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啊？要开始战斗了？ ...
-
我的运气不错，很快就在海面上发现了“狼群”其他“狼”的踪迹。
放下望远镜，倚靠着舰桥的围栏，我在无线电联络和旗语交流之间犹豫。没等我做出选择，不远处的一艘潜艇已经先行传来了信号。
“沃纳！汉斯·沃纳先生！”
草绿色眼睛的小伙从艇首甲板一路小跑爬上指挥塔，在我身前站稳。
“看见那了吗？我记得你才学了旗语，”我指向那艘潜艇上正在用力挥动手臂的水手，对面前的二等水兵露出一个“让我考考你”的笑容，拍了下身边的站台，“来，站上去，帮我传个消息。”
“是，长官！”
年轻人双手接过两条旗帜，语音中带着激动。
……真有活力。这年头的年轻小伙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心底摇摇头，我依然懒懒地靠着栏杆，思考一瞬后干脆选择速战速决：“指挥官致指挥官……”
沃纳开始挥舞手臂。
“——谢谢，收到。”
年轻人的动作顿住了，低下头睁大眼睛望我。
“没有听清吗，汉斯。”我抬头微笑，“我说‘谢谢，收到。’”
“好，好的，长官。”
消息传过去，对面似乎也因为这简短的答复愣住了，过了一会旗手才挥出“感谢”的动作。
这样就可以了。我让看上去还有点懵的沃纳下来，重新举起望远镜观察四周的状况，忍不住自顾自地悄悄乐了会。
啊，真是一场简洁有效又酣畅淋漓的沟通。
成功与“狼群”会合后的U-297继续向西北方行驶，不出意外，“狼群”与那队潜艇司令部提及的护航舰队的破交战将在英国东北部的北海展开。
现在可是一月份……就算有北大西洋暖流，北海也不是它主要影响的海域……要是战斗中有船或潜艇被炸沉，游泳逃生的海员得多冷啊……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强压下撞翻隔壁潜艇好双双回港的冲动——太刻意了，“卡尔”的性格根本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可，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在可能的将来和艇员cosplay杰克与露西，在北海来一场低配版泰坦尼克号的沉没。
至于为什么不是胜利完成任务……呵呵，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八//九艘小艇的“狼群”能够干翻多艘驱逐舰和轻巡护航的商船船队吧，就算是只有商船，商船上也是架了炮的啊！
要是真能把这么多吨位成功吃下去，我就能被小胡子亲授骑士铁十字了——等下，哇！那不是极好的刺杀机会！
胡思乱想竟然把自己想激动了。我无奈地换了个动作趴在栏杆上，唾弃了一下自己的不着调，又开始推测今天中午贝恩德会炖些什么。
扑面而来夹着水汽的冷风终于打败了阳光的温度，抬头能看见太阳被一大片阴云遮盖。虽然外面确实空气新鲜，可这个温度再呆在艇外就要冷了。竖起衣领，我顺着梯子两侧直通的扶手滑回艇内。
许是刚出发，又许是知道将要作战，工作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空闲的人则全部抓紧时间补眠——毕竟等到打起来，几十个小时不合眼也是有可能的。
我溜达到导航台前，一边盯着那张简陋小木桌上的海图，一边听导航水手长讲述潜艇的航线与航向。要我说，德三的海图设计得确实有点反人类，他们并非完全按照标准经纬度进行定位，而是将海域通过三次划分分成一个个小方块，并以字母结合数字命名——这套“海军网格坐标系统”可以用两个字母和四个数字读取任意区域，从而精准定位到每个大约六平方海里的“巡逻区”。
显而易见，以这种命名方式，只要盟军不清楚字母名对应的海域，德军还可以在无线电中直接传输坐标而不用担心信息泄露。
这当然非常实用，就是对我这个新来的不太友好。如果不能尽快把海域的命名背下来，下次拿到任务时我还要花时间思考那块地方究竟在地球的哪儿……
等下，导航水手长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本特莱先生，你是说我们进攻的位置就在英国空军的攻击范围前面，”我用手比了一捏捏的手势，“那么一点儿？！”
“是的，长官。”领航员严肃点头，顿了一下又严谨地补充，“不过，也没有您比划得那么近，他们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就是意味着如果护航舰队稍微强一点就可以迅速进入空军的保护区，而U艇假如敢去追就会被战斗机和护卫舰一起暴揍吗？！
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倘若这个世界是一本彩色漫画，我现在一定因为震惊和绝望褪色成了黑白的——指挥部那帮人还敢不敢再大胆一点，要是潜艇上的机/枪和防空炮威力再大一点，他们是不是就要下命令让狼群登陆了啊！
这和虎口夺肉有什么区别……就算潜艇是打一下就跑而非直接硬刚，也太危险了啊……
“本特莱先生，你知道霍恩中尉在哪里吗？”
“我不太清楚，长官，但这个时间，他一般在艇尾鱼/雷舱。”
“好的，谢谢你。”
我没有注意到本特莱暗含担忧的目光，像个游魂一样飘到艇尾，稳住了心情呼唤：“大副上舰桥——”
棕熊一样的高大身影从圆形舱口跃出来，跟着我回到控制室爬上舷梯。
不想挤到正在执勤的艇员，我从指挥塔的梯子下到甲板，扶着艇边的一小段栏杆凝视波澜起伏的海面，心中默念与卡尔的约定，拼尽全力说服自己才没有立刻跳下去。
“长官？”
“维尔纳……”转头那一刻我眼泪都要下来了，“你知道我们的任务了吧。”
“是。”
“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指挥执行战斗任务，”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我斟酌着开口，“我想知道，施普罗瑟少校曾经也执行过类似的任务吗，也是……这么……”我的声音小了下去，“……有点危险？”
“艇长，海狼与风浪搏斗，”他还没有来得及换上在潜艇上更舒适日常衣物，仍穿着出发时的那套军服，尉官帽的阴影压住眉眼，显得高而冷峻，“每个水手都会经历危险。”
……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能坦诚点吗。
“维尔纳……算了，我也不想瞒你。”我叹息一声，“说实话我对这次出击没什么把握，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和前艇长一起执行这种任务的经验，如果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惊讶地看着我：“上尉……”
“我知道，我是艇长，我不该对我的艇员说出‘我没有把握’这样的话——但比起硬撑以维持体面或稳定‘军心’，我更希望获得切实的好处——比如度过难关的指点。”
我看着不远处的阴云，想了想又转头笑着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信任我的大副，我相信他是支持我的。‘愿我们共事愉快’，不是吗？”
“我的荣幸，长官。”他作出与上一次同样的回答，嘴角勾起不明显的笑容。
嗯，说真的，艇员们在休假中刮去胡须后显得清爽多了。当然，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所以？”我期待地望着他。
“没有，长官。”他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施普罗瑟艇长没有在北海进行过破交战，至少从我到艇上开始没有。”
我直接倒抽一口凉气，哦豁，这可真是优秀的匹配机制！艇上的艇员基本上都和霍恩是同一批的，而且资历都不如他——我还能找谁要到经验啊！
“感谢您的信任，长官，”然而他认真地望着我，“请您原谅我的冒犯——我觉得，您有必要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
最后一句被压低了声音：“您像是被人针对了。”
……连大副都能够看出来了啊，这确实太明显了吧，摔！
“实不相瞒，我要是知道是谁针对我，也不至于被针对了。”
这听起来像一句废话，但却是我真实的心情：比敌人藏在暗处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谁是你的敌人。
霍恩陷入了沉思。
“抱歉，我拖累了你们。”
“不要这么说，长官。艇长和艇员本就是一体的。”
“……谢谢。”我有点感动，笑了下。
水珠落到手上，我抬头，原来潜艇已经驶入乌云笼罩下的海面。
“回去吧，下雨了啊。”
让艇员把雨衣递上来，看着负责观察的四个艇员穿好，我回到舱内，赶紧躺到艇长室的小床上。
在没有经验可以依靠的情况下，我只能保证休息充分。毕竟从航行的距离来看，今晚大概率是休息不了的了，精神状态撑不住在战场上可是致命的，虽然，我最大的愿望只是活下来而已。
睡了一会吃完午饭，又补了会眠，再次醒来，我听到重物和液体洒落的声音。
“怎么了？”
“没什么，长官，”从舷梯滑回艇中的几个艇员抖落雨衣上的雨水，有人打了个喷嚏，“雨太大了。”
“进入下潜状态吧。”我看了眼地上的水迹，“你们去换衣服，再从我柜子里拿一瓶酒暖和一下——记住，只能拿一瓶。”
几个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在我戴上防水的帽子爬上舷梯关舱盖时，更听到了他们的欢呼声。
“只能拿一瓶！其他的是留着战斗结束后庆祝用的！”其实不是，但我不希望艇员在即将发生战斗前喝得醉醺醺的。
这次则是声音汇到一起的巨大叹息——这帮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我不由得摇头，对上水手长无奈又好笑的视线，也忍不住笑起来。
“长官，我去看着他们。”
“去吧，辛苦你了，瓦/尔/特。”
轻松愉快的氛围没持续多久，在我走到士官居住舱，准备去柴油机舱看看时，控制室忽然爆发一句惊呼：“艇长！左舷23°！发现驱逐舰！”
迅速冲回控制室夺过潜望镜，我仔细分辨黑色云与海中特殊的身影——桅杆和舰桥在乌云中若隐若现，真的是驱逐舰！
要发消息给布劳恩吗？如果“狼群”发现的慢一点，对盟军会不会更有利？
然而不等我作出决定，无线电室已经收到了来自其他潜艇的消息。
“长官，有新消息！‘U-112已发现船队，U-297保持位置静止，配合作战。U-64。’”
“约阿希姆，回复：‘U-297收到。’”
“是。”
深吸一口气，我环顾周围人忐忑又兴奋的面孔，大声宣布：“全员——准备战斗！！！”
整个舱内的灯光一下变成了红色。
***
“谢谢，理查德，请放到桌上，你可以换班了。”
灰蓝色眼睛的中年男人摘下手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红茶让他感到了一丝温暖。
“是，长官。”
与艾伯特差不多大的英国少年腼腆地微笑，行完军礼便离开了指挥室。
“雄狮”号驱逐舰的舰长西蒙·威廉姆斯放下茶杯，双眼仍盯着舰桥外那片如墨的景色，呢喃的祈祷消散在雷鸣和雨声中：
“但愿一切顺利……我们就要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啊？要开始战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