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之后》慕无名

41、第 41 章

　　这一晚，穆长野失眠了，直到清晨鸟鸣渐起，他才缓缓沉入梦乡，然而还没过多久，冷尘衣温柔的嗓音便在耳畔响起。

　　“长野……该起床了。”

　　穆长野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感觉眼前雾蒙蒙的，脑子也是晕乎乎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控制不住地重新闭上，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鸟鸣渐渐被困意吞没，消失不见。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唇上忽然有了温热感，穆长野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就见冷尘衣已穿戴整齐站在床边，微微俯身看着自己。

　　见穆长野醒来，他站直了身子，唇角带着一抹淡笑:“醒了？”

　　穆长野坐起身，蹙眉沉思片刻，才看向他:“你刚才……”

　　然而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他收回视线，闷不做声地开始穿衣服。

　　“刚才怎么了？”冷尘衣却似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神情。

　　“没什么……”穆长野莫名觉得有些窘迫，立刻转开了话题:“你……每天都起这么早么？”

　　窗外，天刚微亮，时辰还早的很。

　　冷尘衣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他笑了笑 ：“差不多吧，不过今日有事，便起得稍微早一些。”

　　穆长野动作微顿，抬眼看向他:“什么事？”

　　“昨天没告诉你，我们今日要启程去重云峰，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想来这些天你待在这里也挺闷的，所以带你出去散散心。 ”

　　“哦……”穆长野迟钝地应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带自己出门。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人间的时候，冷府门外，两辆马车缓缓向南方行去。

　　重云峰是南越帝国东部颐岭山脉中最有名的一座山峰，离都城不过五日的路程。

　　重云峰之所以如此著名，不仅仅因为它是修养疗伤的圣地，更因大楚最富盛名的云间寺位于此处。 传闻云间寺中的高人们能断生死，言命运，所以往来者络绎不绝，烟火鼎盛。

　　有鉴于此，经过多年的发展，寺庙已经是遍地皆是，重云峰从此成为了一个宗教圣地。 每年来此朝拜的人不知凡几，而这些人中身家殷实名门望族也不在少数，周边地区的经济也逐渐繁荣起来，历代帝王也考虑到其特殊性，采取的也大多是兼容并蓄的态度。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里可说是南越的繁华地带之一。

　　五日之后，他们抵达了重云峰脚下。

　　星海客栈某间独立院落之中，穆长野看着桌上的清菜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几口便让人撤下了。

　　真不知道，这种吃素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要是哪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挂了，那可真冤。

　　冷尘衣傍晚便出门了，说是有事，晚点才回来。

　　其实穆长野明白，冷尘衣不可能单纯地带自己出来散心。

　　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穆长野如今根本管不了，也无法去探究。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只余前堂偶尔传来醉酒之人的笑声，听在耳中也似乎极为遥远。

　　每当这种闲极无聊的时刻，他便会分外想念现实世界中的生活，那个世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穆长野正在这边发呆，窗外却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吟诗声。

　　他涣散的目光陡然一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快速起身奔至窗前一把推开了窗户。

　　皎皎月色之下，一人凤眸含星，眉飞入鬓，踏着满地清华而来。

　　“陛下，好久不见。”江淮谒的脚步停在窗前，望着穆长野，满目含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穆长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江淮谒的出现而欣喜。

　　江淮谒一勾唇角，笑得颇为暧昧:“因为太过思念陛下，所以就来了。”

　　穆长野满脸黑线，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突然喂了一把狗屎。

　　“好吧，不开玩笑了，我是来带你离开的。”江淮谒无趣地咂了咂嘴，然后向穆长野伸出一只手。

　　望着月色下那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穆长野缓缓蹙起眉头:“就这样走？”

　　“哦……对了，应该从大门走，抱歉抱歉，我忘记陛下现在可是柔弱得……连个窗户都爬不出去了呢。”江淮谒似恍然大悟，眼里却分明有着嘲笑之色。

　　“我去你丫的！”穆长野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江淮谒立刻将中指压在唇上，装模作样地道:“嘘……陛下，小声点，我可是来劫人的。”

　　穆长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某人都在这里吟诗了，厢房里的仆人都没有丝毫动静，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我中毒了，走不了。”

　　“陛下，你是行动能力被限制了，不是脑子被限制了啊。”江淮谒像是没听到穆长野的话，并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他妈的……”穆长野“啪”地一声关上窗户，虽然被人打击智商很不爽，但他还是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江淮谒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中了毒，但我有解毒的方法，你若信我，便跟我走。”

　　穆长野看了他一眼，似有顾虑:“我……”

　　然而他话才出口，却见江淮谒突然伸手一把揽住自己，跟着眼前景物一阵快速后退，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江淮谒并没有给穆长野选择的机会，带着他施展轻功，飞跃在成片的楼宇之间。

　　片刻之后，离星海客栈不远处的某条深巷中，一辆黑色马车缓缓驶出。

　　昏暗的马车内，江淮谒的眸子微微闪烁着金属色泽，终于收敛了一贯的放荡不羁:“冷尘衣给你下的毒名为软骨香，是雪渊国特有的一种毒药，它能软化人的筋骨，中毒者不出一年便会全身瘫痪。不过……此毒虽然罕见，却并不致命，他每日给你喝的汤药便是用来抵抗软骨香的毒性的。”

　　“你有解药？”看着江淮谒菱角分明的侧脸，穆长野真怕他给自己来发响屁。

　　江淮谒微微侧转目光，和穆长野默然对视良久。

　　“……没有。”

　　“你！”穆长野抬手就想锤他，然而拳头于半空一顿，最终还是砸在了坐垫上，然后……他疼得脸都青了，手掌藏在袖中忍不住微微发颤。

　　“陛下！”江淮谒这次倒像是真吓到了，连忙拉起穆长野的手，发现已是一片青紫，微有肿胀的迹象。

　　“我这马车……通体具是玄铁打造，坐垫下面也是……”

　　“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宁可锤马车……也舍不得锤我啊……”

　　穆长野被气得几乎想吐血，别过脸去，再也不想说一个字。

　　“唉……”江淮谒叹了口气，小心放开他的手，终于肯正正紧紧说话了:“我是没有解药，但不代表我没有其他解毒之法。”

　　穆长野没有接话，只是默然看着时不时被风吹起的车帘，看着帘外偶现的夜色，眉头紧锁。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逃离了冷尘衣的魔掌，轻易得反常，冷尘衣真的就这么自信么？而江淮谒如此悠闲的样子也很反常，他根本就不像是来劫人的。

　　事情……恐怕没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在冷尘衣身边安插眼线，他真的可能不知道么？”很久之后，他忽然低声问。

　　江淮谒既然知道自己和冷尘衣的行踪，甚至连自己所中何毒，所服何药都一清二楚，必然是在冷尘衣身边安插了眼线。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走神了，江淮谒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面前的车帘，似乎沉入了某种状态。

　　“他知道……”他忽然语气一变，缓缓伸手，拿过车厢角落里的佩剑:“……所以他来了。”

　　那一刻，车厢内的空气陡然凝滞，车夫急勒马匹，骏马嘶鸣，依然带着马车向前冲出了一段距离。

　　江淮一手扶住穆长野，待马车完全停下之后才收回手，然后起身。

　　穆长野本想跟着出去，却被江淮谒按住:“你就待在这里，我去会会他。”

　　说完，他掀帘而出，同时无数黑衣人自马车之后狂冲而来，自屋檐之上飞掠而下，抽出刀剑，齐刷刷挡在他身前。

　　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冷尘衣孤身而立，右手握着一柄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精钢长剑。

　　“淮谒公子，我等你很久了。”看着忽然出现的无数黑衣杀手，他眼里没有杀意，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我也是。”江淮谒似乎是笑了笑，跟着剑鸣忽起，却是冷尘衣手中剑光如同蛟龙腾空，瞬间撕裂夜色，撕裂空气，撕裂第一名黑衣人的身体！

　　冷尘衣身法奇诡，出剑速度更是快得令人发指。那一袭素衣带着喷薄的血色，化作一股凛冽狂飙直逼江淮谒！

　　江淮谒眸中寒光骤敛，一个侧闪避开攻击的同时手中长剑直取冷尘衣下盘！

　　却不料冷尘衣纵身跃起，于半空疾旋下劈五剑连斩！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冷尘衣虽然看似文弱，但斩出的每一剑都异常刚猛霸道，连续格挡之下江淮谒只觉手臂发麻，手中长剑忽然脱手飞出！

　　他面色微变，立刻一个海底捞月避开冷尘衣一记旋风抹颈并将剑接住，顺势后翻侧闪一剑下劈！

　　“叮”地一声，双剑交击翁鸣震耳，冷尘衣弯唇冷笑，剑锋微偏猛然上拨，跟着手腕连转，一拨一带以柔克刚，竟在刹那之间再度挑飞了江淮谒的剑！

　　江淮谒飞身疾退，冷尘衣不依不饶提剑突刺抢攻，然而即将在与马车交错的时候，穆长野忽然从车内冲出，手中一柄短刀于半空一旋，顷刻斩向冷尘衣手臂！

　　这一刀快如闪电，冷似乎没料到穆长野会突然出手，手中长剑立刻改刺为拍，但这一剑若是拍实在穆长野身上任何地方，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中了软骨香，脆弱程度本就远超常人想象，根本经不起任何击打。而自己出剑力道刚猛异常，所受之人若无内劲护体，几可碎骨断筋，甚至丧命。

　　冷尘衣一咬牙强行收势，穆长野却趁机抛刀换手，一个回身疾转左手接刃，刹那横于冷尘衣颈侧！

　　“放他们走……我跟你回去……”大概是强行动武所至，穆长野的手在发抖，胸口如同刚喝毒酒时那般滚烫焦灼，窒息感越来越明显。

　　背对着穆长野，冷尘衣的目光很冷，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掩藏不住自己的杀意，但他终究是没有动:“淮谒公子，请回吧。”

　　江淮谒的神色却反常的平静，只是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周围百米开外的高楼屋檐。

　　——那些隐蔽的角落里，隐隐有寒光闪烁。

　　“长野，我下次再来接你。”最后他看了穆长野一眼，迅速转身飞上墙头，身影在夜色中几个起落，消失不见，而其他的黑衣人也立刻风般散去。

　　“如果刚才我没有及时收势，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冷尘衣的声音再无一丝温度。

　　穆长野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冷尘衣背上，然而握刀的手却不曾松懈分毫:“我知道………”

　　他知道，如果不是冷尘衣怕伤了自己，自己根本无法阻止他。

　　但他却不能不站出来，因为江淮谒早就落入了冷尘衣的包围圈之中。

　　如果猜得没错，江淮谒自进入星海客栈的那一刻起，便被冷尘衣盯上了。

　　这一路行来，途中几无行人，寂静如死。风吹开车帘时，远处偶有几点寒芒如同幻觉一闪而逝……

　　现在想来，即使冷尘衣再生猛也不可能是一个人，而江淮谒看似一直处于下风，却也没有亮出底牌，双方不过是在相互试探，但谁也不知道这场试探最后会不会演变成一场火拼。

　　这并不是穆长野想看到的。虽然他们之间最终必有一场生死之战，但穆长野还是希望这一天能够来得迟一些，也许……会有转机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确定江淮谒他们已经走远，穆长野才松开了手里的匕首，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冷尘衣的肩头，

　　冷尘衣连忙转身将他揽入怀中，看他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眉头一点点皱紧:“你可以挡在任何人身前，却唯独要站在与我对立的位置……”

　　夜风呼啸而过，带来浓烈的血腥味，一道人影忽然自黑暗巷道中快步而来，单膝跪在冷尘衣面前:“主上，就这么让他走了？”

　　来人身形高大，面容粗砺凶悍，隐隐透着几分血气，根本不似生活在帝都的人，更像是长年驻守北部风沙之中的军士。

　　冷尘衣抱起昏迷过去的穆长野，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想杀他并不容易，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拼个两败俱伤。”他微微一顿，忽然冷笑:“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