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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贺大人,令爱当真是痴情啊。”
      陈宗翰喝着茶,冲着一旁的贺安阴阳怪气,“啧啧啧,倒也是可惜啊,这怎的就是个女人呢?”
      “陈大人倒是有闲心,还操心小女,不知您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没有。”
      陈宗翰将茶碗往桌上一拍,“贺安你什么意思!”
      贺安将梁明章的那块布丢在陈宗翰的桌子上,“你自己看吧。”
      陈宗翰尚且有些不明就里,那布上似是用血写了什么,干涸的血迹已经发黑了,却隐隐仍能闻到一阵血腥气。他拿起来打开,只见绀青色的破麻布上赫然写着三个字——“蒋元亨”。
      陈宗翰脸色变了变,向着贺安道:“这是哪来的?”
      “新科探花,如今押在大理寺内狱里的梁明章。”贺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个蒋元亨是这届春闱二甲的头名,同为进士的梁明章自然知道他,只是她特意写了血布又是什么意思,梁明章是否知道了什么事?如何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是了,梁明章亦是越州人士。
      陈宗翰心中有鬼,此时便越瞧着那血字越觉得骇人,他心下慌乱,却不肯叫贺安看出来他气虚压上他一头,面上端着神色不变,将那布重新丢回桌上,嘴里继续不阴不阳——
      “一块破布、一个名字,倒值得贺大人紧张成这样?梁明章,一介草民而已,贺大人,你女儿痴情,你堂堂工部尚书也昏了头不成,给个罪民做信使,你可真有志气。”
      “陈宗翰!”贺安火有些大了,心中只觉得陈宗翰实在有些拎不清,更是懒得再同他绕着圈子打嘴仗,直截了当戳穿他,“蒋元亨是什么事,你我心里都清楚,会试里,你这个副主考官干了什么你自己也有数!他梁明章是一介草民,但若非你做事不干不净,我等今日还在这里议什么事!事情闹大了,你这个吏部侍郎还要不要当。”
      “贺安你……”
      “好了!”一直坐在上首未置一言的周淳屹这时缓缓出声打断,“吵什么。”
      而后向着陈宗翰说,“思危说得对,科场无小事。你是副主考,事情既已做了,往后该怎么办,你心里要有数。”
      “太师,公主殿下终究是向着咱们颍川的。”
      “慎言!”周淳屹轻声呵斥,“殿下是君!你再不记着这点,日后要大祸临头的。”

      陈宗翰让周淳屹敲打了一番之后赶回府,他在路上又思及梁明章的血布,心下不安犹甚,于是调转了轿子去大理寺。
      大周的官制,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和正三品的吏部侍郎虽只差了半个品级,但韩知诫一听闻陈宗翰要来却也不敢有半点怠慢的早早就亲自候在大理寺衙门口了。
      “韩大人辛苦了,这女探花案本关系的是我吏部和礼部的事,如今倒劳你大理寺替我们担待这桩麻烦了。”陈宗翰这话说得很客气。
      韩知诫心里自然清楚陈宗翰的来意,他说的没错,梁明章如今是块实实在在的烫手山芋,刑部推三阻四昨天一个理由明天一个借口地拖着,大理寺便只能就这么将人晾着,却是打不得审不得也放不得,推又推不走。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内狱里多押着个犯人的事,只是梁明章如今身份尴尬特殊,面上她是寒门出身,名头上又算是言舜的学生,但她被关押着的这几天,朝内朝外除了颍州的那些个蹦跶得欢也不见有清流为她说几句话。可若是她死了,那等她的尸体被抬出大理寺内狱的时候,她反倒会成为御史等文官清流弹劾和反击的一柄利刃。
      所以颍州氏族不敢轻易弄死她,清流们却盼着她赶快死。
      梁明章的死活韩知诫是不在乎的,只是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理寺,否则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是以累的他这个大理寺的堂官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别叫有人把手伸进来将她弄死了。
      陈宗翰无事不登三宝殿,韩知诫心里门儿清,只是他既不明说,那他便也糊弄着与他打太极,“陈大人哪里的话,都是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审了吗?”
      这便是句废话了,韩知诫端出张苦笑回道,“陈大人说笑了,这人是我们大理寺去拿的,这女扮男装的事查也是查完了,再旁的,没有刑部的调令,咱们也只好就先押着,哪里敢自己先审了。”末了又无奈摇头轻声补了句,“大人您也知道,这御史们的嘴都厉害着呢,我可吃罪不起。”
      陈宗翰知道韩知诫这人看着软和恭顺,实则最不好拿捏,大理寺瞧着是个两边不挨没着没落的衙门,却硬是让他守得有些针戳不破水泼不进的味道。
      于是他也不再同他拉扯兜圈,“是这样,这日我底下的主事核名时发现这梁明章与今科的另一名进士竟是同乡,本也不大要紧,只是梁明章既出了这桩案子,那我少不得赶紧领人来问两句话。”
      也实在过于大费周章了些,陈宗翰闹这一出自然是有话要同牢里那位问,但至于具体是什么韩知诫一时闹不清楚也一向信奉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的为官之道,因此这样问两句话的要求他也不好不允,一律点头笑道,“自然自然,吏部的差事要紧马虎不得,我这便让衙役带路。”

      “梁明章,蒋元亨是谁?”
      梁明章侧头瞅了瞅站在牢房外的男人,没有穿官服,瞧不出身份,但能进来内狱必然是有些门路的。问的又是蒋元亨,她收了目光,心里已有了计较。
      她懒懒回答,“不认识。”
      “新科二甲进士蒋元亨,唱胪那日,他的名字就在你名字后面,你说你不认识?”
      梁明章仍是不急不缓,“大人,那日我一甲登科,名字叫唱官连唱了三遍,我心里只顾着高兴,哪里还能记得我的名字之后跟着的是哪个。”
      那人于是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意,“梁明章,你同我在这装什么糊涂。”
      梁明章嗤笑了声,侧头直视那人,“大人与我,究竟谁在同谁装糊涂?”
      未等那人说话,梁明章便接着说——
      “不论今日是哪位大人要问梁某的话,既然说起了这个名字,那尊驾不妨回去转告那位大人,梁明章如今只求苟全姓名,梁某若无事,便自然什么也不知道,然则若日后动了刑,在下一介书生,是半点苦也吃不得的,重刑之下会说些什么,在下真是实在不敢保证啊。”

      陈宗翰带着来问话的那个主事很快便出来,说是已调查清楚,没什么问题。
      韩知诫自然是怎么都道好,没半点立场和脾气,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望着陈宗翰离开的轿辇,韩知诫身旁站着的一个年轻寺丞有些晕乎了,问道,“大人,这一出,卑职怎么看不大懂啊?”
      “哼,谁知道,”年近花甲的韩知诫此时才收了脸上堆出的笑,一甩袖子,“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没事少瞎琢磨。”

      等马车行得看不见大理寺衙门的时候,那主事才隔着轿帘将方才牢里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
      “她是这么说的?”陈宗翰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是,大人,一字不差。”
      轿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陈宗翰的声音才又传出来,“这回可是让贺安那老东西抓着了。”
      “大人别急,贺大人与咱们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
      “哼,他与咱们可不是一条船。”陈宗翰的语气不善,言罢却又冷笑了声,“不过你说得对,科举的事情如果掀出来,船翻了,他也别想撇得干净。”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清流那帮子近来吃了哑巴亏,如今还不卯着劲寻我的错处,死活一个进士有什么大不了,但留着梁明章膈应的是他们,要真杀了她就成了给他们递刀子了,你是打量本官日子太舒坦,送上门去给他们弹劾吗”

      另一厢,周淳屹将贺安留下来继续喝茶。
      “思危啊,这事你怎么看的?”
      贺安知道周淳屹将他单独留下是要试探他的态度,蒋元亨这一件事情便是查到了底说穿了最多不过贿考。然而要命的是一旦揭破,清流定然不肯轻易干休,清流一派在这次春闱中吃了大亏,逮着机会不可能不借机大做文章,事情若真一件件翻查下去,怕是要翻天。周淳屹刚刚让陈宗翰心里有个数,他们心里自然也是要有个谱的。
      贺安想得到这些,周淳屹不可能想不通,而他开口问贺安,贺安却不敢随意说得太明白,只好暂且含糊,“虽说写了名字来,却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多少,有无实证,也……”
      “慎修,”周淳屹打断他,“你少装糊涂,这事背后牵扯了多少人多少事,我心里头清楚,那梁明章她知道的不会太多,也未必真抓到什么实证,但你心里也清楚关窍根本不在此处,如今这里就你我二人,我是问你怎么看的,你直说。”
      贺安听了这番话又稍作斟酌,这回开口便直接明白了许多,“太师,这事有些难办了,我们原是想借着女探花案发难打击言党,如今梁明章却不能审了。”
      周淳屹默了一阵,缓缓道,“她这是威胁了。”
      “依下官来看,倒更像是交易,她是想以此保命。”
      周淳却冷声道,“你认为她,仅仅是想要保命?”
      一个进京方三月、在大理寺狱靠着写个名字就乱了他们部署、迫他们妥协的女人。
      贺安这下也没有说话,堂上的气氛一时更为凝重起来。
      这时一个小厮自堂下有些焦急地跑上来,“禀告两位大人,宫里来人去了大理寺,说是奉了长公主殿下懿旨,要见梁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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