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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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伫立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那青年身材高佻，看着却有些清瘦，一袭白袍裹在他身上，空荡地随风扬起，倒显出几分仙逸、灵动之感。他生得极为俊美，左眼角下还缀着颗小黑痣，更给面容平添数分柔情，活像个谪仙美人。
然而，当青年睁开眼时，先前的气质便瞬间死寂下来：那双深邃、乌黑的眸子没有半分生机与神采，简直像口枯井，像滩死水，空洞到他下一刻倒下去停止了呼吸都不觉得奇怪。
“少爷。”就连前来禀报战况的暗卫都不敢与那双黑眸对视，单膝跪地，把头埋得老低，“进攻驼山岭的熤华山人马已陷入埋伏，战况大好。”
楚明修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又嘱咐道：“叫久安做好准备，戴下援兵。记得留一批人看好刘家寨的粮仓，他们可能会从虎头岭那边下来偷袭。”
那语气沉着自然，又不像有事的模样，暗卫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实在听不出什么，只得领命向去，走前，还给周围树上的一圈暗卫兄弟们打了个“多加留意”的手势。
青年再次阖上了眼，听着微风拂过竹叶，摩挲着发出沙沙的轻响，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也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楚少爷……来人是刘家寨的刘青青，她不再穿那身半裸着胸口的衣裙，而是一身青绿的、颇具书生气的长袍，语气也没有矫揉造作，只有纯粹的担心，“久安姐说前几日与小青说您心情不好，让我来看看您。我近日都在帮寨里筹备粮草，今日才得了空，因此来晚了，您莫要怪罪小青啊……”
“……小青有心了，我怎会怪罪你呢。”楚明修没回头去看她，依旧闭着眼，客套一句后，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青有跟着杨先生好好读书吧）”
“有的！小青识了好多字，又看完了好几本书，现在已经跟着大秀……杨先生学写字了！”少女连忙应道，见对方还是没回过头，禁不住小心翼翼地喊了他 “楚、楚少爷……楚哥哥，您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小青啊？小青做了新衣服，特地穿过来想给您看的……”
楚明修终于叹出口气，无奈地睁眼转了身，那双失了生机与神采的黑眸与再也挤不出笑意的脸暴露在刘青青眼前的瞬间，少女的眼眶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断了线般往下掉：“楚哥哥，您、您怎么了……？为、为什么，不对小青笑一下呀……？”
楚明修何偿不想对这个他当亲妹妹一般宠爱的少女笑笑，但他真的笑不出来了，只能用嘶哑的嗓音挤出了一句安慰：
“小青乖……我没事……
他话音未落，眼前那一片青色和少女的面容忽然模糊起来，紧接着一阵发黑，喉口涌上一股腥甜，竟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直直往前倒了下去！
少女尖叫了一声，伸出手却没能扶住他，随着他的倒地而跪在了地上，慌乱地哭出了声：
楚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小青啊，快醒醒！……”
楚明修再次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的表姨——尹瑶。
尹瑶见他睁眼，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面露几分不忍，最后轻咳两声，给他解释了状况：“你曾中了极大剂量的一种迷幻毒药，我猜那应该是‘迷迭香’。余毒未清，加之最近操劳过度、思虑过重，使积毒爆发，昏迷了两日。我是你娘昨日连夜抓上山来的，现在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慢着，表姨——！”楚明修听到“迷幻毒药”四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去喊已经匆匆跑到门前的女人，“请留步，我有事、嘶——”
他撑到一半，忽觉大脑一阵刺痛，倒吸了口凉气，尹瑶听闻这动静才转了身，大步迈回床前将他按下去，袖中银光闪动，他的头皮上被扎了几针，刺痛才得以舒缓下去。
“贤侄，你可给我好好躺着，别再想事情了。”尹瑶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尽可能好声好气地劝道，“那么大剂量的迷幻毒，对你的脑子损伤极大，若是不休养好，闹出个什么后遗症来，你娘不会放过我的。有什么事日后再问，好不好？”
“不好。”楚明修难得的态度十分强硬，反手拽住了她的袖子不让她跑，“我现在就要同清楚，那‘迷迭香’是不是闻来是一股奇异的清香？它有什么效果？请告诉我，表姨！”
“诶，放手、放手！都说过了有毒针、青针！”尹瑶愤愤地拍着那只手，拍红了都不见有放开的意思，无法，只好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行了我告诉你就是！迷迭香就是那个味儿！少剂量时气味散淡，难以察觉，但只要吸入就足以让人情绪激动易怒，思维迟滞；大剂量时则能令人辨别能力低下，产生幻听、幻觉，甚至昏迷不醒——你现在已经到最后一种症状了，所以！给老娘！去休息！”
尹瑶边吼着边狠命一拽，终于拽回了自己的袖子，正抬脚想溜时，忽又看到侄儿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还是没能走成：毕竟这位出了事，她得负责啊……
然而身疾易治，心疾难愈，看着他那侄儿瞳孔剧颤，蜷缩着抱住脑袋的惨状，尹瑶的心中也生起点微妙的愧疚，以及深深的无力感来——就像五年前她照顾孟沁那会儿一样。
楚明修的眼眶发红，十指深深插进发间，嘴唇哆嗦着，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哀叹：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股清香，他许久之前，在那个悬崖边上就闻到过了。再然后是熤华山的山台，以及那夜的山脚下……他明明能发觉到、能做些什么，甚至——能再和那人谈谈的……
但他什么都没做到，什么也没弄清楚，就那么深深、深深砍进了那人的左肩，斩断了他们最后一丝情谊……
那不宽的肩膀因为他受过三次伤，为护他受过两次，如今又由他亲手砍了一次，就算伤口能愈合得完好如初，那颗心也该碎了、疲了吧……？
楚明修想，他们上辈子难道是有过血海深仇的死敌吗？否则，为何要像如今这样互相嘶咬着，伤害着，把彼此那颗真心、扯得粉碎呢？
尹瑶正冥思苦想着该怎么劝劝这和他娘一样的痴情种，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青一白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真正的救兵终于来了。她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但大步走近的白旭旸可不觉得自己是救兵，相反，他是来给那位擅自碰了自己徒弟的少当家一些教训的。
“看你的样子，大抵也该猜到些什么了。”
他在楚明修的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冷冷瞰着他，咬字清晰地说道：
“你父亲的死尚且不明，但五年前推你下悬崖之人——绝不会是我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