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尘轩玉

6、如果没有你

　　姚逸的手一瞬间垂落，他张大眼睛，瞳孔放大，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是的，我真的想好了吗？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几秒，虽然很短暂，但往事飞速从我脑海里闪过，快而清晰。“那好吧。”姚逸头也不回转身走了。连理由也不想听，都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决绝，也许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听到我对他说是。这些年，他完全没变。他要的永远只是一个结果。他说，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问结果，重在过程”的鬼话，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我即使到了成人的世界，也会保有一份只要努力便问心无愧。姚逸总说我很幼稚。可是，就算步入社会，我在工作中也依然用这样一种精神激励我。只要努力，赢了欣慰，输了也觉得坦然。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这种心态在姚逸看来就是不上进。而姚逸，他永远对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事务保持一份理智，他会在进行一项任务之前，全面评估它的成功率，如果不是自己十拿九稳的话，他都会选择放弃。因此，他是同学中常有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们在一起后，他在武汉大学，而我在另一个区的一所财经大学读书。平常，我们俩各忙各的，因为我除了上课外，还要处理公司的杂事。幸好，我这个活并不算特别忙，也就是做做例报，记记考勤，再就是每年应届生招聘的时候，我就跑前跑后，和各个学校的洽谈也是我跑来跑去。为了在江城活动方便，我们姐妹几个都分散了不同的学校读书。雅梦读武汉大学，雅雯上的华中科技大学，而我上的中南财大。雅倩本科别有用心地选了上海复旦，大学期间，参加各种活动，累积人脉，中间还去香港大学交换了一年，大学毕业后又去了新加坡读研究生，把我们的业务合作伙伴扩展到了境外甚至国外。
　　整个公司基本上是雅朵和雅薰在撑着，因为那时姐妹里面就只有她们俩或毕业或临近毕业。我们在江城的三个姐妹却不如雅倩善于社交，雅雯基本乐呵呵不管公司的事情，雅梦生性孤僻，大学四年都很少跟朝夕相处的舍友讲话，更何况去参加社团扩充人脉。而我，大学四年，一直努力读书，考各种管理的证书，作为整个家第三大的孩子，我想多为公司做点事。所以，时间基本耗在公司上了，还经常飞来飞去。连我的两个好姐妹宁芙和楚瑶都不能常和我相聚。
　　而姚逸，算上来，我们从初中就开始交流了，就是中学生之间的小暧昧，那层窗户纸一直没有捅破。

　　初一，我和楚瑶还没有认识宁芙。我们两个当时是班上最沉默寡言的女生，寡言到几乎被人忽略。要不是我读初三的校花姐姐雅薰和我同姓，我们的姓氏又那么稀有，我应该会被完全忽略掉吧。楚瑶也是一样，楚这个姓也是个稀有姓氏，全校除了她堂姐外，也没人姓这个。刚开始，我和楚瑶并不熟。但我姐和她堂姐是初三的一对闺蜜花，人称初三双姝。有一次，她们那对好闺蜜出来玩，就顺便一人带一个叫上了我和楚瑶，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初中的。我和楚瑶那个时候才开始讲话，后来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每次下课，我们都要一起结伴上厕所，放学一起挽着手回家，吃午餐的时候，她都要搬到我的桌子上和我一起吃午餐。好像在班上，我和楚瑶是彼此唯一的好友。第二学期刚开学，班上就转来一个新生，他就是姚逸。姚逸当时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班上就发出一声滋滋的赞叹声，因为他气质太好了。这种新生来一下子就把我们班那群歪瓜裂枣比下去了。
　　我们班男生大概是没长开的缘故，也就算坐楚瑶旁边的郑科群长得还不错，他为人老实，但偶尔也迸发出几句幽默的话。因为是楚瑶旁边位置的缘故，他跟楚瑶关系处的还不错，所以我经常在课下坐他位置和楚瑶聊天，一来二去，我和郑科群也聊上几句话。
　　而姚逸，他正好坐在我后面。一般转学生很难混入班上之前建立好的男生圈子，姚逸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开学一个星期，他就可以准确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记住每个同学的座位位置。甚至已经和班上的男生下课结伴上厕所了。我和楚瑶一个学期都认不清全班同学，暗暗对姚逸膜拜。姚逸每天放学还会去操场和我们班男生一起打球。中学时代，一个会打篮球的男生无论长相如何，就已经是许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更何况，他长得不差，看上去又阳光开朗，第二个星期，就已经有隔壁班的女生给他递情书了。
　　那时的我和楚瑶都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明白一个个子跟我们差不多的男生有什么好值得女生频频尖叫的。每次上体育课，看到我们班女生围在篮球架下，叫着姚逸的名字，我和楚瑶只能大眼瞪小眼，玩着自己的毽子或者跳绳。因为我们实在无法理解姚逸怎么突然蹿成了校草级人物。
　　随即而来的是我发现姚逸特别喜欢把他的腿伸到我椅子下摇啊摇，他每次踢我凳子或晃腿的时候，我整个人就跟着他一起摇。尤其是每次在我思考问题时，他就开始摇啊摇，让我对他特别火大。但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叫他不要踢我凳子，只是每次看他经过我桌前，四目相对时，我的眼神里多了愤怒。他显然没意识到我这么委婉的表达，继续踢凳子。
　　甚至有一次，我们在操场玩耍，他在打篮球的时候，篮球突然飞出了场地，不偏不倚落在了楚瑶头上。楚瑶被这突如其来的篮球打得后退一步，不停揉着自己的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姚逸走过来，跟她说，“对不起。”我一边安慰楚瑶，却并不抬头看姚逸。楚瑶小声说，“没关系。”我带楚瑶去医务室看楚瑶有没有被打受伤，姚逸居然直接跑回了球场，继续打球。
　　可能当时言情小说太风靡的缘故，这样的段子层出不穷。学校的风云男生看上了貌不惊人不起眼的灰姑娘，然后各种吸引她的注意力，甚至故意把球扔到她身上，希望有机会去照顾她。可是，姚逸除了对不起，就什么也没说。虽然，那段时间，班上有在传，说姚逸看上了性格文静的楚瑶，姚逸只是笑着说，自己的球技有待加强。当然，都投到场外了，他的球技当然得加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楚瑶的性格本来就胆小，她每次和我出去上个厕所，路过别人班上，就有女生指着她，窃窃私语，哎，那个就是被姚逸砸到头的女生。哇，好幸福。我和楚瑶都觉得那些女生肯定疯了，是没看到那天疼得快哭了的楚瑶，从此以后，我和楚瑶对篮球场退避三舍，每次他们打篮球，我们都躲得远远的，把被砸的机会留给觉得幸福的女生吧。
　　两个月的一天，我被姚逸的踢凳子声音吵的静不下心来，再加上之前他砸到楚瑶，就只说了声对不起，也不问别人有没有脑震荡，会不会被砸出问题了。我对姚逸就更加厌恶，没有好脸色了。我愤怒地回过头，小声警告他，“请你不要再踢我凳子了。”迎面的是一个微笑。
　　他说，“我整整踢了你的椅子两个月，你终于回头了。雅诗雅诗，你是木头做的吧。”我转过身，不理他。他在后面叫着我的名字，“雅诗雅诗，毕业班的雅薰是你亲姐姐吗，为什么她长得那么漂亮，而你却连班花都不是呢。”
　　我看他在扯别的事，转过身不理他。他居然拿原子笔戳我的背，问，“雅诗你和你朋友怎么都不来看我打篮球了。”我连头都没转，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可不想被篮球砸。”“我原来是球技差，可是现在我已经练好了，你不信来看。”我不理他。他继续喋喋不休的向我打听雅薰的情况，“雅诗雅诗，能帮我带一封情书给你姐姐雅薰吗？雅薰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她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我没好气地说，“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啦。”他又拿原子笔戳我的背，“雅诗雅诗，你这样是不是吃醋了，因为你喜欢的是我。”
　　见鬼吧，谁会喜欢你这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篮球差到可以打到别人头的人。一下课，我就收拾书包，拉着楚瑶逃离了教室。可我发现，姚逸居然无处不在，吃饭的时候，姚逸总能坐到我视线周围，下课上厕所的途中，可以看见姚逸和别的班的男生在走廊上窃窃私语，看到我们来了，有人对着我们起哄，楚瑶脸涨得通红，我却只能翻个白眼。我想，吃饭的时候能见到，是因为有几个中午，我们会和楚瑜雅薰一起在食堂吃饭，姚逸不过是为了看校花雅薰。我们周围那么多男生围着吃，大部分是为了看雅薰。
　　楚瑜很快发现了楚瑶的满脸通红，她顺着大家起哄的方向，发现了姚逸，对楚瑶说，“你放心，姐姐不会当一回事的。”楚瑜说，她虽然不知道楚瑶喜欢的是什么性格的人，但一定不会是姚逸那种痞痞的坏坏的男生，楚瑶喜欢乖乖的那种。
　　我们鼓励楚瑶，不要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楚瑶摇摇头说“没关系，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听多了就习惯了。”不知是楚瑶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格还是大家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我们升到初三的时候，大家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初三一整年，大家都在努力备考，华尔是全市前三的学校，虽然我们是本校初中部，但优势也只是在同等条件下会优先录取我们。如果我们掉到分数线以下，那就意味着我们和华尔无缘了。
　　我和楚瑶一直相约到华尔也一定要努力考到一个班。所以，我们连下课的时间都用在解题上。姚逸又在戳我的背，他说，“雅诗雅诗，你想考到高中部还是想跳去别的学校。不过看你这成绩，能入华尔高中部就不错了。”我好讨厌他这种瞧不起人的语调，继续做我的题。他突然从后面抢过我的草稿纸，“你还给我。”他说，“这道题你怎么解得这么复杂。”“要你管！”我伸手去抢，他却不给我，有同学回过头来看热闹。“我好心教你更简单的方法，你怎么不领情。”“谁用你教。”我怒道。姚逸凑到我耳边，说，“你能不要去作电灯泡吗？郑科群又要教楚瑶又要教你，你就别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好吗。”
　　我见抢不过他，丢下句，“别乱说话。”坐下不理他。过了一会儿，被我的草稿纸砸到，“你干嘛。”我对着他吼道，大家又回头看，姚逸说，“还给你，什么破本子。”我气呼呼拿着稿纸，上面是姚逸工整的解题步骤。
　　我回头看着姚逸，姚逸邪魅地笑着，“不用谢。”“我没说要谢你。”“雅诗雅诗，你能不要对男生这么冷吗？”我不理他，他说，“你对我态度好一点，我会帮你补习功课。”
　　从那以后，姚逸下课会帮我解题，我把不会做的题号写在草稿纸上递到后面，他写完步骤，再从后面扔给我，不过再也没往我头上扔了。放学回去的路上，楚瑶和我一起走，“雅诗，我觉得你和姚逸最近的关系变得挺融洽的，没有再看到不理不睬了。”“有吗？”我心不在焉地说道。“是啊，姚逸总给你解答题目。”“他不是也给全班同学解答吗？”“可是只有你的题他是工工整整写下步骤的。”“有吗？”
　　“雅诗大小姐，你的口头禅什么时候变成有吗了。”楚瑶说，“刚才你说到姚逸的时候，表情那么娇羞，你是不是喜欢上姚逸了？”
　　“怎么可能？”我矢口否认，“我只是想好好读书，考上高中部。而姚逸，他可以辅导我学习。”
　　“算了，算了，我不逼你了。”楚瑶说着，看到前方，姚逸和校长的女儿艾朵在吵架似的。“我不像你有一个校长老爸可以保送到高中部，再保送上大学，学生时代过得轻轻松松，我还要读书，所以，艾大小姐，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艾朵却并不气馁，拦着他道，“姚逸，是我不够漂亮吗？我自认为我比你们班女生都好看。”“真的吗？”姚逸冷笑一声，“在我眼里，雅诗比你漂亮多了。”“雅诗？她不过是个不会打扮的土包子，你不要以为她是雅薰的妹妹，就觉得她好看。”
　　“我觉得雅诗好看，跟雅薰一点关系都没有。”姚逸说道。他俩看到我和楚瑶，艾朵气呼呼走开，走到我身前，说道，偷听别人私人谈话，是小人所为。“我们只是在走路，不知道你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私人谈话。”我回敬道。“雅诗，没想到你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其实讲话那么厉害。我算是领教了。”艾朵一扬头，离开了。
　　“雅诗。”姚逸想跟我解释，“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到。”我拉着楚瑶走了。
　　姚逸，如果没有你，也许我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