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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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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岁安整个人趴在窗边,双目无神望着窗外。
她至今没想明白凌瑞雪到底要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已经被对方关在这方金桂空间里整整三天。
这三天,除了她,这金桂空间里便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安静、冷寂,成了她唯二可以想到,能够用来形容现状的词。
“凌岁安。”忽地,头顶响起一个声音,“你睡下了吗?”
那声音小心问。凌岁安闻声,眸光一闪,很快便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晋慕余。
“还没。”凌岁安用术法回应。
晋慕余于是又问她:“你能从金桂空间里出来吗?”
凌岁安站起身,回了声:“能。”
但跟着,她又面露犹豫道:“但我出去,若是被师姐看到了,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你放心,你师姐今夜不在弦月峰。”晋慕余的声音轻飘飘从远处传来,“温隐翠随她去月影谷采月息草,估计得明早回来。”
“当真?”凌岁安抬眸望天。
“当真。”晋慕余保证。
话刚一落地,他便见头顶的金桂树冠里闪出一道光,落在他身侧。
“你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凌岁安揪下头发上沾到的几朵小花,发现金桂空间外的天已经黑了。
“不是什么大事。”晋慕余目光落在凌岁安脑袋上,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将人发顶的几朵小花捻了下来,“就是想问问你,想去月雾镇走走吗?”
“月雾镇?”凌岁安看了眼晋慕余手里的花,“你是说山下的月雾镇?”
晋慕余嗯了声,解释:“昨日温隐翠去月雾镇走了趟,说很是好玩,我就想带你去看看。”
“这样啊。”凌岁安若有所思,“你确定师姐不会回来?”
晋慕余想了下,回答说:“如果她突然回来,温隐翠会提前给我们传讯的。”
凌岁安闻言,嘴角绽放出一抹笑:“那我们走吧。”
正好,她在金桂空间里也待得快发霉了。
*
月雾镇,镇如其名,常年弥漫着一阵很薄的雾气,雾气仿佛一层月白色的薄纱,轻轻遮盖在每一处,为整座小镇都平添了三分朦胧美。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月雾镇亮起盏盏灯火,火光边缘处镶嵌着白蒙蒙的薄雾,将一切都照得有些不真切。
穿过雾气,凌岁安和晋慕余进了月雾镇。
小镇中,人流如织,大多数人手中都提着一盏明晃晃的灯。
除了行人,街上所有小摊前也挂着一盏灯,灯火闪烁,照出小摊上摆的东西。
“二位道友!”几步外,一卖灯笼的商贩注意到二人,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声喊,“卖灯否?”
他满脸热情,疯狂挥动的手恨不得再伸长些,直接将二人拉过去。
凌岁安闻声看去,在确认商贩喊的是他们后,脚下一顿,侧眸看向晋慕余。
晋慕余也正好看过来,二人视线刚接触,他便摸了摸微红的耳朵,问:“去看看吗?”
晋慕余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凌岁安眨了下眼,虽然看不出对方问题到底出在哪,但她还是颔首答应了他:“好,去看看。”
凌岁安浅浅一笑,说罢,便先一步往那小摊走去,身后,晋慕余见状,也当即快步跟上。
这卖灯的小摊里各式各样的灯笼有许多。
商贩见二人来,提起一盏灯,便开始介绍:“仙子,这是月华灯,我月雾镇独有。里头呀,盛的是正月十五的月华。月华皎皎,您与道侣一人一盏,便是相隔千山万水,也能凭着这一盏灯见到对方。”
商贩这般吹嘘月华灯,吹嘘完,他又提起另一盏,道:“还有这,这盏灯名为捞月。捞月灯呀,也是我月雾镇独有的。只不过,这灯在月雾镇外头用不到,得用在我身后那条河里。”
他说着,捋了捋胡子,故作玄虚:“正所谓,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所以在我月雾镇有一说法是,用捞月灯捞走水中月,便能得这天上月。而得了天上月,便也能得心上人。”
话说着,他意味深长看了眼晋慕余,最后悠悠总结:“所以仙子,还有这位道友,您二位若是道侣的话——”
“不是。”凌岁安打断商贩,手中提着一盏捞月灯,正不动声色打量着,“我与他是朋友。”
凌岁安纠正,纠正完,又问商贩:“这捞月灯多少钱?”
商贩愣愣看她,闻言收了收神,眼神古怪瞥晋慕余一眼,呆呆道:“五个灵石?”
话音落下,他又似不甘心一般,问凌岁安道:“仙子,您旁边这位当真不是您道侣?”
凌岁安嗯了声,语气肯定:“对,他说的,我们算不上道侣。”
商贩:“……!”
商贩两眼震惊看向晋慕余,晋慕余则是想起自己在镜水城造下的孽。
——“你以后不能说你是我的道侣。”
多么记忆尤深的一句话,晋慕余现在想起,真想捂住当时自己的嘴,告诉他:“别嘴硬了,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而且不止一次!
晋慕余想起当初在芳华观时的场景,早知道在那时,他就该把话说清楚,如此,也不至于社死第二回。
“哦呦……”商贩紧皱五官看晋慕余,语气微妙,“这位小道友是这么跟仙子你说的?说你们算不上道侣?”
凌岁安没察觉商贩和晋慕余之间气氛的变化,兀自低着脑袋,还在选那几盏造型各异的月华灯,“是啊,他说我们只是朋友。”
商贩“啧”了一声,看晋慕余的眼神又是一变,传声道:“道友,没想到您是个嘴硬的主啊。”
他轻挑了下眉,视线似有若无扫过凌岁安,幽幽劝晋慕余道:“道友啊,我看您对这位仙子的喜欢都快藏不住了,可就别硬着嘴不承认了。要是再不承认,这位仙子回头喜欢上了别人,您就是买一百盏捞月灯,怕都是捞不回这位仙子的心喽~”
商贩一脸过来人的表情。
晋慕余嘴角一抽,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出来,因此,只能吃瘪道:“来两盏捞月灯。”
他给商贩一袋子灵石。
商贩掂了掂分量,问:“月华灯不要吗?”
晋慕余言简意赅:“我和她不会相隔千山万水。”
商贩拖长音“哦”了声,笑眯眯看向凌岁安:“仙子,这位道友已经付了钱。您若看中了哪盏灯,便提去。但提走后,仙子可莫要急着出镇。毕竟,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可不假,我身后的那条河,确是会叫有情人终成眷属,万万不可错过。”
商贩话落,还特意侧过身,指了指后边那条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小河。
只见河水上,三两艘乌篷船随流水飘荡,船头船尾挂着的正是一盏盏捞月灯。
“你想去吗?”凌岁安已经挑好了一盏捞月灯。
晋慕余看她,立马也从小摊上挑了盏一模一样的,轻咳一声,别扭道:“去体验下也无妨。”
凌岁安点点头,二人边上,商贩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去,恨铁不成钢向晋慕余传声:“道友哎,你是忘了我跟你说什么了吗?别嘴硬,别嘴硬,别嘴硬。唉……要不是多收了你的灵石,我都不想说。你啊你,什么叫‘去体验下也无妨’,你应该直接和对方说,‘想去,只想和你一起去’。再然后……哎哎哎,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商贩见晋慕余拉着凌岁安离开,一脸哀怨。
“唉……现在的年轻人,嘴硬就算了,还是个不听劝的。”商贩嘀嘀咕咕,抛了抛手里的灵石,“但还好,脑袋瓜还算灵光,知道怎么哄人小姑娘高兴。”
他自言自语说,想起晋慕余昨日来月雾镇撞见他的情形,又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一个无心,一个没嘴,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他长长叹了口气,为别人曲折的情路短暂悲哀了下,很快便又恢复笑颜,开始招呼其他过路人。
与此同时,凌岁安和晋慕余也坐上了一艘乌篷船。
船头船尾,二人各自将手中捞月灯挂上,落下的清辉倒映在河水中,与水中月相融。
“晋慕余。”凌岁安半躺在船中,望向对面的人,“你和那商贩是不是认识啊?”
她语气随意,问得轻巧。
但晋慕余听了,却觉心上似乎有一座山猛然压下,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嗯,认识。”许久,晋慕余才回应。
凌岁安面不改色看他,片刻,坐起身,“那捞月灯,还有坐这船,也是你们提前对过的话吧?”
凌岁安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并且毫不犹豫就将所有话说穿。
而晋慕余听了她的话后,则是想起与商贩分开时,对方说的那些话,不禁低了下眼,然后抬眸,对上凌岁安的眼,承认:“是。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昨日与那商贩商量好的。”
晋慕余直接摊牌,“因为我想和你坐这艘船,但找不到借口,所以只能编排这一出。”
晋慕余将一切猝不及防抖落了个干净。
凌岁安沉默看了他会儿,默默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侧身,斜靠在乌篷船上,将目光放到了船外。
不知怎么,她此刻竟然有些不敢直视晋慕余。
就好像只要看了,就会发生什么她掌控不了的事,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凌岁安。”晋慕余察觉气氛冷下,但他知道,要是他再不把所有话说清,恐怕就和那商贩所言,一个不小心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他顾不得太多,开口便道:“我想和你成亲结契!”
凌岁安:“……”
凌岁安想,她听了这话应该是高兴的,但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去逃避对方这些话,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可她是没有心的……又怎么会有心虚的感觉呢?凌岁安觉得可笑又奇怪。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叹了口长气,道:“晋慕余,你如果是因为朔月峰发生的事,而对我感到亏欠,大可以做些别的来补偿,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凌岁安后悔了。
她后悔一而再再而三去招惹晋慕余。
因为现在,她突然发现哪怕事情按照她所希望的发展,也并不是一件会叫人高兴的事。
反倒有些怅然若失,总感觉缺了什么,以至于哪哪都不对劲。
“与朔月峰发生的事无关。”晋慕余道。
当想说的话开了一个口,剩下的话就容易多了。
“我想与你成亲结契,与愧疚无关,与自责无关,更不是想借此弥补你。”晋慕余一瞬不瞬看着凌岁安,“而是因为喜欢。凌岁安,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亲结契,做名正言顺的道侣!”
晋慕余的话一字不差钻进凌岁安耳中。
凌岁安一愣,在乌篷船驶进那与河水相映出一弯弦月的桥洞的瞬间,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一声又一声、铿锵有力的砰砰声,疯狂在耳畔回响。
“晋慕余……”凌岁安怔怔回眸,看向晋慕余。
晋慕余回望她,刚要开口,便听凌岁安道:“你的心跳声好响……好响。”
响到她终于知道缺了什么。
她缺了心跳,缺了对晋慕余的喜欢。
放在之前,她可以无数次对晋慕余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但现在,她做不到了。
她体会过因为一个人而心跳的感觉,所以她知道,她对晋慕余的喜欢太假了,假到和对方严重不对等,假到她连这么四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
甚至开始怀疑,她当初哄骗晋慕余与她结为道侣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