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出去的阁楼》驰恩宸

4、第四章

　　楼耀宗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但是施毓秀并没有半点担心，她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看着他受折磨，不过，即便楼耀宗此刻狼狈到极点，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要看楼耀宗发作要结束了。施毓秀起身拿起桌上的烟枪，对着火吸了满满一大口烟含在嘴里。楼耀宗好不容易才缓到能喘过气来，她借着他大口吸气的时候把烟冲着他的口鼻喷出来:“九九成，稀罕物。大少爷您慢慢受用。”

　　这一下楼耀宗又继续发作了，表情比刚才还要狰狞，身体抽成了麻花状，眼睛翻白，脸色憋的青紫，大张着嘴巴愣是叫不出一声，就是昏过去了也还在抽搐。

　　施毓秀只觉得后背发凉，理智一点点恢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但是他活该！他不是人！可他要是死了，自己就要背人命了，到时候被楼家人碎尸万段……施毓秀难以抵抗心中的恐惧，慌慌张张破门而出大声呼救:“快来人啊！大少爷发病了！快请郎中过来……”

　　楼老爷得着信恨铁不成钢似的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沉沉的叹了口气，愁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命令全府上下不许声张，他前几天才跟他那群老友说他儿子病好了，不久就能给他添个孙子。这消息如果传出去不就是打他的脸嘛。

　　楼太太倒是担心而已跑过来对着施毓秀一通破口大骂，抬手就打，施毓秀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由着她打骂。楼太太看见儿子面目狰狞、身体扭曲失禁，心疼病发作，直接晕了过去，跟楼耀宗一同送进了医院。

　　一天夜里，楼耀宗犯烟瘾的同时又犯了病，他的身体经受不住，在痛苦的折磨下死去。楼太太受不了打击夜里心脏病发作过世了。楼老爷伤心过度，得了中风，楼家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了，整个楼家地担子都落到了施毓秀的肩上。

　　施毓秀每日主要做的还是打理楼家的日常事务。而且楼家的那些商铺就是最让她头疼的，小时候在家，父亲只让她呆在那小小的阁楼当中，连房门都很少出，更别提什么管理生意了。

　　她哪里懂得打理生意，只能依靠楼家主管打理生意的几员老将。但有些人都是活成了精的，难对付的很，每天勾心斗角、用尽手段搞得施毓秀心力交瘁。好在她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楼家总体的局势依然没变，她依旧稳定地坐在楼家当家人的位置上。

　　然而宋仪君自从离开了蜀州城，便再也没有音信传回来。施毓秀派了一波人去找，等了有一个多月总算知道了她的地址。

　　自此，施毓秀闲下来就写信寄给宋仪君，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地想念她、希望她早日回来跟她团聚……每个月施毓秀更是给她寄一大笔钱当作生活费，换了季节施毓秀就给她寄衣物和应季的家乡特产。但是，让她绝望的是，她的每封信都石沉大海，寄去的钱和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施毓秀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脸色死灰，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咆哮着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推翻到地上。她知道要让宋仪君再接受她是希望渺茫的，但她还是不死心。每次去逛集市必定会买一些自己认为适合她的东西，攒到一定数目就打包寄到北平去，倘若被退回来就接着寄，再退就再寄。这些是她每每必做的事情，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后来，宋仪君就读的医科学校里有一位教授公开发表反动的文章，被抓进了监狱，几位教师去北平生意最火热的酒楼里发传单表示抗议。后来这几位教师也一起被抓进了监狱里，再后来学校的学生为了营救自己的老师，组织起来上街游行抗议。

　　宋仪君也在其中，那些老师都是她无比尊敬的，教授写的那一篇文章她也看过，那是能够唤醒人们精神灵魂的一抹晨光、是能够驱策人们前行的长鞭、是鼓励人们拿起武器准备战斗的冲锋号……那可不是一篇普通的文章，更不可能是什么反动文章。

　　后来游行队伍里好像出了奸细，有人在和平示威的队伍当中偷偷放枪，导致那些当兵的以为他们要发动暴乱，一连打伤了几十个学生还把他们抓进了监狱，宋仪君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再后来学校被强制关闭。消息传到了蜀州。施毓秀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北平去把小君救回来。奈何楼家这边的事宜也很繁重，施毓秀一时间脱不开身，她只好派人到北平去，花了大把的银元，把宋仪君从监狱里救了出来。宋仪君被用了刑，伤势比较严重。楼家的那些仆人奉了施毓秀一定要把她带回去，生拉硬拽的硬是把宋仪君气的昏了过去。那群人二话不说，扛着她就上了火车。

　　一路上折腾着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宋仪君伤口发了炎，被折腾得大半条命都快没了。施毓秀看着宋仪君毫无生气的样子，差点吓断了气，她怨那些大老粗没保护好她的小君，赏了那群人一通乱棍。花了大价钱请了城里开诊所的洋大夫过来给宋仪君疗伤。施毓秀一直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宋仪君高热不退，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也许是她身体太过于虚弱的缘故，无论她说什么施毓秀都听不清。

　　施毓秀俯下身子，附耳上前：“你说什么？”

　　宋仪君喃喃念着：“不要，不要……救我……”

　　施毓秀在一旁听着心都快碎了，她早就哭成了泪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小君，姐姐在呢，别怕……姐姐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铭恩……”宋仪君的声音里满是温柔和乞求：“铭恩，商铭恩……救我……”

　　施毓秀听着倒吸一口凉气，伏在女孩身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昏迷的女孩：铭恩是谁？这……好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小君……小君有喜欢的人了？！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她……她爱的是我，她只是后知后觉！！她……她移情别恋了？！不！不可能，小君不是这种人！小君还小，心智不成熟，是这个叫铭恩的人诱骗了她……一定是这样……她是我的……她是我的……谁都不能把她抢走……

　　施毓秀越想越怕，越想越嫉妒，越想越气，精神恍惚之中，情不自禁地在宋仪君的唇上狠狠落下一吻，似乎是要将她吞噬入腹。

　　第二天一清早，施毓秀推开房门犹如鬼魅一般在门口站了许久。管家见了她都差点吓一跳：“大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呢？”

　　施毓秀满身怨气，愤愤开口：“去！再派人去北平！”

　　管家一头雾水：“为什么还要派人去北平啊？姨小姐不已经回来了吗？”

　　提起这个叫铭恩的人，施毓秀就恨的咬牙切齿：“给我查！查这个叫铭恩的人！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到！”

　　“没问题。这个铭恩是姓明？还是……”

　　施毓秀不耐烦道：“商铭恩。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到！不然就都别给我回来！”

　　看着施毓秀这副要吃人的样子，管家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怕惹施毓秀一个不高兴，他就变得跟那群人一样，硬生生挨一顿乱棍。立刻派人奔赴北平找人。

　　近几年，施毓秀从一个温婉的美妇人变成了凶悍的母夜叉，只当是家里的几只“老狐狸”太难对付，被硬生生地逼成这样的，没人知道其中具体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