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入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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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午后，薇尔头顶金色假发与深色小圆帽，身着精美的天鹅绒斗篷与鱼尾连衣裙，每走上三两步就要重重地叹一口气，等到她们走出了私人医院的大门，缇亚拉已经数到50了。她瞧着薇尔的满面愁容，忍不住问道：
“是衣服不合身吗？还是鞋子的尺寸不对？哦！”她伸手遮住明媚的阳光，恍然大悟，“难不成是缺了把伞？”
闻言，薇尔愤懑地控诉道：“太贵了，苏西小姐和露利亚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华而不实！我还没上一天班呢，就倒欠50镑了！”
确实是不小的烦恼。缇亚拉忍笑道：
“钱是小事，她们也不会逼着你三两天内就还清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些衣服，岂不是还得再破费一笔？”
“唉。”薇尔顿时满面愁容，垂着头道，“冲着这价格我也得逼着自己喜欢。”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薇尔满意至极：她踩着约有5厘米的鞋跟，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脊背，身高刚好与缇亚拉齐平。她暗自得意，嘴角流露的一抹笑意却被身旁人瞧得一清二楚。
薇尔变幻的神情令缇亚拉有点摸不着头脑，至少她是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在心里念了一声51，顺便用那只挡在半空中的手正了正礼帽，然后放回了身侧。
沿海地区的气温虽然相对低了些，可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是有几分炙热，更别提薇尔还穿得如此厚实。路程过半，她清楚地感觉到有几滴汗珠从额角缓缓滑落。她抬起手正想用指背擦汗，缇亚拉却先一步递来了手帕。
她惶恐地将其接过，嘴上道了谢，心里却翻来覆去地琢磨起一个问题：缇亚拉的动作怎么这么快，难不成她在一直盯着我？
比起惊喜，薇尔更多地仍是感到不安。她讨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感觉，除非......
借着还回手帕的实际，薇尔小心翼翼地瞥向缇亚拉，可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还特地把礼帽压低了一点，好像生怕被人窥见眼底的波澜。
没意思。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在无声之中随着缇亚拉身后抵达了亨特摩恩。
“1点59，差一分钟就迟到了。”
简妮横卧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不久前似乎睡了个午觉，比起在大太阳下赶路的两人精神多了。
“快点起来，帮我们收拾完房间再补你的觉去。”
“行行行——”
她飞快起身走到两人前面，回头俯身优雅地向薇尔行了一礼。
“贵安，波拉德女士。您这是披了条窗帘吗？这身打扮可真是有够古板的。”
她本想不咸不淡地打个圆场，谁料缇亚拉直接呛了回去：“少管我家队员的品味。古典淑女有什么不好的？”
简妮满脸难以置信地瞟了她一眼，并未多言，转身领着二人前去五楼。薇尔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缇亚拉说的应当是苏西和露利亚的衣品，心里隐约闪过一丝失望。可她转念一想，“古典淑女”什么的，和自己根本不搭调啊？
好吧，漂亮还是蛮漂亮的，等什么时候赚够了钱再换一身更合自己的吧。
公司每层楼的地板都采用了方方正正的大理石砖，澄净且冰冷，相较于旅馆那些踩上去就会发出噪音的发霉木头简直是天壤之别。到了五楼，薇尔远远就瞧见了一扇开着的房门。
“我不可以自己选一间吗？还是说就只剩这一间了？”
她望着前后的走廊，一眼扫过便确认了这层楼至少有20个房间。
“一共24间房，其中6间空房都还没装修，你要是负担得起家具，住进去也无妨。”
简妮的答复令薇尔再度深刻意识到她眼下最头疼的问题：钱，还是钱啊！
撇开最基本的饮食不谈，她的衣装是同事掏钱买的，住处是公司提供的，虽然对方大概并不在意这点小恩小惠，但薇尔在意得紧！只要一日不能实现财务自由，她就始终要受制于人。
没有人晓得她当下的所思所想。缇亚拉接下了话柄，解释道：“这两间房是我......前队友的房间，我挑了一间干净点的，再整理整理就可以住了。不过她俩就算还在应该也愿意给你腾一间房，反正她们平时也都住在一起，隔壁早就被当成大号衣柜了。”
薇尔想起了简妮彼时所说的“来了狩月便无法离开”，所以缇亚拉所说的两位前队友的去向，也许仅有那一种可能了。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那间空房。
房间内的几扇窗户大敞着，阳光与微风灌入其中，将一切讨人厌的味道驱逐。薇尔脱下斗篷挂了起来，敞开的衣柜与梳妆台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倒是书柜里的书仍旧陈列齐整，无言向它们的新主人行注目礼。
缇亚拉收齐一卷被子，简妮扛着床垫，薇尔只好拎着两只枕头跟在后面。她们只需要把这些东西塞到隔壁房间就好，硬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没有提前就搬走呢？她思考着这小问题时，另外两人没什么营养的交流钻入耳中：
“这床还明明干净的，不过确实几个月没人收拾了。要不把空房都租出去好了，给狩月提前开展旅馆业务。”
“我看你就是缺钱了，谢菲尔德。”
“我可是在贝斯特伍德旅馆打了一年工啊，经营个旅馆有什么难的？”
“哦，还真别说，那家旅馆能同时住上6个人吗？正好，你还是当的主厨，我去前台数钱。”
尽是些毫无边界感的调侃与互怼，薇尔听着竟有些感到刺耳。还不等那点消沉压弯她的脖颈，缇亚拉猝然回过头，面上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笑意，柔声问道：“还缺个清洁工，你要来吗？放心，薪水绝对要比那边高。”
薇尔面色一滞，想都没想便开口以掩饰心里的慌乱：
“那我要当侍者。客房没人也得天天收拾，但没客人就可以天天休息了。”
“喂，怎么会有你这种盼着公司生意冷清的新员工？”
缇亚拉没去理会简妮的抱怨。她像是思考了一瞬，旋即点头回应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克里特，你再去找个厨子吧，我也当侍者去了。”
说罢她便快步走到简妮之前打开了隔壁房门，徒留薇尔在原地愣神。她分明是在随口胡诌，缇亚拉却选择站到她同一边。意外之喜令她有片刻恍然，也使得房间内突然乍起的惊呼吓了她一大跳，随之而来的还有玻璃破碎的脆响。
“喂！什么东西！谢菲尔德！”
“追不上！”
薇尔冲进房间时，缇亚拉和简妮正靠在窗边朝下望着。
“我都没看清那东西的脸！看不到了，它从五楼掉下去就消失了。”简妮转过身，脸色十足阴沉。她用鞋跟把玻璃碎片稍稍堆在一起，同时快速扫过了房间，视线最终落在了薇尔身上。
“波拉德女士，有一件事我们本想等你安顿下来后再麻烦你的，现在或许是要提前一下了。”
“是......什么事？”
薇尔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上司之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紧紧守住了门口，无处宣泄的想象力也随之展开。
缇亚拉见状立刻出声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你的能力。这世间的确有诸多功效各异的法术，但无一例外，想要运用这些力量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它们或是需要极其繁复的准备，或是依赖特定的天象，乃至要以人或生物的血液、生命作为触媒。但据我推测，你所掌握的能力与这些东西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在我说下去之前，我们要不要先换个房间？”
这间房里堆了太多东西不说，窗户玻璃还碎了一块，实在是让人没有在此落脚的欲望。于是薇尔点了点头，问道：“好。那我们去哪儿？”
“隔壁。”
薇尔：“......”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一分钟后，三人呈正三角形坐在了从隔壁搬来的椅子上。缇亚拉揉了揉右手，继续刚才的内容说了下去。
“你只是碰了一下我的雨衣，就把它变得更轻、更结实了，没错吧？还有你的声音，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你的声音，若是从身后传来的还好，可它偏偏来自地下，还非常清楚，所以我只好认为是你改变了脚下泥滩的性质。除此以外，海堤的倒塌、地上的坑，也都是你的杰作，我说得对吗？而且你只是晕倒了，并没有因为伤口以外的原因多流一滴血。你的能力从本质上就与旅团拥有的力量、狩月所认知的力量有天壤之别。”
薇尔眨了眨眼，立刻在脑海中酝酿措辞。缇亚拉的分析里包含了许多缺少证据支持的猜测，却无一例外正中靶心。思来想去，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当然，有关回溯与梦境的话题还是得憋在心里的。
她不疾不徐道：“说真的，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我还没有完全将其掌握。如果你们想了解我的力量、让我把使用方法都教给你们的话，我恐怕是无能为力。”
“不不不，我可没那种想法。”缇亚拉赶紧补充道，“我们只是需要清楚你的能力，这有助于团队的分工合作。”
“没错。”
简妮在边上附和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盯着缇亚拉的胳膊质问道：“所以您就仗着波拉德女士把你的雨衣变得刀枪不入，直接钻进几十个海怪里了？怪不得你身上净是淤伤，鬼知道你隔着那么厚的衣服得挨了多少打，你都不觉得疼的？”
沉默毫无预兆地降临了。简妮先前的猜测在此刻得到了证实，而缇亚拉面对这些明确的“指控”，一时间也明显地有些局促。
“还是命太硬了。”简妮轻叹一声，甩了甩手看向薇尔道，“您继续吧。”
薇尔回过神来，掌心的刺痛惊得她立马松开了手，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在用力地攥着拳头，险些把手掌抓破。所幸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薇尔连忙把双手放回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地展开叙述。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如此完美的隐藏情绪。
“我暂时把自己的力量称作‘想象’，平平无奇，但足以包容一切可能。二位可否介意我现在表现一下想象的力量呢？”
“请便。”缇亚拉抢先肯定道。
“好。”薇尔侧头看向对方，稍微垂下了视线。她看到缇亚拉喉咙上的白色绷带，心里忽地萌生出一丝坏心思。这圈绷带的内侧若是长出一层纤细的绒毛，会不会让其下的皮肤感到相当程度的瘙痒呢？
然而缇亚拉只是眼睛略微睁大了些，并无什么显著的反应。
“嗯？我脖子上的绷带被你动了手脚吗？”
“是。”
薇尔坦率地承认了，并记下了缇亚拉的脖子根本不怕痒。她再度集中注意力将绷带变回原型，以此为切入点侃侃而谈：
“如你所见，我可以用想象力让变事物的性质或形态发生变化，范围一切能用感官接触到的事物，在此之上，我目前找到了以下想象力无法生效的情况：我无法改变自身状态，那些怪物也同样不受影响；我改变不了空气的性质，也无法凭空创造事物。距离太远也不行。”
“不止如此吧。”
缇亚拉倏地打断了她。薇尔不由得为之一怔，一下子没想出来自己漏了些什么。
“当时——你发现的我的时候，我们隔得庭院，少说是5米开外。那时候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试着说了一声‘攻击罗尔德’，你听到了，或者说你以某种形式得知了我说的内容，是吧？”
确有此事。薇尔挑了挑眉，故作一副犹豫的模样说道：“抱歉，这能力我自己都还没用明白。当时我只是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声音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耳边了。”
缇亚拉理解似地颔首，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在距离与能见度的双重恶劣条件下，薇尔居然准确知晓她想表达的信息。如果是在明亮的房间内呢？会不会更远呢？她甚至已经想象出了两人在潜入行动里远距离地进行信息传递，以此实现高效的临机应变。
“若是把前一种力量的表现形式称为质变，那这一类我将其称之为‘洞悉’。它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但能让我取得取得非常多样的情报，不过还是那句话，我还没法熟练运用，让你们失望了。”
薇尔本想着这样能让她们暂且放弃对自己的打探，却没想到缇亚拉与简妮在瞬间的对视后，两人忽然相视一笑，简妮不怀好意地询问道：
“既然如此，波拉德女士，您愿不愿意再试一下自己的能力呢？没错，回隔壁，跟我们看看。房间里姑且还剩一点线索，你就不感兴趣是什么人能闯进狩月之中吗？”
好吧，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就一点点。与此同时，缇亚拉也问了一句：“怎么样，薇尔，就当是来狩月的第一个任务，如何？”
相较之下，她的态度就诚恳多了。那双形状与自己相似、但眼窝更深的眼正紧紧凝视着自己，毫不掩饰深蓝湖面下蠢动的期待与紧张。她怎受得了这般赤诚的眼神呢？
薇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是在道出称呼前她稍有犹豫，自从她发现缇亚拉身旁的人都因为某种理由而避免去直呼其名，她也逐渐失去了喊出“缇亚拉”的勇气。
“当然可以，队长。”
说罢，她挤出一抹笑意悬于嘴角，迅速地垂下了眼，也因此漏掉了缇亚拉眼中那一缕微不可察的失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入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