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天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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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璃的马在一处偏殿外停了下来，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宦官，只见他鹤发白须，微微颤颤地从殿内走了出来。
“杨爷爷！”钟璃冲过去抱住老人，使劲地蹭了蹭，“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哦……”
老宦官伸出褶皱的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臂膀：“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还是这般爱撒娇，殿下饿了么？老臣备了些果品，御膳上来之前，先吃些垫垫饥吧？”
钟璃笑着点了点头，夜都深了她还没吃上饭，实在是有些饿得慌了。
杨公公是司礼监，也跟她的关系最是亲厚，若是皇帝没时间管着她，通常都是由杨公公代劳，因此钟璃对这个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宫人的安排，向来是十分喜欢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杨公公不会对着她不施粉黛不穿绫罗绸缎有所抱怨，与其说他是个下人，不如说他像是自己的爷爷，呆在这位老人身边的时候，钟璃总觉得特别安心。
“这些是近来得到的一些消息和奏章，”老人手中托着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奏章和密信，放在了桌子上，“老臣现在便差人上御膳。”
“嗯嗯……”钟璃吃着李子，随手拿其奏章就翻看起来。
奏章这东西，十之八九没有什么实话，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又或者是一堆废话求官求爵的，总之只有在批奏章的时候她才会觉得那个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死老头有些可怜。
现在钟璃手边这些都是挑剩下的，某种意义上说，能拿给她看的奏章，重要性显而易见，只是她依然是拿来当笑话看。
没办法，谁让奏章的开头还是一堆皇上英明之类的废话，真是的，有朝一日她定要让这群人再也不敢写出这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文章。
想炫耀文采，那以后开个比赛就好，反正京城里面的这群人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给他们找点事做，只怕他们开心都来不及。
钟璃扫视速度极快，在御膳上齐之前便已经将奏章和密函看完，但是当她看到最后一章奏折时却愣了一愣，然后将折子盖住脸，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公主何事笑得如此开心？”杨公公走了进来，却见她毫无公主礼仪，双脚搭在了书桌上，整个人瘫在了御座上不停地嗤嗤轻笑。
钟璃晃了晃手中的折子，无奈地对杨公公笑道：“总觉得我被人在无意之中罢了一道啊。”
杨公公虽然不知钟璃所指何事，但也笑道：“活着哪有必赢的道理，偶尔吃个亏，也当作是消遣了。”
钟璃笑完，将折子往桌上一扔，便起身走到御膳桌前坐下，没礼貌地拿银筷敲着桌面：“消遣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吃饱再计较比较妥当。”
“啊，哪里的小贼，朕还饿着肚子，你却是在这边吃得欢快！”黄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大步跨了进来，棱角分明的五官极为俊朗，谁也看不出这个男人已是年过不惑。
皇宫内院，这至高无上的男人想必是被伺候得通体舒泰。
“老头，你在宴会上还没吃够么？”钟璃毫不客气地夹了一个特大的虾仁大嚼特嚼起来。
那天下唯我独尊的男人一根筷子扔了过来，被钟璃弹开以后也不恼：“你因为那种地方是用来吃饭的么？那地方能吃得下饭么？”
一群人都用包含各种饥渴的眼神看着他，他能喝下酒便不错了。
“嘿嘿，那群人供着你吃喝用度，你当然也得回报回报嘛——”钟璃干笑了几声，她可不想听自家老头抱怨官场上的事，她烦，他也烦。
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女俩一边互相打击一边吃饭，用过膳后便小憩片刻，然后便一个喝着茶批奏折，一个躺得东倒西歪地吃葡萄。
一旁的杨公公被他们两个赶去睡觉却没答应，于是整个偏殿内便只有这三人的身影倒影着烛光，整个大殿安静得只有翻奏折以及吃葡萄的声音。
“你母亲近来如何？”突然皇帝朝钟璃问了一句。
钟璃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忍不住想问，还装模作样地批奏章，你翻来覆去就是那本折子，也没见你换一本：“好得很，生龙活虎，美貌依旧，只不过最近如你娘那般絮絮叨叨了不少。”
“我娘就是你祖母，好生说话，”皇帝将笔一丢，既然写不下去，那就暂时放在一边，“你我流的都是端木家的血，你自应当为这姓氏鞠躬尽瘁。”
钟璃也无所谓地笑起来：“我可是自始自终都坚持自己姓钟的，我爹是前镇国大将军，可不是什么当朝皇帝。”
“你姓端木，名璃，而我姓端木，名迟，是你父皇，这可是玉牒上记着的，你想跑也跑不掉。”皇帝陛下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大逆不道的行为却是不以为意，事实上，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孩子，也只有她这一个，少了她，生活可就缺了些调剂。
钟璃单手撑着额头，极为懊恼地咒了一句：“改天我定是要抽空去把宗人府一把火烧了才睡得安心。”
皇帝摆摆手道：“你先告诉我你此行的结果，宗人府你想什么时候烧了便烧了，刚好我也想清掉一批人。”
“还能有什么结果，你们这群老人精调查了十几年都没个结果，你们以为去年冬天才接手的我能找到些什么线索，”钟璃哼了哼，“就算你把朝凤阁丢给我，要让那群崽子们乖乖在我手底下工作少说也花了我四个月时间，而我总共也才出去了那么一回，你对我的期望也未免太美妙了些。”
“也是，”皇帝点点头，“还有其它事么？”
“啊呀，对了，”钟璃一拍手，“把我和端木辰的婚事推迟吧？”
皇帝抬了抬眉毛：“怎么？他不满意？还是你不满意？”
钟璃耸耸肩：“我终归觉得结婚乃是终生大事，还是好好考虑为上。眼下我们都还年轻，不如再相处些日子。若是觉得彼此是可托付终生的良人，那便择日成婚，若不是，也好聚好散。”
“年轻？”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都二十岁了，还年轻？”
钟璃也厚着脸皮笑：“皇家血脉，即便是垂垂老矣的妖精，也是依然青春年少。”
“如此说你皇祖母，有失孝道，”皇帝摇头，却也没喝止她，“你们俩的婚事，我会找个借口推迟，只不过调查那件事上，你可不得有任何懈怠。”
钟璃点头：“闲着也是闲着，我自然会尽力。”
皇帝点了点头，举起笔继续翻阅奏折。
钟璃眼看着没有她的事了，便打了个哈欠起身睡觉去，未料到她踏出大殿那刻，她那可亲可敬的亲生父亲又阴魂不散地说道：“我命人备了些血燕窝，你若得空便捎回去给你娘补补身子。”
钟璃叹气，回头看着那个伏案写奏章的男人：“我说父皇，后宫佳丽可是有三千等着您去雨露均分，您就别再惦记着我娘了，何苦呢？”
眼看着对方沉默不语，钟璃也无法，拉着杨公公便出去，顺便让门外的宦官替了杨公公的位子去伺候老头。
“殿下刚才那番话，可是有些过了火。”杨公公微笑道，他日常便伴圣上左右，这个时辰他还不困。
钟璃也不困，她笑笑道：“反正他被我损的又不是一次两次，我不快活，自然也见不得他快活。”
杨公公不语。
毕竟这是天家私事，他不好插嘴。
钟璃一边走在回寝殿的路上，一边举着自己那一撮头发对着月光抱怨：“去了一趟塞外，风吹雨打的，连头发都干枯了不少，真是折煞人了。”
“若是殿下在宫内多呆上数月，这头发还不得是比那真丝还光滑细腻？可惜殿下呆不住啊……”杨公公见她岔开了话题，也就跟着她的话题走下去，对着钟璃打趣道。
“得了吧，老头的那群女人见到我跟狼见到了羊一般，”钟璃打了个冷战，“不就是想讨好本姑娘，顺便让本姑娘在老头面前美言上几句么？”
“娘娘们也是一番苦心。”杨公公微笑，他也不说破，在这吃人的地方，他能爬到如今的高位，并非单纯靠着运气和人情。
“……嗯，也苦了我，”钟璃吐了吐舌头，“杨爷爷累不？我背您吧？”
杨公公赶紧摇了摇手：“不可不可，您可是堂堂公主之躯，背了老臣，只怕明日便要被人笑了去了。”
“谁管他们，”钟璃嗤了一声，“小时候您总背着我到处跑，我报答一下也应该的嘛。”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一旁有人却发出了惊叹声。
“璃儿？”不似端木辰的深沉，来着的声音似是如山间那股冷风，空洞冷峻得惊人心魄。
钟璃咬碎一口银牙，差点破功。
这大半夜的，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老头这边见到这家伙。
明明他应是最知礼数的。
钟璃吸气，缓缓转身：“许久不见了，太子殿下。”
而后她侧了侧头，突然之间笑若灿花，一句话便令来者的身形晃了晃：“或者臣妹该说，皇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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