安州的曲城，见了红绡楼的一个花魁。”
楚誉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问了她五年前那首曲子叫什么，她说那首曲子名为《不渝》。”
你五年前就与我说过这样的情话，可你之后，都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