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蓝白内裤的猫

79、第 79 章3.0

　　“对了学弟。我检查下腺体？”Beta学长说。

　　林诺就把胸口的枪带解开，拉松衣领，低下头。

　　运输舰和几艘歼击艇，正沿着跃迁通道，快速往根据地行进。舰上物资都已经清点完毕，伤重的俘虏也转移到医疗艇。

　　跃迁进行时通常不会遇袭，林诺也难得有了一丝喘息时机。他靠在指挥室的角落打盹时，被Beta学长逮个正着。

　　腺体还是老样子，一片疤癞纵横的可怖模样。那是林诺在三年前，用腐蚀性药物反复浇注的结果。

　　腺体作为第二性进化附带的生理器官，除了被标记的功能，实际还有分泌身体必要激素的作用。即便是Beta，贸然破坏腺体，也会对身体产生不小的影响。林诺在毁掉腺体后，又靠药物治疗了一年，这才慢慢恢复到正常人的体检标准。

　　Beta学长熟练地检查腺体，同时检测他的信息素。

　　被改造后的Omega信息素已经接近于无。但另一种信息素，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啧。奇怪。”
　　Beta学长皱着眉，“按道理不应该？你破坏了腺体，改造药物无法继续对你生效，精神力也在慢慢恢复到Beta水平，不该再呈现被标记的特征。可以问一个比较冒犯的问题吗？”

　　林诺：“可以。”

　　“你当时知道匹配度的具体数值吗？超过90了？”

　　“我不知道。”

　　“可能是药物改造导致的某种生理紊乱。既不呈现Alpha的第二性特征，又不像Omega一样完全没有精神力。但Beta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林诺的黑眸看着他，很平静地说：“我是Beta。”

　　这时指挥室外有人敲门，一个机甲队员在叫他：
　　“林队，能不能来一下。”

　　“好。”

　　林诺把领口拉起，戴好头罩，再次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睛。

　　***

　　三年前，恺撒刚解除对南境林家的通缉令，林家立刻开始筹备营救计划。

　　他们策划撞船事件，用灭火艇将林诺从庄园救走，并给恺撒留下一具星盗尸体。

　　小叔他们知道，对恺撒来说，这并瞒不了多久。

　　但好在在黑域与追兵周旋的时候，林家再次成功建起据点，铺设情报网，打通跃迁路线，最后赶在恺撒封锁太阳系前，强行把林诺抢了出去。

　　共四支联邦舰队，在黑域整整搜寻了一年。

　　最后，因为又一场大型内战在太阳系爆发，恺撒不得不撤回舰队，专心应对叛军，直至称帝。

　　跟Beta学长和一些旧识相遇，则完全是惊喜。

　　在恺撒上台以后，所有逃离联邦的公民，都被剥夺公民身份，视为联邦叛军。

　　他们无法返回联邦，也无法入驻南境，更不能在异星势力范围内停留，只好大批大批地进入黑域——
　　就算遍地匪窝，但毕竟是人类聚居星系。

　　南境林家的名声很好，当他们在黑域抢占一颗荒星作为根据地后，就陆续有人前来投奔。

　　Beta学长和一些前联邦科学局人员，是在林诺被救出前抵达的。

　　他还参与建造了撞击庄园母舰的三支舰艇，以及逃亡时使用的游翼艇，并实战预演七次，确保是在轻度撞击后喷洒火油，而不是真的把林诺撞死。

　　还有一批投奔者是自带家产的德尔斐信徒，逃亡理由是恺撒统治下的德尔斐是异端，是被他扭曲的统治工具，而不是原汁原味的圣教。

　　当林诺被陈九叔背下游翼艇，并看见他那三个信徒舍友扑通一声朝天跪拜，手拉着手纵情高歌时，他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什么……？”林诺说。

　　伴随着他听了一年的闹钟伴奏，Beta学长幽幽地说：
　　“你也见过凌晨四点的天空，对吗？”

　　虽然跟家人朋友团聚值得庆贺，但黑域的生存环境其实相当艰苦。

　　黑域没有太阳系那样丰沃的资源，就连基地里的蔬菜大棚，都是Beta学长和前科学局人员花了四年才搞出来的。

　　这里是外太阳系最大的星盗聚集地，光是林诺抵达荒星后的一个星期，他就目睹根据地遭到了四次劫掠，伤亡颇多。

　　聚集在林家据点的难民里，有些是雇佣兵，有些是前联邦军人，花了几年时间，零零散散拼凑出几艘歼击舰，自卫反击同时，偶尔也去别的星盗窝抢点资源。

　　而当林诺抵达后，他立刻开始尝试组建机甲部队。

　　机甲师是非常珍贵的战略资源，一般轻易不会流落到黑域，他在Beta学长的帮助下，造出精神力检测装置，然后将有能力驱动机甲的Alpha和Beta都集中在一起，从头开始学驾驶机甲。

　　起初他的精神力数值很低，除了在驾驶舱副座指引，什么也做不了。

　　但他在刚踏上林家飞船时，就用包括腐蚀药物、刀片在内的许多工具，硬生生把打过药物的腺体毁掉了。

　　随着时间流逝，他发现精神力开始慢慢回升，最终在第三年，完全恢复到他参赛时的水平。

　　而这时林家也已不再是刚流亡时的凄惨境地。络绎不绝的投奔者带来资源，从零建起的机甲部队，也成长到足以捣毁小型星盗窝点。

　　“我在红蛇的情报库里，检索到红蛇针对我们的打击方案。”
　　林诺一边走，Alpha队员就一边向他汇报，
　　“最近我们劫的都是红蛇的船，近期他们估计会有很大的针对性动作。”

　　林诺在战术手套里展开光屏，仔细浏览红蛇的打击方案。

　　并肩行走时，偶一抬眸，他发现这名Alpha队员的面色不太好，额角也有细细的汗，像是在尽力忍耐着什么。

　　于是他停下脚步，主动拉开距离，说：
　　“先到会议室等我吧。我稍后到。”

　　Alpha队员：“好的，了解。”

　　对方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

　　剥除腺体后，林诺对基地里Alpha或Omega的信息素感知，也开始逐渐消退。

　　这当然非常值得庆祝。
　　但是某一天，当他正教一个c级Alpha驱动精神力，对方却突然在驾驶舱里昏了过去。

　　他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是一直都有吗？”林诺微微皱眉，“一直都有s级Alpha的信息素？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在根据地里，绝大多数人都是Beta，无法察觉信息素。
　　少量的Omega也被安排在独立居住区域，平时不会经常露面。

　　剩下的Alpha，除了从前就跟随林家的调查局特工，就是后来投奔的雇佣兵和雇佣兵的孩子。

　　前者对林诺的遭遇知情，他们选择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
　　而后者，则大多都跟林诺学过驾驶机甲。当林诺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询问时，这些Alpha看上去比林诺还要震惊。

　　“林队，你不是Alpha吗？”
　　一个雇佣兵的孩子惊奇发问，他从少年时就跟父母闯荡太阳系外宙域，对联邦内部不太了解，
　　“他们都说你是Alpha。因为机甲开得特别牛，所以一看见我们开得这么稀烂，就会气得要死，用信息素狠狠霸凌……啊不是，训诫我们……”

　　“他才不是Alpha！他是诺……是联邦以前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另一个Beta队员说，“有那么夸张吗？林队只是不小心在哪沾了信息素而已。”

　　“你根本不懂被信息素等级压制是啥感受，很痛苦的好不好！而且林队身上的Alpha信息素是S级，知道什么概念吗？”
　　一个年轻Alpha差点没蹦起来，
　　“A级Alpha对上S级脑瓜子都要嗡嗡的，我们这些B级C级如果被越级压制，那感觉就像……就像得了重度疟疾加帕金森加神经失调，每次训练结束，做梦都是那种又苦又辣的恐怖味道……”

　　他在队里年纪最小，一顿叽里呱啦诉苦，直到被一个年长的雇佣兵撞了下肩膀，才想起回头去看林诺。

　　黑发青年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听着，一直没吭声。

　　虽然下半张脸被面罩遮住，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林诺的心情就在这一刻急转直下。

　　Alpha少年果断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把走廊声控灯打亮：
　　“当然主要是因为我们菜，林队也是为我们着急。菜当然就得狠抓、狠练，信息素霸——训诫也没什么，只要能快速提升实力，保护家人就好……”

　　“对不起。”
　　林诺打断他，从墙上提起身子，“我以前不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去看望了那个昏倒在驾驶舱的C级Alpha。当然是隔着舱窗看的。

　　林诺给人家留下一套新作战服和靴子，就悄悄走开。

　　回到舱室后，他关上舱门，脱掉衣服，又沉默着摘下手套，去洗今天第二次澡。

　　浴室的镜子笼上水雾，影影绰绰映照出他的身影。

　　曾经青涩的少年躯体，如今已经彻底成熟。

　　一身漂亮紧实的肌肉，在牵动时绵延起伏，露出黑域流亡三年留下的伤疤。但在这具属于战士的强悍身体上，却总是隐约可见某种隐秘的痕迹——比如过分饱满的腿根，胸口鲜艳挺翘的部位。

　　以及——当水珠从腹肌滚落时，会先淌过一片斑驳的、试图抹去什么似的腐蚀疤痕，最后才落进肚脐眼里。

　　林诺慢慢地洗，洗得非常认真，尤其是腺体。虽然上面有疤，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擦洗了很多遍。

　　离开浴室，他看了一眼光脑，暂时没有紧急战况。
　　就决定抓紧时间，去基地的公共食堂解决温饱。

　　随着投奔的人越来越多，目前林家的根据地，已是一个超过两万人的小型据点。

　　逃亡者里不乏有厨师，他们一起搭建了公共食堂，然后又因为菜系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一人一灶，每天只在食堂里比拼厨艺，看谁的菜盆前排队的人许多。

　　“林，多给你几块。”
　　胖厨师乐呵呵往他盘子里暴扣芝士焗肉，
　　“还是吃得太少。你看你往那群Alpha旁边一站，人就比他们细一圈，这怎么当队长？多长肉才能练得更壮。来再给你一块。”

　　林诺盘子里的焗肉堆成山，黑眼睛瞅瞅盘子，又瞅瞅厨师的大力水手胳膊。

　　他隐隐感觉对方是把他划进了细狗分类，忍不住就想若无其事地搬弄两下菜盆，顺带若无其事地展示一下肱二头肌。

　　但这个念头很快消失在脑中。
　　他如今已经25岁，是这个根据地的机甲部队队长，不再是那个幼稚耍酷的19岁少年了。

　　打完饭，他又往饭厅里走。

　　这会儿正是饭点，用餐区聚集了很多人。
　　林诺看了看空桌子，先抬腿往他眼熟的同龄Beta们那边去。

　　餐盘一放下，桌边的几个Beta全部站起来了：

　　“诺、诺……林队！”

　　“林队。”

　　“林队好！”

　　林诺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坐下：“可以坐这里吗？”

　　“可以可以！你丫的快给林队让座，别挤着人家。”

　　“坐我这里，我这块阳光好，暖和。”

　　“林队，请坐！”

　　林诺坐下了。

　　他没吃两口，就感觉几个同龄Beta似乎都很拘束，不太敢大声谈笑，连舀汤都要扭扭捏捏翘着小指头，完全不像他坐下前那样轻松自在。

　　于是林诺想了想，起身说：“我看见朋友招呼我了。不好意思。”

　　“啊……要走了吗林队？”Beta们很失落，“就在我们这桌吃吧！”

　　“下次再来……啊对了我是住9区的，舱室里还有你的海报呢！有空来找我玩……”

　　林诺端着餐盘离开。

　　虽然每个跟他擦肩过去的人，无论Alpha还是Beta，都会非常敬重地向他问候致意，但其实并没有人招呼他拼桌。
　　所以他走到用餐区另一边，又站了一会儿。

　　直到几个Alpha队员看见他，远远跟他招手：“林队！坐我们这里！”

　　他就走过去了。
　　坐下没多久，桌子对面的一个c级Alpha，话开始变得越来越少，脸也越来越白。

　　两边的b级Alpha还勉强硬扛着，顶着浓烈威慑意味的s级信息素谈天说笑，竭力不让林诺看出异样来。

　　最后林诺放下刀叉，还是把餐盘端起：
　　“我想起还没看新星球的情报。你们吃吧，我带回舱室吃。”

　　“啊林队你好卷啊！劳逸结合好不好！”

　　Beta学长是科研狂人，吃饭只嗑营养剂。他们只有在讨论工作时会碰头，就像阿拉里克从前评价的一样，其实跟爱好机甲的林诺共同话题不多。

　　林诺端着餐盘转过基地门口，看见舍友B和舍友C拉着舍友A的遗像，一块坐在草地上唱歌。

　　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打扰。

　　“……是不是我们没表现好，诺神才不跟我们拼桌？啊啊啊都怪我，我太紧张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叫他林队的时候有个破音，啊啊啊他是不是发现我破音了……”

　　返回舱室的路上，他要经过第9区的架空通道，却发现前面刚好是那些同龄Beta们。
　　他们似乎已经吃过午饭，准备回去工作了。

　　“……哎，其实真的好想跟诺神朋友……可是明明年龄一样，他的经历也真的太传奇了吧我靠……有点不敢靠近他，总觉得很有距离感……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幼稚，认知不太匹配……”

　　“我听说是卡厄西斯皇帝当年为了夺权，制造他的假死新闻，还关了他好几年，三年前他才逃出来……不过不愧是诺神啊，还是这么强！我是觉得他应该会更想跟Alpha们玩吧，毕竟在机甲上更有共同话题……”

　　林诺稍稍停了会儿，让他们往前走远，直到听不见对话声为止。

　　荒星的风涌进第九通道。
　　同龄Beta们离开后，第九通道就寂静下来，他一个人站在风里，额前的黑发被风微微扬起。

　　小叔是在一年前去世的。

　　因烧伤、枪伤诸多伤势叠加，引起了严重的并发症。

　　他在进入黑域后，为了抢占根据地和营救林诺，日夜殚精竭虑，情况最终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林诺记得他病逝前一天，还突然从病床上爬起，推着轮椅来看林诺训练机甲部队。

　　林诺从机甲场里出来，他就乐呵呵地给林诺剥橘子吃：“小宝，来吃橘子小宝。”

　　第二天他就去世了。一句话也没有给林诺留下。

　　林诺用白布盖过他的脸，头低下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晚安。
　　又说：“爸爸妈妈没有那样做。”

　　紧接着就是陈九叔。

　　他战死在半年前一次大型防御战里，为掩护林诺新生的机甲部队而牺牲。

　　那也是林诺队里，减员人数最多的一场战役。

　　他回到根据地，主持了所有人的葬礼。
　　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回头一看，发现根据地的所有幸存者，都在后面默默跟着他。

　　就从那一刻起。
　　一个沉甸甸的责任，已经悄然压在他25岁的肩头。

　　他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找个树丛或者躲回舱室闷着。
　　而是带着科研组和机甲部队，组织所有人快速转移，最后赶在被第二次打击前，在这颗新的荒星落脚。

　　餐盘里的芝士焗肉，已经在冷风中微微发凉。
　　于是林诺重新抬脚，就近找了一个台阶坐着，一个人默默把它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