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杜十娘百宝箱失窃一案说起》得屋

14、第14章

　　第二个上门的是那个被揪着耳朵骂的小姑娘。

　　彼时第一波销售高峰正过去，店里只有稀疏的几位客人，虽未至盛夏，但陆景忙碌过后出了一身薄汗，于是她拿了把蒲扇，边纳凉边与客人说笑。

　　一位身穿华服的微胖夫人摇着把梨花扇，神情倨傲地迈了进来。

　　只一眼，陆景便认出了她是那位勒令她女儿少吃的母亲。

　　只是她女儿怎么没来？

　　进店前，沈夫人抬头瞧了瞧这硕大的“仪一舍”三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进门前得先摆谱。

　　明明这里不是那些个闹心的地方。

　　待她壮了气势走进来，余光发现没人，遂给了婢女一个眼色，婢女退了出去。

　　随后一个圆润的姑娘出现在陆景眼前，由婢女推搡着，半推半就地走了进来。

　　沈夫人见女儿这般模样，用梨花扇掩着，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如珠脖子缩了缩，慢吞吞地挪进来。

　　看着极不情愿。

　　来者是客，陆景上前招呼道：“您请上座。”便引着她们去二楼。

　　落座后，陆景给她们泡茶，沈夫人用明晃晃的眼神审视着她。

　　沈如珠暗中扯着她娘的衣裳，告诉她这很失礼，沈夫人不为所动。

　　陆景也不恼，慢慢地泡茶，待泡好了，用竹镊子把茶盏置于沈夫人面前。

　　沈夫人瞥了一眼道：“洗过了？”

　　身后的婢女欲言又止，沈如珠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陆景笑道：“您放心，头天开业，这些茶盏都是新置的，日后若要更换了，那也是先在沸水里煮过的。”

　　闻言，沈夫人端着茶盏，浅酌了一口，又道：“你上次说可以给胖姑娘裁衣裳，不是说大话吧。”

　　陆景余光瞥向沈如珠，只见她低头垂眸，颇有些落寞。

　　她纠正沈夫人道：“不是胖，是丰腴，如您女儿一般。”

　　听了陆景的话，沈如珠的睫毛颤了颤，落寞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两个词在沈夫人眼里是一个意思，她也不与陆景争辩，道：“那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陆景道：“夫人您莫急，您若在二楼定一件衣裳，我这边送您一张帕子。”

　　沈夫人的眼眸亮了亮。

　　陆景起身在楼梯口大声唤圆圆，圆圆蹬蹬蹬上楼来，得了陆景的吩咐，引着沈夫人下了楼，婢女不知道该跟着谁，沈如珠道：“你去伺候阿娘吧。”遂婢女跟着下楼。

　　沈如珠看得出陆景有话对她讲，恰巧，她也有。

　　她开口道：“您也不用为难，给我裁一些大点的衣裳就够了。”

　　这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陆景问：“为什么对制衣这么抗拒呢？”

　　闻言，沈如珠抬眸盯着陆景的眼睛，发现她眼里全是和善。

　　沈如珠垂眸道：“我阿娘做得一手好吃食，加上我从小生得有些胖，长大后就减不下来了，胖就穿衣不好看，阿娘这几年为我费尽了心思。”

　　尤其是如今到了说亲的年纪，阿娘更是着急上火。

　　陆景见沈如珠不想说更多，便停了下来，拿起服装展示册，坐到她身边道：“谁说丰腴没有好看的衣裳穿！”

　　然后把册子翻到唐代开元以后。

　　人们对唐朝的印象是以胖为美，其实唐朝审美是经过阶梯变化的，如初唐好纤瘦清俊，武周好颀长明艳，直到开元年间，出现盛世之景后，才盛行丰腴圆柔的审美。

　　齐胸襦裙是唐朝的典型装束，女子上身穿的短上衣，称为襦衫，下身穿长裙，长裙束于胸部以上，裙头打褶，更显蓬松，整套装饰呈高挑纤细的效果。

　　再加上浅色透明的披帛搭在肩上，两侧自然垂下，走动时不时飘舞，自带仙气。

　　总之越是丰腴，越看起来雍容华贵。

　　更何况这沈如珠凹凸有致，身材极好，她真的只是丰腴而已，这齐胸襦裙极其适合她。

　　选了帕子，沈夫人上楼，看女儿有没有遭受冷眼，见陆景坐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对她说，便安下心来，坐在沈如珠的另一侧，凑过头去听讲，时不时点头。

　　得了介绍，又试了装以后，沈夫人当即给沈如珠定了一套，道：“做得好了，如珠以后的衣裳都在你这定。”

　　陆景含笑应下。

　　至此沈夫人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府的时候她还心情颇好，想着等衣裳制成，就带如珠出去逛逛，扬眉吐气，最好能把婚事定下来。

　　说到婚事，一股无名之火起。

　　这时，一个穿着富贵，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跑过来，兴冲冲问道：“夫人，我们暮食吃什么？”

　　闻言，沈夫人怒道：“吃吃吃，我一个屠夫的女儿都得每日给你做吃食？！”

　　这…还不是夫人手艺太好了，不然他和女儿也不会吃得圆溜溜的。

　　刚才他在门后偷偷瞄了眼，看夫人心情不错才跑来问，哪知道又挨了一顿训。

　　夫人一直介意自己是屠夫的女儿，年轻的时候只是有些泼辣，现在有时候爱钻牛角尖，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小声问站在旁边的女儿：“是你又偷吃东西了，还是你娘在外受气了？”

　　又一拍脑袋道：“我忘了你娘带你去裁衣裳了，怎么，又没裁成？”

　　女儿的衣裳都成了夫人的心病了。

　　沈如珠瞄他一眼，道：“裁成了。”

　　沈大富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回味过来又觉得不太对劲，他道：“那你娘气什么？”

　　沈如珠答他：“不知道。”

　　她娘心情一会好一会不好，她都已经习惯了，反正挨训的都是老爹，只要不殃及她就行了。

　　沈大富心中一个咯噔，难不成是婚事？

　　他嚷道：“夫人，何家那小子不厚道，咱不要他不就好了？”

　　说完，沈大富心疼地看着女儿，为了这破婚事，他女儿都变憔悴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夫人怒道：“做什么不要！学堂里就他学业最好，连夫子都说他这次下场能高中秀才，他看上你女儿了，只不过没看中我的女儿！”

　　沈如珠有个庶妹叫沈如玉，是蔡姨娘的女儿。

　　听到这，沈大富也有些生气，这何家太不厚道了，真以为他女儿是棵菜啊，能随便挑挑拣拣。

　　还没考中呢就这样，等考中了还不得上天啊！

　　为着这个，他都不知道挨了夫人多少次训了。

　　可怜的他呀。

　　“这…”沈大富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安慰夫人。

　　这时婢女来报：“蔡姨娘和二小姐来了。”

　　沈大富松了口气，可以休战了。

　　沈夫人收起怒容，在蔡姨娘母女进来行礼后，拧着眉问：“如玉是不是又瘦了。”

　　沈如珠无奈，就像他人盯着她胖一样，她娘就盯着如玉瘦。

　　沈如玉调皮地朝她眨眼睛，然后上前拉住沈夫人的胳膊，撒娇道：“阿娘，人家这几天吃不下嘛，这么快就被阿娘发现了。”

　　沈夫人暗自叹气，要是她女儿如珠也这般瘦好了。

　　她没好气道：“肯定又没好好吃饭，我中午亲自做饭，看你吃不吃，去找你姐姐玩去吧。”

　　闻言，沈如玉找沈如珠玩去了，蔡姨娘跟着沈夫人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