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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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夏日，蝉鸣林中。
楚晏跑得满头大汗，到了撤灯小筑，门扉轻响。
素和言坐在大柳树前，赤着脚，在石镜潭玩水，发逶迤在地，铺了半圈。
楚晏嗓子发干，道：“师尊……”
素和言回头，是笑着的，光着脚走过来，问他：“买了什么？”
楚晏把东西放在石桌上，等着素和言看。
素和言很随意，拉着他的手腕坐下，目光挑来挑去，像往常那样，随手似的，拣出来糕粑，含了一瓣，笑道：“藕多了，粘牙。”
楚晏紧张起来，问他：“很黏吗？那下次和老板说说，藕少放一点。”
枕山摆手，道：“还可以。我要吃那个豆腐。”
楚晏愣愣，喂了他一块包浆豆腐，汁水粘在手上，宽大的身子半圈住那人，呼吸纠缠在一起。
素和言吃了包浆豆腐，舔舔嘴角，像是回味，道：“你吃。”
楚晏不吃。
“不吃吗？可是很好吃啊。”素和言眯眼，身子前倾，越凑越近，几乎要吻住楚晏。
楚晏看着他，推开。
他站起来，走到潭旁，双手捏拳，青筋爆出，满头大汗，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喘息着。
他看向素和言的目光，压抑又疯狂，逐渐恼恨狠戾起来，终定格在复杂的冰冷。
他道：“只容我妄想片刻，只是片刻。”
情劫里的素和言愣住，神色忽然冷了，僵着一张俊脸，往屋里去。
楚晏紧追几步，拉住他的手，道：“师、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身上太热了……怕你不舒服。”
素和言没抽回手，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楚晏没搞清楚状况，斟酌斟酌，道：“后悔……什么？”
他问完，周身的空气结出冰碴，掉在地上。
柔情蜜意不再，素和言冷笑，扯开楚晏衣领，露出脖子上的几颗牙印。
“你昨日才对我做那种事，今天便翻脸不认账，还敢回来找我，是不是太过自不量力？”
楚晏摸着那些牙印，倒吸一口凉气，落到实地似的，感受到一阵刺疼。
再去看素和言，素和言脖子上，也有清晰的牙印，隐没在深处的，是青紫一片。
楚晏犹豫片刻，拉住素和言袖子。
“是弟子的错，是弟子高兴糊涂了，弟子一时激动，忘乎所以，请师尊原谅，弟子……”
他一顿，道：“我是喜欢师尊的。”
素和言看着他，没有说话。
楚晏把素和言牵回石桌，盯着他把东西吃完。
这个情劫，与山儿给他的考验有什么区别呢？
没什么不同，都是假的，他身负魔血，背负仇恨，还妄想自己的师尊，十恶不赦说的便是他楚晏了。
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一个假的素和言身上？
楚晏轻笑一声，引得素和言注意，他拈起一块糕渣子递过来，道：“尝尝看。”
楚晏不语，摸向自己怀里，掏出来一张火符，抖抖给引着了。
清幽的火焰隔在两人中间，楚晏与他拉开距离，空气被点燃，情劫四分五裂。
顷刻间，火光大作。
楚晏眉心灼痛，再次睁开眼，躺在地上。
素和言安然睡在床上，被人贴心地散开头发，脱了鞋。
两处生花，各自安好。
素和言和楚晏相处得相当愉悦，空华和楚知景相处得相当不愉悦。
安静的客栈，飞来横祸，一只碗砸在空华额头，碗四分五裂，空华头破血流。
作为一个刁蛮任性的破小孩，楚知景找茬，也找得理直气壮，吼道：“说了小声一点！你是吃石子儿吗？！叭叭响！”
空华血流了一脸，轻叹一声，转头安抚受惊的掌柜和伙计，道：“我家公子只是脾气略大，各位莫要惊慌。”
“要查案子，你自己查去吧，别死了才后悔！”楚知景咒骂完毕，起身回屋。
空华笑笑，将狼藉的饭桌收拾好，回屋去。
空华回屋，先是燃灯，再是从身体祭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棵树，一棵臂长的玉雕梅花树，花开满树，红梅点缀，流光溢彩，很漂亮。
空华看着，勾起嘴角，无声一笑：“成仙……。”
他脸上神情极度向往，仿若手里捧的，不是一棵冷冰冰的玉梅花，而是心爱的情人，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伸手搭在其上，玉梅花立刻黯淡无光。
“咚咚咚！”几声响，房门被人踢开。
楚知景站在门口，指着他道：“好啊，我便说素和玉华树是被你盗走的，空练他偏偏不信！现在被我拿住了吧！你欺骗空练在先，哄骗枕山哥哥在后，你说我要是将你的事情披露出去，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亏得素和玉华树被盗时，空练尽心竭力护你周全，便为了你这么个东西，被罚连受五根刺骨钉，现在午夜梦回，还会疼得辗转反侧。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在新一届国师大选前日，把他关在天城，在他成为国师后给他使绊子？”
空华脸上狰狞，片刻，恢复温文尔雅，轻摸自己的额头，将素和玉华树放到桌上，广袖一挥，燃起可长照黑夜之光。
楚知景被刺得闭上眼，有片刻失明，怒道：“你这个伪君子！把素和玉华树还给我！”
“殿下，莫要忘了，”空华身上陡然释放出强大的灵力，周身清光缭绕。
素和玉华树悬起，落到了他手掌心上，他道：“这是三百年前皋妖仙君之灵器，能落在你们楚氏手上，是她看在你的先祖，看顾她义弟的份上。”
楚知景出手来夺，空华旋身闪开，位置调换，站在了门边。
空华道：“可在她死后，你们楚氏背信弃义，怎么还可以说，这灵器是你们的？”
楚知景还没做帝王，不能打开楚宫乩书，不知道这些事情，便算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也是懒得管，不在。
他只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偷了，而那贼人便在眼前。
“强词夺理！拿来吧你！”
空华屈指一弹楚知景撞过来的脑门，微微一笑，道：“为什么我每次欣赏素和玉华树你都要来捣乱？还真是不听话，这么多年了都不长记性，哦，我忘记了，你的记忆被素和玉华树消除了。”
接下来几日晴光潋滟，照在人身上很暖和，枕山对上的人，也是很好说话的人，也或许是因为他有求于人，不好意思，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村人打趣他，他越腼腆，他们便越热情，拉着他的手，给他拿柿子吃。
推辞不过，枕山接了，拿在手里，没敢吃，出了村子，身边跟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素和言想笑，笑不出来，迫不得已跟着躯体往前走。
从太阳初升，到红日当天，温度并没有上去多少，地上厚雪化开一些，又变成薄冰，铺在地上被日光一晒，泛出好看的莹白之光。
枕山行走在林中，开始没防备，摔了几跤，顿了顿，提着衣摆，如履薄冰，还是没能逃过仰躺的命运。
他瞅着如霞似锦的天空，没有动，身边跟着躺下来一个人。
天欲晚，风雪渐厚，落在枕山身上，堆成山丘。
楚晏盘腿坐在一边，看着他。
一躺，一坐，过了一夜。
第二天，枕山从雪堆里爬出来，寻找新的村子。
苍茫的雪山大地，落下一个人的脚印，楚晏虚虚抓着枕山的袖子，悄无声息。
两人走了半天，找到一处村子，不出所料，和前一个村子一样，一切正常，没有异象，但也只是口说无凭。
查了半圈，一无所获，枕山泄气，拖着两个青黑的眼眶，来到那日和云章分开的地方，云章还没有回来。
他坐下，垂着脑袋。
这时候雪又开始下，扑簌簌往地上掉，覆盖住原来的雪，落在枕山素黑的衣上。
枕山垂眸，弯起眼睛，放松身体。
楚晏不知道他因何高兴，跟着坐下，微笑起来。
下一刻，雪更大了，鹅毛大雪，下得密集。
楚晏看不清前方，唯有梅香袭来，雪幕遮住的黑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雾似的红梅落下，可是这里没有一株梅。
“师尊！”楚晏呼喊，没来由惊慌。
这是幻境，是素和言的情劫，楚晏一无所知，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天空如挂了一块布，满眼雪与梅。
楚晏看不见，心一悸，往前摩挲，碰上什么东西，低头一看。
是被风刮着，堆积在一起的梅花和厚雪。
天地茫茫，他身边传来轻微的一声哼吟。
大雪堆后躺了一个人，是枕山。
单薄的黑衣不见，枕山腰部到膝间盖了薄薄一层雪、梅，嶙峋的锁骨挂着几朵梅花，闭着眼，像是熟睡中，紫簪随意丢在发间。
楚晏睁大眼，鼻下一热，鼻尖芬香袭人的红梅，眼前散落一地的乌发。
他远远跑开，回头，身边的雪和身前纷飞的大雪是如此界线分明，伸手去接，雪落在手上，梅花落在雪中。
楚晏：“……”
他捧梅轻嗅，怔愣许久，开始收拾身上血迹，捂住鼻子，不敢回想方才所见。
草木鱼虫皆可成精，那一片雪，一块冰呢？是不是……
是不是……也可以？
楚晏心乱如麻，如擂鼓作响。
半盏茶的功夫，雪幕骤停，枕山坐在原地，神色淡淡，黑衣裹身，手里甩着一枝开得艳红的梅花。
楚晏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枕山眼底没有了乌黑，精神头不错，他突然站起来，笑开，眼睛明亮，道：“云章！看这里！我在这里，我赢了！”
楚晏回头看，眼前是千秋殿，他又被踢出素和言的情劫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