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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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百里曜只是嘴上说说，没想打得多凶残，但鉴于对方划伤了他一只小指，百里氏的血，不能白流，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牙还牙斩掉了他一臂，其余的就丢给鬼烛台处理去。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高壮恶徒，不是很想自己把他扛回鬼烛台，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县城的方向吹了声长哨。
不消多时，地面便传来微微的震颤，那匹枣红马还真的来了，自它被百里曜买下一旬以来，还是头一次这样放肆地疾驰，在夜幕下像一道赤色的风。不过它没能撒欢多久，就到了主人身边，立马和顺下来，让主人翻身上马，驮着另一个死沉的男人，慢悠悠地迈开了步子。
“嗯……我刚刚，给你想到了个名字。”它那沉默寡言的主人今晚少见地对它开了口，还抚了抚它的脖子，“就叫你赤风，如何？我没怎么念过书，没什么文化，你就凑合一下吧。”
枣红马温顺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是表示了认同。毕竟它也没什么文化，只知道谁拳头硬、刀子利听谁的。
百里曜一路上抓抓盗贼、剿剿匪窝，明明有了马，脚程反而更慢了。又是一旬有余，才从安州晃到了益州。
他到的第一个城市是扬州城，和墨城一样，他没有进城，只在城门口路过。有张贴在城墙上的悬赏令，实在太惹眼了，他终是没忍住靠近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其上的画像有些眼熟，他仔细一辨认，想起来了——
这人就是先前在扬州城用假|钱袋骗了他的那个叫“逆蝶”的小贼！
他连忙将悬赏令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他根本不叫什么“逆蝶”，有个正经名字：萧若清。悬赏令上也没写他犯了什么事儿，只说此人与遥依山有仇，悬赏白银百两……要活的。
遥依山……这个小贼，什么时候与遥依山结过仇了吗……？
赤风觉得它的主人今日也是奇怪，明明牵着它的缰绳让它转身走开，自己的脑袋却又一直回望着方才的城墙方向。
像是思考着什么，又像怀念着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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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百里曜到九江郡时，已经是九月初了。益州的树叶没安州红得快，红黄绿地杂在一起，风一刮，窸窸窣窣地掉下两片红黄掺半的，马蹄踩上去只有些微响。他让赤风自个儿玩去，独身进了城。
进城后没多久，他就瞧见一处骚动的人群挤在一家药铺门口议论纷纷，还瞧见了一队刑部司的人马正从街道的另一边赶来.为首之人他认识，正是刑部司司长南潼瑰。围观的百姓见那位大人来了，仍是很自觉地散开去远处议论了。
自张太守一案之后，他就对这位南司长十分崇拜，很想再看他破一次案，如今有此等好时机，他自然不会错过，当即从房顶上跳了下去，落在刚下马的那人身前，打了声招呼：“南司长。”
南潼瑰没被来人吓到，但还是惊讶地微挑起了眉毛：“掌灯人怎的又到九江了?可是有公务在身？”
百里曜略一思考，随口编了个借口：“总台派我来巡察各地分台有无许久未揭的檄文，正巧经过九江，又正巧遇见司长而已。”
“原来如此。”南潼瑰点了点头。他注意到那掌灯人自称上的转变，也察觉到他的气质有些变了，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邀请道，”缘分至此，不如再请掌灯人与我一同去看看情况？”
“多有叨扰了。”
百里曜在外面听到的消息说是药铺的王郎中死了，帮忙抓药的徒弟小吴今早来铺子里干活时发现铺门关着，叫先生不应，进去就看见郎中瞪着眼睛倒在地上，吓得撒腿就跑，到刑部司报了案。但他们现在一进来并未看见尸体，南撞瑰也不急，让手下去找，自己则检查起了门上的锁，又让手下去找个街坊邻居过来。
来的人是个面相老实巴交的面摊摊主，一见到司长就抹着眼泪说：“王郎中是个好人，请司长大人一定要替他主持公道啊！”
这种话南司长自然是听过成百上千遍了，没理，直截了当地问道：“王郎中平常住在药铺里吗？”
“是、是，他妻子死的早，又没有儿女，就一个人住在药铺后间，早上起来开门，然后等徒弟来帮忙抓药煎药……”
司长听完便心下了然，挥挥手让他走了，然后招呼探头探脑的掌灯人过来：“掌灯人请看这锁，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百里曜乖乖地凑上去看了半天，那就是个普通的用钥匙开的铜锁，安守本分地待在门上，实在看不出什么，于是他老实地回答道：“未曾发现，还请司长指教。”
“没发现才是正常的，说明王郎中是自己亲手把门打开的。”南潼瑰很爽快地与他解释道，“我方才听外边的百姓说，昨日黄昏时分还看到王郎中亲手锁了铺门，那凶手必然昨夜里敲开了门，再进去杀害了郎中。你瞧这边的窗子，是能看清门外的人的。你说，王郎中夜里独身一人在药铺，会给什么样的人开门？”
掌灯人略一思考，反应了过来：“您是想说，凶手可能是郎中的熟人或病人？”
南司长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带他来到柜台前，几个公差在柜台里外仔细研究着什么，又对一旁捕快打扮的同僚说了几句话，几个捕快就转身出去了。
百里曜先凑过去观察台面，只找到了一小些泥土碎屑。而柜台里就是王郎中死不瞑目，满头是血的尸体，百里曜依稀记得有些被他砍下的脑袋脸上也会有这种惊恐的表情。
“这些泥大抵是那凶手跳进柜台内杀害王郎中时留下的，凶手走前还将其擦过了，说明此人行动敏捷，心狠手辣，且对行凶之事早有预谋，并非一时兴起。”南司长边说着，边自己敏捷地翻进了柜台内，开始检查尸体了，百里曜也连忙翻身进去，不大的柜台内顿时有些拥挤起来。
“掌灯人再看尸体，颜面青紫、肿胀，颈部手指的扼痕明显，显然是被凶手徒手扼死的。”南司长检查完面部，又翻开了死者的头发，指了指死者头皮上十几处血肉模糊的凹陷，“而这里的钝器伤，凹陷面圆滑，深可见骨，大抵是铁榔头之类的器物造成的，是死者死后所致，这是一种泄愤的行为，凶手定然是对王郎中有深仇大恨，才会下如此狠手。”
百里曜听得频频点头认同，正想问一句：那该去哪里寻这凶手？”，外面就进来一个方才出去不久的捕快，展示出手中的小铁锤，与司长禀告道：“司长，红武街的木匠葛万上个月死了父亲，到处宣称说是王郎中这个庸医害死了他爸，在他家中发现了这柄铁锤，他本人不在家，怕是已畏罪潜逃了，飞虎正带人在寻了。”
“嗯。”南潼瑰反应平淡地领首，显然是对此结果早有预料了，又随手唤来一个手下，嘱咐道，“去问问街坊有没有愿意代为处理后事的，没有就由刑部司带走尸体。”
公差领命而去，百里曜被刚才那捕快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意识到：方才那几个检查尸体的公差已经得出了类似的结论，而出去的捕快又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内找到了凶手……南司长方才那些分析，不过是解释给自己听的而已，他手下那些刑部司公差，都有独立判断的能力和自主行动的权力，早就在司长和自己慢条斯理地解释完之前就做了许多工作了。他不禁对这九江郡刑部司整个队伍都愈发敬佩，崇拜起来。
他留在九江郡关注了此案的后续：抓回木匠葛万之后，他仍是一口咬定王郎中就是个庸医，开的药方害死了他爹。然而这位王郎中在街坊中的口碑甚佳，说他心地善良，医术高明，价格公道，开药铺二十年来从未医死过人，邻居们都自发地来帮他料理后事……最后调查下来，原来是葛万自己不遵医嘱，煎药时多放了药材，将药煎成了毒，害死了本就病重的老父。
在行刑前一天，南潼瑰问了葛万一个问题：“王郎中早知你对他心生愤懑，为何那天夜里愿意给你开门？”
葛万回答说：“因为我与他说，我夜里做木匠活时，不小心钉破了自己的手……”
医者仁心，莫过于此。
掌灯人心中感慨万千，又不知为何，憋闷得难受，无处纾解。
行刑当天，百里曜去了，但没打算围观：他如今不喜欢砍人脑袋，自然也不喜欢看人脑袋被砍，看到葛万被五花大绑着押上台后就转身打算离开，忽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掌灯人留步——”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七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