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月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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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璃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触了哪路霉神。
她被人如破布娃娃般蹂躏了一通之后，又被人好说歹说地塞入了马车，戴着对她来说可以随时当暗器使的各式珠钗翡翠，一路被押送回京。
本来还想享受一下公主车驾回京之后百姓夹到欢迎的场面，起码也要如她二师兄那般隆重夸张，结果她娘亲大人对老头说了一句思女心切，老头大手一挥让人又将她直接押送回山寨，直接错过了跟得胜而归的端木辰一道回京的大好时机。
各种苦楚无处诉说的钟璃大半夜跑回寨子里，面对的不是什么温言软语，而是被迫遭受山寨里各种审视的目光。
试想想，在一个人人都身穿布衣的地方，她绫罗绸缎环佩叮当地从镶着金边的车驾里一副不胜娇弱的样子出来，是怎样的引人注目？
其结果是那些跟她从一个泥潭里面打闹出来的寨子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把她当笑话看。
每当她看到经过她身边的亲朋好友对着她挤眉弄眼，她便觉得头顶上的金饰重逾千斤。
“你们可以回宫了。”她亲爱的娘亲，现今的寨主夫人，如太后般端坐在主坐上，而她亲爱的爹却早不知躲到哪个旮旯角落避难去了。
“可是……”名为碧川和红秀的那两名宫女吞吞吐吐，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她亲爱的娘亲手中的绣帕被捏住，微闭的眼睛朝那两人扫了一眼：“可是什么？”
许是被寨主夫人的气势给压倒了，碧川和红秀惊了一惊，立刻俯下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待得那门关上，便听到叮叮当当金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钟璃极快速地将头上那些头饰除下，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到身后，不一会她的身后便是遍地金器银饰，寻常人若是见了，只怕是眼睛都要直了。
钟璃有些粗暴地撕开身上那些绸缎，好端端的衣服被她硬是撕出了几道口子，她的娘亲也没管，看着她慢慢撕。
直到除尽了身上所有的碍眼的事物，钟璃跳坐到客座上，手里拿着似乎相当吸水的上好布料，随手就往脸上抹，对钟璃来说，一堆铅粉抹在脸上简直要比那大漠的风沙还令她难受。
拿起桌上摆的凉茶一口饮尽，然后她终于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宫里的享受倒是委屈了你。”钟夫人终于轻轻哼笑了一声，对于钟璃这种肆意妄为的行为，她这个行为举止优雅得当如同王公贵族的女人，却是看着十分顺眼。
钟璃翘着二郎腿，享受似地半躺在扶手椅上晒太阳：“自然是家里舒坦，想怎么做由我说了算。”
“那……我们母女俩……是不是该算算旧账了？”钟夫人阴恻恻地笑道，屋内阴影遮住她上半身，简直如同鬼母降临。
钟璃一个冷战跳坐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解释：“娘……我、我可是出去办正事的……”
钟夫人也宽宏大量，拿起手边的进贡珐琅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哦？那倒是给我说说？若是理由正当，我这次倒也帮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璃拍了拍胸口，稍微舒缓了一下紧张的神经：“我去见了奶娘。”
盖茶杯的手势顿了顿，钟夫人饶有兴味地看向她：“那你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有趣得很，”见自家老妈似乎不会再责怪自己，钟璃又懒洋洋起来，“卢大叔可是拼着打死都不说的觉悟呢，不过我从奶娘那倒是听到了些很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盖茶杯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钟璃拖着下巴，手搭在扶手上道：“奶娘当年是没给端王府做过杂事，只不过她每天送饭给卢大叔，却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卢大叔晚上是不在的，你说，这怪也不怪？”
“这有何奇怪？”钟夫人垂下眼帘，嘴角的笑意出卖了她。
“若是端木老将军出府，自然是不奇怪的，”钟璃自然知道她那堪比人精的老娘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记得很清楚，偏偏那几日，端木老将军和我家阿辰，却是在战场上拼命的日子。娘啊，你说，除了这两人，谁还有那个胆子用端木王家的车驾？”
殷迟国礼法的其中一条，便是女子不得随意于亥时之后出门，若是出门，必得有家中男子陪同。
堂堂端王府王妃，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
“呦，你家阿辰？倒是说得亲切。”钟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钟璃脸皮早已被磨练得刀枪不入，也笑眯眯地回道：“怎么说，护短也是我们家天性嘛。”
钟夫人闭上眼品了会茶香，面色却是严肃了数分。
“璃儿，你需得记住，你娘我之所以能活着出来，是靠着你爹的牺牲。而你之所以能活着出来，是靠着我的许诺，”钟夫人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你若是过了界，我也救不了你。”
钟璃很清楚，很多事，纵然是她看似无所不能的娘亲大人也无能为力。
只不过她从来也不曾介意过：“我也从来无意去伤他，我不过是在找一个两全之法而已。”
钟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他欺我如此，我要点利息也不为过，反正他也会纵容，”钟璃笑嘻嘻地站起身，朝外头走去，“老头还等着我回去汇报，娘你也早些歇息的好。”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屋内传来的沉郁叹息。
“真是作孽……”
钟璃望了望天空上的那一轮满月，只能略微苦涩地轻笑。
没错，真是作孽。
而且还是无妄之灾……
她下山极为顺利，骑着跟自己一块长大的汗血宝马，慢悠悠地晃到了城门下。
守城门的卫兵似乎对于她早已是极为熟悉，道了一声“殿下走好”便不再搭理，她一路进了京城，没受到半点盘查。
“殿下？”这传来的声音在钟璃耳中极为的美妙，她笑眯眯地转头看向了端木辰。
“端木将军，今日父皇在城内大摆宴席庆功，你作为宴会主角，怎的却在此地巡逻？”
眼看着端木车骑着马，与她平视，钟璃倒是挺高兴的。
今夜她有些不快，特别是当她娘又不止一次地告诫她。
虽说是事实，但一个事实被人每隔数日便提上数次，她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姑娘家，自认为烦躁得十分在理。
这其实跟黄花闺女被家里人逼着相亲同理。
所以现在看看美男赏心悦目一下，有助于调节心情。
免得跑到老头那边她又“不小心”将他的什么珍贵收藏给砸烂了。
“今夜所有将军都前往大殿内赴宴，值夜的魏副将家中老夫人突发重病，我便替了他的班。”端木辰见钟璃慢慢策马前行，想了想，示意卫兵继续巡逻，自己则驾马跟了上去。
“哦？魏戕副将军，”钟璃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一番，“我记得他家中只有他母亲这一位长辈了，孝顺一点也是应当的。”
端木辰应了一声。
“记得魏副将尚未娶妻，也不知道哪位小姐有那个福分作他的夫人，”钟璃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风沿着河道吹过来，一丝丝清冽的气息吹得她心情好了不少，“若是他有心仪的姑娘，我倒是可以找父皇去指婚，然后来个风风光光的大婚。”
这下端木辰沉默了。
钟璃见到他这副样子也猜到他是想到他与自己的婚事：“放心吧，我今夜进京便会与父皇，你我婚事暂缓。”
“……为什么？”
钟璃倒也爽快地回答：“本姑娘也深深觉得，你我从未有过深交，如此草率指婚，实是有失妥当，对你也不公平。”
端木辰定定的看向钟璃，今夜月色正浓，月光洒在她那张算不上美艳的脸上，细细弯弯的眉毛英气逼人，似是比男子还要飒爽几分。
“臣，并不委屈。”端木辰缓缓地回答，只是嗓音有些沙哑。
钟璃抬了抬眉毛，又习惯性地托着下巴靠在马头上：“我觉得你委屈了，你便是委屈了。再说了，娶我确是需要相当的勇气，所以即便你最后想要悔婚，我也会跟父皇去说，他定是允的。”
“……”端木辰天生口拙，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便如此定了。只是将军大人，可别因为我还没过门，便不让我得空跑你们府上玩上数日，那可真是太薄情了。”钟璃苦着脸叹气，但是看得出来，她心情还是很好的。
端木辰在马背上坐得笔直，望向钟璃的眼瞳如黑曜般映着月光，深沉而明亮，说道：“殿下若想来，端王府的大门自是永远为殿下开着。”
钟璃撇过头扶额，不行，此人杀伤力太强，她心脏有些受不住。
若是这人对着其它小姐也这么说，估计死一百个老婆也止不住那些媒婆的脚步。
钟璃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脸颊有些燥热的，眼看到了皇宫正门，便找到了很光明正大开脱的借口：“啊呀，怎么说着说着便到了，那待我下次造访府上时再与将军慢慢细说，今夜就此别过了。”
说着朝端木辰笑着挥了挥手，拍了拍身下的汗血宝马的脑袋，那马儿如同有灵性一般，撒腿跑进了皇宫之中。
端木辰注视着钟璃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才缓缓转头，驭马继续巡视。
两人彼此背对着背，相互远离。
皇城之中，那阑珊灯火与欢声笑语，此刻看来却寂寞如孤家寡人。
清冷而孤寂。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月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