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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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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穆长野刻意避着冷尘衣,他实在不想跟这个人频繁见面。
他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一旨圣令的发酵。
其实如今看来,冷尘衣的底牌都亮的差不多了,他要逼自己,也得看自己买不买帐。就算不是鱼死网破,他也不是能轻易讨得便宜的。
可是,冷尘衣最近却很反常。
“陛下。”老太监颤巍巍的走到穆长野面前,低声道:“尘衣殿下请陛下中午过去用膳。”
以前面对陛下是人人自危,据说现在好多了,也不怎么害怕和陛下说话。可一旦碰到这种差事,还是得小心着点,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牵涉到冷尘衣,陛下的心情一般都不太好。
“告诉他,朕没有时间,改日再去。”穆长野漠然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
偶遇,巧遇,邀请,拜访……还有什么招他没用到。
什么时候,冷尘衣变得如此烦人了?
老太监以额触地长跪不起:“尘衣殿下说请陛下务必去一趟,他有事情要说。”
“让人带个话就是了。”穆长野蹙眉。
偷偷看了一眼穆长野的脸色,老太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陛下,其实尘衣殿下想念陛下也是正常,这段时间陛下对他……多有冷落。”
见穆长野没反应,老太监鼓了鼓勇气,又道:“君后受冷落也不利于后宫安定,况且尘衣殿下也是真的有事,这才……”
“够了!马上滚出去!”穆长野越听越气,这种话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真以为冷尘衣少了皇帝的宠爱活不下去了?搞笑吧。
见陛下面色不善,老太监终于不敢开口。
回到寝殿,就见有人慵懒的坐在床边,手拿书卷。听到推门声回头一笑。
穆长野无奈地摇摇头,走了进去:“你最近倒是越来越随意了,怎么,你的云台殿没我这舒服?天天往我这跑,像什么样子。”
江淮谒的目光在书页上缓缓移动,笑道:“我这不是在给陛下当贴身护卫么,如此关键时刻,可不能给冷尘衣可乘之机。”
“贴身护卫?”穆长野嗤笑一声,在案几旁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真的有什么呢。”
“这样不好么?”江淮谒扔了手里的书,也走到穆长野身边坐下:“冷尘衣那个家伙没心没肺的,刚好帮你气气他。”
穆长野满脸黑线,撇了撇嘴:“能气到他才怪。”
江淮谒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叹,然后低声道:“这段时间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也不少,我稍稍添了一把火,收网的时间差不多了,还请陛下约冷尘衣出来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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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野差人去告诉冷尘衣,晚上在养心殿设宴。至于他来不来,穆长野管不了。
不过意外的是,冷尘衣答应的很是痛快。
到了时间点,穆长差人去请冷尘衣过来,结果跑腿的太监才走到大门,就绕了回来。来的时候冷尘衣就跟在后面。
“陛下。”冷尘衣淡淡一笑:“我想着时间差不多,就先过来候着了,等待陛下传唤。希望陛下不要怪罪我自作主张。”
“怎么会……”穆长野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他笑了笑:“殿下坐吧。”
“谢陛下。”冷尘衣微微低首,在太监的带领下坐在了穆长野对面。
“这段时间忙了一些,冷落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在意。”穆长野眸色淡淡,倒似真的有那么一丝歉意。
“只要陛下还愿意见我一面,就算再多等些时日又如何呢。”冷尘衣声音温和,似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善解人意的谦谦君子。
静静看了他片刻,穆长野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所有人都离去,穆长野的脸渐渐冷了下来:“现在可以不用装样子了。”
冷尘衣淡淡看着他:“我倒希望你能在我面前装装样子,可你却一点都不愿意。”
穆长野蹙眉,没有说话。
有时候累了,就不想装了,在冷尘衣面前,他觉得任何虚与委蛇都没有必要。
“其实,我这次却是说的真心话。”冷尘衣却笑了笑:“想见陛下一面可不容易,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是吗。”穆长野不置可否,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着:“有什么话快说吧。”
冷尘衣却似没看到对方脸上的忍耐,缓缓道:“陛下了解我吗?”
穆长野没有回答。他若是了解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难道这个人就是来讽刺自己的?
冷尘衣却打定主意要说下去,全然不顾穆长野的脸色:“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我,那时我就明白。哪怕她爱那个男人,但是她注定不爱我,我是她的污点,她的耻辱。我使她无法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不得不背井离乡,郁郁而终。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她将是完美的。”
“我也曾懵懂,却也知道她是不开心的。所以当有一天她决定彻底摆脱这一切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冷尘衣的声音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我看着她倒在血泊中,想到的是,她终于解脱了。可是我却不能解脱。”
“母亲恨我,父亲不喜欢我。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偏要好好地活下去,活的比谁都好。”冷尘衣看着穆长野,目光好像能洞穿一切。
“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穆长野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可笑的的是,竟喝出了酒的味道。
“你明明知道不是吗?”冷尘衣微微一顿:“陛下,你挡在了我的路上。”
“啪”地一声,穆长野手中茶杯猛然砸碎在地板上。
“你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连说话都是,可是……你觉得朕会给你让路吗?搭上南越的臣子百姓给你让路?成为你登上巅峰的工具?”穆长野看着冷尘衣,眼里是压抑的怒火。
“不。”冷尘衣道,“你不会。我甚至知道,如果只要你的性命会更容易一些。你永远不会牺牲别人,所以你比我弱小。”
“滚出去!”穆长野一指门口,额角青筋隐现。
冷尘衣却低低笑了,他起身,却不是走向门口,而是走向穆长野。
穆长野脸色一变,立刻起身神色警惕,但他却不能退。
他看着冷尘衣越靠越近,然后在与他相隔不足一臂的距离停下。
冷尘衣缓慢抬手,抓住他紧绷的臂膀,然后,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异常纯粹而温暖的拥抱。
穆长野愣在当场,所以情绪都被这个拥抱吞没。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想要问你,你愿意和我一同站在最高之处吗?”耳畔传来冷尘衣温柔的嗓音。
穆长野回过神来,心中一片寒凉。
他居然这样问自己,他费尽心机,做尽可笑姿态,来到自己面前,竟然只为了说这一句话。
他这样聪明,如何会不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久久得不到回应,冷尘衣清冷的眸子里渐渐有了一缕哀伤:“长野,如果我真的无情,根本就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穆长野神色一变,就听他继续道:“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费尽心机谋划多年,如何能甘心……而现在,你却要逼我。”
冷尘衣的手越收越紧,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脉搏,穆长野心绪翻涌,却始终无法开口。
“你明明不是洛九微,为什么非要背负他的责任?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非要与我为敌?”
穆长野的呼吸猛然一滞。
原来他知道!知道自己喜欢他!那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受够了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蹂躏的日子,我赌上我的一切,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和磨难,我那么努力……错了吗?”冷尘衣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穆长野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冷尘衣的确错了,但他说不出口。
他忽然明白江淮谒让自己见冷尘衣的意图。不仅仅是为了他的谋划,更多的是……是想让自己不再逃避。
终于,穆长野抬手,缓慢而用力地推开了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冷尘衣的表情似乎有崩裂的迹象,但最终没有,他缓缓道:“这是你的选择?”
穆长野没有回答,冷尘衣眸光微暗,却似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只是微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
“你失礼了,殿下。”穆长野眼里再也没有了愤怒,只有疏离。
“陛下恕罪。”冷尘微微躬身,黑眸深不见底。
“陛下。”江淮谒一直站在门外,此刻大步走进来,他淡淡看了冷尘衣一眼,对穆长野道:“晚宴开始了。”
陛下宴请百官。珍馐佳肴,葡萄美酒,觥筹交错。
这里是世间最繁华奢靡的地方,却也掩藏着最肮脏的东西,最恶心的权势,最心如蛇蝎的一群人,令人憎恶。
穆长野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有些心不在焉。
冷尘衣就坐在他身边,江淮谒却不知为何坐在角落中,并没有过来。
穆长野也没问,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酒和菜。
陛下不抬头,自然也没人敢过来打搅,冷尘衣不时的给他递些食物,在那些人眼中,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但是局中之人却清楚的很,彼此没有拔刀相向,已经是很难得了。
“陛下!”忽然有人出声。
穆长野似乎没听见,仍然低头吃着东西。
“陛下!请听臣一言。”
冷尘衣推了推的穆长野的手臂,穆长野一怔,抬眼就看到一个老臣跪在地上,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爱卿请讲。”
老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尘衣,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陛下,遣散后宫此事万万不可,君后不知劝阻陛下,该当严惩。”
穆长野心中冷笑,看来忍不住的人已经很多了,左右看去,那些人俱都低头。
穆长野看了冷尘衣一眼,他似乎很乐意扮演一个祸水的角色,全然不理老头,轻轻一笑,又夹了一些吃食放在穆长野碗中。
“爱卿错怪君后了,这是朕的决定,与他无关。”穆长野睁着眼睛说瞎话,眼角瞟江淮谒,发现他侧头坐在那边,并没有注意这边。
“这,这……”如果说之前的眼神还只是厌恶的话,现在那位老臣看向冷尘衣的眼睛估计都快喷出火来了:“就算是陛下的决定,君后又怎能任由陛下胡闹!”
“放肆……”冷尘衣忽然眼神一冷。
,穆长野借着桌子的遮挡,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虽然止住了话头,冷尘衣却手腕一翻,握住了穆长野的掌心。
穆长野心中一动,表面仍不动声色,对着那个老头微微沉下了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念你忠心一片,这次就算了,若再出言不逊,必严惩。”
感受到对方手上暗暗挣扎的力道,冷尘衣无声的笑了。
那位老臣兀自愤愤不平,但很快被人拉了下去。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是有了这个开头。其他人更是不敢开口了。
晚宴过后,穆长野挥退奴仆,独自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偶然回头,却发现冷尘衣远远跟在后面。
见穆长野发现了自己,冷尘衣脚步微顿,然后快步跟了上来。
“还有什么事么?”穆长野放缓了脚步,低声问。
冷尘衣明知是此次夜宴是个陷阱,却还是往下跳,是为了什么?他不太明白。
不过他知道,冷尘衣最终要的……只是权力。过程怎样,内心怎样,其实都不重要。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胜出。
“长野,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冷尘衣浅浅一笑,眸子映着璀璨月华。
穆长野一愣,不明所以: “什么东西?”
冷尘衣眼中笑意更深,缓缓道:“如果我说我要你,你肯定要嫌我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所以……”他顿了顿,话锋忽转:“我只要你今晚陪我一晚就够了。”
穆长野陡然停步,几乎当场裂开,他震惊地看向冷尘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冷尘衣目光平静,似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当然知道。”
穆长野忽然笑了,笑得有些难看,他更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你若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不会放弃。”夜风拂过,冷尘衣眼中荡起淡淡的笑意,却冷得刺骨:“我会让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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