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守在窗外》边城阿九

3、第 3 章

　　林慕青的父母调入县城的一所成人进修学校，林家父母是双职工，单位给林家父母分配了一套带院子的平房，举家搬了过来。这所房子正中是一条走廊，走廊东面有一个大客厅，客厅北面有一间卧室，林家父母住在那里。走廊西面有两间卧室，林慕青即将上初三，林父将靠南的那间大卧室给了她，在房间里安置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布满了书的书架、大写字台，还有一把软乎乎的椅子，为她提供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林慕青的二姐已经工作，在单位有宿舍，周末才回来，林父把靠北的那间卧室让二姐和三姐共住。走廊直通餐厅，餐厅西面是厨房，东面是一间储藏室，林父将储藏室改建成一间卧室，让弟弟住在那儿。这所房子前后都有门，方便进出。
　　林慕青开始和夏辰溪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与魏天泽还书、借书时只能在学校里仓惶进行，恰又到了期中考试的时间，林慕青为了考一个好成绩向父母交代，忙着应考和备赛，收敛了课堂上偷看课外书的行为，看书的速度慢了下来，与魏天泽私下接触的次数也少了。
　　林慕青搬到这所新居后不久，在这儿又交到了新朋友吴静娴和她的弟弟吴钰轩，吴父是林父单位的副校长，他们和林慕青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吴静娴上高一，人如其名，是个文文静静的漂亮女孩，学习很好，林父喜欢林慕青和这样的女孩交往。吴钰轩上初一，还是小孩心性，每天放学一回家就带着邻家的孩子们踢足球，俨然一个孩子王。
　　吴静娴家比林慕青家先搬来一年，她对周边的环境已经非常熟悉了，她和弟弟每天从一条小路步行到学校，林慕青与他们认识后，就和他们一起走这条小路去上学。这条小路沿溪而成，途中穿过一片芦苇荡，步行去的时间与坐公交车的时间差不多。吴静娴第一次带着林慕青和吴钰轩从这条小路步行去上学后，林慕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条小路上，不再去挤公交车，每天与吴静娴姐弟一起步行上学、回家。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林慕青在班级的排名是二十七名，之前可是稳定在前十名以内的，林父看到这个成绩与排名，认为是林慕青参加篮球队耽误了学习，坚决要求林慕青在这次比赛结束后退出篮球队。林慕青知道自己成绩下降与参加篮球队没有关系，可她心虚，不敢顶撞林父，只好默默接受了。
　　全县的中学生篮球赛与足球赛拉开了帷幕，经过一番拼搏，林慕青所在学校的篮球队和足球队双双出线，进入决赛，刘老师和季老师让足球队和篮球队互为啦啦队，在一方没有比赛的时候去给对方队员加油。
　　足球队争夺冠亚军决赛的那天，篮球队去给足球队当啦啦队，学校里爱好足球的同学们和魏天泽的拥趸者也都自发前来观看比赛。
　　魏天泽他们球队穿着红色运动服，在球场上非常显眼。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魏天泽全神贯注在球场上，时不时和队友喊两句。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就像一团滚动的火焰，渐渐的，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当魏天泽带球进攻的时候，看台上就会响起“魏天泽加油”的呼喊声，林慕青也跟着站起来振臂高呼。
　　比赛结束了，篮球队和足球队均获得冠军，代表县里去参加省里举办的中学生篮球、足球比赛，林慕青、夏辰溪和罗娟因是板凳队员没能去省里参加比赛。林父认为打篮球是一份养老不养小的职业，在这个小城里，打得再好也没有什么前途，只能作为业余爱好，不能当职业，比赛一结束，林父勒令林慕青退出了篮球队。
　　一天，林慕青与吴静娴、吴钰轩一起回家，突然，吴钰轩喊了一声“魏天泽”，林慕青顺着吴钰轩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魏天泽推着自行车走在距离她们一百多米远的另一条路上，魏天泽回来了，她心里不由欢喜起来。魏天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回家不应该走这条路啊？林慕青心下疑惑。此后几天，林慕青都发现魏天泽和她们平行在另一条路上，当林慕青走到她家附近的那条小巷子口后，魏天泽就骑上自行车快速离去。林慕青决定弄清楚魏天泽为什么每天会出现在这条路上。
　　这一天放学和吴静娴姐弟一起回家的时候，林慕青发现魏天泽又出现在不远的那条路上，她们走进芦苇荡后，林慕青突然惊叫一声：“哎呀，我把作业本落在教室了。”说完低头在书包里装模作样翻找一番，然后抬起头沮丧地对吴家姐弟说：
　　“今晚写作业要用的，你们先回去吧，我得回学校取作业本去。”说完掉头就走。
　　吴家姐弟看林慕青匆匆忙忙的样子，信以为真，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天气虽已渐渐寒冷，芦苇依然挺立着，密密麻麻的一片，林慕青她们进入芦苇荡后，魏天泽是看不到她们的。林慕青想看看当芦苇荡里只走出吴家姐弟后，魏天泽会是什么反应。吴家姐弟转过弯后，林慕青立即悄悄尾随在后，不让吴家姐弟看到她。
　　吴家姐弟走出芦苇荡后，林慕青加紧脚步想到芦苇荡边看看魏天泽的反应，突然，一辆自行车冲进芦苇荡，林慕青矫捷的一闪身躲到一旁，对方速度太快，没有想到此刻会有人，虽及时刹车，惯性还是将车上的人摔倒在地上。林慕青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正是魏天泽，林慕青看着狼狈的魏天泽哈哈大笑，忽然觉得不妥，赶紧收住笑声向前搀扶魏天泽，魏天泽此时却笑了起来，一跃身站起来，扶起自行车后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泥土。
　　林慕青忍住笑看着魏天泽。
　　魏天泽嗫嚅着说：“我......我......没撞着你吧？”
　　“没有，我躲的快。”想到刚才的情景，林慕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怎么没去省里参加比赛？”
　　“唉，期中考试没考好，我爸爸让我退出篮球队了。”林慕青沮丧的说。
　　“难怪没见不到你。”魏天泽说完将挂在自行车上的书包取下来，从书包里又拿出几本书递给林慕青，林慕青瞟了一眼，见是金庸的《神雕侠侣》，飞快地从魏天泽手中接过那几本书。
　　“我看女生最近都在看琼瑶的小说，你怎么就喜欢武打小说呢？”魏天泽好奇地问林慕青。
　　“我喜欢仗义行侠的那些大英雄，尤其是那些女侠，就像黄蓉。”
　　林慕青口中念念有词：“獒口夺杖、棒打狗头、拨狗朝天......”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自创的武打招式，魏天泽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林慕青突然站直身子，问他：“你能找到琼瑶的小说？有没有《窗外》？”
　　林慕青已经看过琼瑶的《几度夕阳红》《梦的衣裳》，最近班上的女生正在传看琼瑶的《窗外》，一下课女生们就聚在一起，听那些已经看过的同学讲书中的故事情节，林慕青正在排队等候这本书，轮到她得到放假前了，听魏天泽提到琼瑶小说，急忙问他。
　　“我队友的哥们儿是做图书出租的，他那儿金庸、梁羽生、琼瑶的书很多，我们去了随便选，我去帮你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本书。”
　　“太好了！太好了！”林慕青欢呼雀跃。
　　“我明天给你带来，明天中午放学后你在这儿等我。”魏天泽说。
　　“好。”林慕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林慕青向魏天泽摆摆手转身走出芦苇荡，回头看看，魏天泽并没有跟来，等回到家门口林慕青才反应过来，今天弄这一出是想知道魏天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他提到金庸和琼瑶的小说，又忘记问了。
　　由于期中考试没考好，林家父母每天盯着林慕青学习，林慕青不敢让父母看到她在看闲书，将书藏在衣襟下，把书包抱在怀中遮住隆起的衣襟，鬼鬼祟祟进了家门。林慕青一进入自己的卧室，放下书包取出衣襟下的书，跪在地上把书藏在床底下的一个纸盒里。
　　这一幕被弟弟在窗外看到了，他进来问林慕青：“你在藏什么？”
　　林慕青站起身拍拍手，说：“没藏什么啊。”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妈妈。”弟弟说完就往外走，林慕青赶紧一把拉住他，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两元钱在弟弟面前晃了晃，“如果你能为我保守秘密，这两块钱就是你的了。”
　　弟弟高兴地点点头，林慕青把钱递给弟弟，他拿了钱笑嘻嘻地出去了。
　　林慕青担心弟弟哪天出卖她，将书从床底下拿出来准备塞到书架最里面去，和其他书混在一起，父母从来不动这儿的书，应该不会被发现。刚走到书架前，怀中的书散落到了地上，从书里掉出一张卡片来，林慕青捡起一看，正面是一片红叶，晃动卡片红叶开始飘动起来，背面是一年的日历，十一月的一个日子用笔画了一个圈。林慕青以为是前一位借书的人用这张卡片做书签，还书时忘记拿出来了，就将卡片又夹到书里藏好了书。
　　吃过晚饭后林慕青老老实实待在卧室里写作业，但她的思绪总是跑到藏起来的那几本书上，诱惑太大。做完作业后，林慕青悄悄把家里的手电筒藏到被子底下，关了灯上床睡觉，等父母都熄灯睡了以后，林慕青悄悄拿出书，用被蒙住头，打开手电筒开始看书。
　　第二天，林慕青昏昏沉沉的度过上午，放学的下课铃一响，她立刻精神百倍，收拾好书包冲到吴静娴的教室门口，告诉她自己要做值日，不能和她们一起回家了，然后又回到教室，估计吴家姐弟已经走了，这才背上书包走出教室。经过魏天泽教室的时候，看到魏天泽站在教室门口，她快步向校门口走去。出了校门没多久，林慕青回头一看，魏天泽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不再回头，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一直向回家的小路走去。进了芦苇荡林慕青停下脚步，不一会儿魏天泽跟着进来了。
　　魏天泽从书包中拿出一本书递给林慕青，林慕青一看正是《窗外》，喜形于色，将书装进书包，紧接着问道：“你队友哥们儿那儿有没有《雁儿在林梢》《我是一片云》《在水一方》......”林慕青报出一串琼瑶的小说。
　　“你先看这本，我留意一下，凡是琼瑶的小说我都给你借来。”
　　林慕青拍拍书包，得意地说：“谢谢你！这下我在同学面前就有面子了。”
　　魏天泽笑了，林慕青觉得魏天泽在嘲笑她，赶紧解释道：“我们女生最近非常迷恋琼瑶的小说，谁手里有琼瑶的小说，大家就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她转，有听她讲故事情节的，有哀求她借书的，你不知道，一讲到关键之处她们就卖关子，大家急着想听下文，可她就是不讲了，你想借书，还得帮她做一星期的值日。我要是有钱就把琼瑶的小说全买回来，然后散发给同学们看。”说到此处林慕青义愤填膺。
　　听了林慕青的话魏天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说：“书店现在买不到金庸、梁羽生和琼瑶的书了，这些书很抢手，我队友的哥们儿说这些书刚还回来还没等上书架就又被人借走了。”
　　“哦，那你怎么都能借到呢？”
　　“之前我让队友告诉他哥们儿把金庸和梁羽生的书都给我留一份，我看我们班女生也在抢着看《窗外》，估计你会喜欢，就让他给我留了一本。”
　　“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你家也在附近吗？”林慕青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我家离你家只有两站地远，我每天上学都会经过这里。”魏天泽回答的时候一直看着地面。
　　“那你以前怎么也会跟在我后面？”
　　闻听此言，魏天泽脸红了，赶紧解释道：“我家和你家差不多一起搬过来的，以前我家住在离你姐姐家不远的地方，那也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魏天泽居然知道自己以前住在姐姐家，还知道她家搬家的具体时间，看来，魏天泽出现在林慕青身后绝不是偶然，给她借来心仪的书籍，都是有心为之。林慕青偷偷看了魏天泽一眼，他低头盯着地面不说话，林慕青也不敢再开口说话，俩人就这样默默地一直走到芦苇荡出口处。
　　魏天泽停下了脚步，偷偷看了林慕青一眼，问道：“昨天给你的卡片你看到了吗？”
　　“卡片？”林慕青想起了书中夹的那张卡片，恍然大悟道：“那张卡片是你的啊？我以为是谁当书签用忘记了留在书中了。”
　　“我送给你的，你喜欢看书，以后你可以当作书签用。”
　　林慕青想起了背面那个圈住的日期，就问道：“那个被圈住的日期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的生日。”魏天泽又红了脸。
　　林慕青虽然处于一个不太成熟的年龄，但是看了那么多金庸和琼瑶的小说，已经多少明白一些男女感情方面的事。在这个微妙的年龄里，少男少女都已经越过了那个男女“不接触”的阶段，希望自己能引起异性的注意，并且想交一个相好的异性朋友，听魏天泽说那是他的生日，明白了魏天泽这是在向她表白，立刻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再正视魏天泽。
　　见林慕青脸红了，魏天泽知道林慕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林慕青又喜又怕，喜的是这次去省里参加比赛，足球队获得第三名，魏天泽被评为优秀运动员，成为学校的名人，许多喜欢足球的男孩子非常崇拜他，希望能和他一起踢一场足球。女孩子们见到他时总在搔首弄姿，企图引起他的注意，罗娟已多次和林慕青说过这件事，她也亲眼见过，如今听到魏天泽向她表白，有种受宠若惊之喜。怕的是老师、父母虽然没有明确提到早恋二字，但耳提面命的暗示早将林慕青的耳朵磨出了老茧，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受琼瑶小说的影响，林慕青内心憧憬着一份浪漫而又甜蜜的爱情，想起魏天泽的尾随、投其所好的借书，最重要的是魏天泽是学校里很多女生青睐的对象，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会羡煞多少人啊，想到此林慕青不由点点头。
　　魏天泽兴奋地用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车把手，说：“明天见！”然后怕林慕青反悔似的，立刻骑上自行车，屁股也不沾座椅，用力蹬着自行车驶出芦苇荡。
　　林慕青找了一个借口不再与吴家姐弟同行，每天下午放学又和夏辰溪、罗娟一起离开学校。每次经过魏天泽教室的时候，看到魏天泽站在教室门口向这边张望，林慕青会心一笑，和夏辰溪、罗娟若无其事地走出校门。魏天泽也不再和王鸣同行，一个人推着自行车默默跟在身后。到了小路入口处，林慕青与夏辰溪、罗娟分手，径直走进芦苇荡，在这儿等着魏天泽。
　　寒冷阻止不了两颗情窦初开火热的心，在芦苇荡里，有时，林慕青会给魏天泽讲她看过的金庸小说，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书中描写的武打动作，魏天泽则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弥漫着喜悦的光泽；有时，魏天泽会给林慕青讲他们踢球的趣事，一边说，一边将脚下的石头当足球踢，林慕青则会拽着魏天泽的胳膊，抢脚下那块石头。时光在笑闹的愉快中慢慢消逝。
　　虽然是短短的一段路，对俩人来说，却是一段充满快乐的过程。后来，俩人不满足于只是下午放学后的这段同行，中午放学后也开始了这段快乐之行。再后来，魏天泽要求和林慕青一起去上学，为了不让林慕青在寒冷中等待，他们约定魏天泽到了林慕青家附近后按三声自行车车铃铛，林慕青听到铃声后再出去。从此，林慕青只要听到三声铃铛响就会飞快地跑出家门，与魏天泽一前一后向芦苇荡走去，进入芦苇荡，俩人才会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