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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宣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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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招已过。是个人都看得出场上的情形。之所以还是不输不赢的状态,只因淡青衫的人儿手下留情罢了。往年皆是如此。他从未赢过,但无人能否认他输。他之所以不赢,是因为他并未想赢。神箭宗主也并未有心争胜。大概最多也就是想让白山知难而退罢了。只是白山老怪越老越糊涂,爱武成痴;而弟子们也乐得借这机会出门一游罢了。
往年,都是过招数百之后,或是太阳下了山。或是神箭宗主主动言和,白山老人顺势应答,这仗就算是不赢不输,约定来年再比而已。然而……今年似有不同。
今年这场打斗可谓相当精彩。莫说百招不尽,招式不重,就单论二人的身姿,那是一个似青松银鹰,一个如白云流水。来往之间,时如大漠戈壁的烟雨书法,就仿佛黄山巅峰的水墨云图,瞧得众人都忘记了叫好。这个时候,任凭谁叫停,只怕在场的人都未必听得见的。况高手相遇,几年难得一见,谁都不想错过了好戏一场。
这边,白衣少年身形如隼,扎、挑、抅、插,无不招招致命;偏生遇见沾、连、移、让这等抵御滴水不漏,便再也施展不开。日头升起,正是下午时分,骄阳似火,烤得人心难耐。旁人观战,因有白衣少年掌缘带风,又是阴寒之气,所到之处,如相距甚远,倒也乐得解暑去热。场中之人却大不相同。那擂台四面朝天,一侧有树木相挡倒也还好,另一层因置看台,数年伐木,早已寸草不生。绍云是修习少阳之术,体质偏寒,刚好相抵。而白衣少年,则是以阳刚之躯,修习阴厉之术,原本就是逆天而为;加之此时久攻不下,越是心急,越想发挥威力,便越要更多催动功力,将体内阴寒之气迸射而出,而另一面,灼热的气息就滞留在五内,久久不可散去。这一来,额角眉梢皆见汗水。这下可给神箭门的弟子乐坏了——“看!你们的人不行了!”他们巴掌连连,拍得好不欢乐。斗至三百回合,白山老人的颜色越来越是难看。平日过招不多,倒也未见利弊,如今棋逢敌手,时间一长,他白山派的武功利女不利男的弊端便显现出来了。
这些讥诮之语,白山弟子倒是权当耳边风一般,乐得似乎更欢脱些。这少年平素跟他们原本关系也好不哪去,本就被老主偏宠到无所不为,这倒也罢了。反正老主也没管他们寻花问柳,一视同仁来着;只是,适才见那上台一踏,顿失忠义,人心冷暖,就算不是名门正派,谁也都不想临阵吃了败仗还被落井下石一番。虽说这对他们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人都是这样,希望别人精诚待己,却从未想过自己要同样待人,对人过苛,也就成了天经地义的当然事。
然而这话却似一道利器,刺入白衣少年的心肺一般,顿时炸了。眼见周围白山弟子无不嘲笑颠仆,他的掌法也愈加凌厉起来。因为他知道,她此时一定在台下看。那么,他就一定不能输,而且一定要赢,赢得那个女子的芳心!
他可以输吗?
他没有输的余地。
因为他要她,他喜欢。
被挫伤的意气,让他越战越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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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这一招变化是在意料之中的,白衣少年掌中现爪,迎面就是一抓。
绍云随意闪过,神色却是忽然一动。这一招严格说来可以算是暗器了。
对方的武功瞬间暴涨,刚开始那种隐忍的杀气似乎决意不再隐瞒。
“哈~说你们的人不行了吧!招式用老了!我还真以为他层出不穷,无穷无尽,是个武学通呢!”这弟子尚未说完,却见另一人陡然变色,于是匆忙回头。
“唰唰唰”就像利剑挽了三朵剑花一般,白衣少年的爪已变成短剑,攻势排山倒海。
不同的是,剑花多是虚招,而他这三招却是力透掌背,翻滚而至,不依不饶,大有不置对方于死地不罢休的架势。恰是应了初一上场的台词。
这一突变,饶是神箭宗主都目光一闪。
然而,泥牛如海,绍云一招“绵里藏针”愣是将这气势夺人、锋利无比的攻势“吸”了进去。
这下,连白山上下,带神箭宗主都道了一声“好!”白山老主摇头,传音道:“痕儿,你输了。这娃儿所学天生是我派所克,便是为父亲自上场,都未必奈何得了他。莫要再继续缠斗了。”
这一边,神箭宗主也点头示意,可以拱手收场、约后再战了。经典之战固然好看,但此消彼长,固然花样百出,看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后边就算不看,依他多年修为,也能想象。而白山那少年,比之寻常弟子更加不计后果,久战下去,难免损伤。
见师父指示,绍云心里无喜无悲。唯一欣慰的是,近来总有一件事,可以让师父些许欢颜。女儿随世敌远走高飞,他老人家口上不说,心里,一定是难过的吧。
只是,这杀气不止,他要怎样才能跳出圈外,拱手言和呢?
果然,绍云发现,一旦他有意向外,对方必逼得自己内敛。若说适才是他控制了局势;现在,对方可谓拼尽了全力。就算两败俱伤,也不让他有言和的机会。比如刚才那一拿,循常理,敌必自救。这可是双目啊——人之精要所在。然而对方却不管,仿佛拼着双目不要,也要扼断他的颈项一般。这番打法,让绍云着实吃惊不小。
“敢问这位兄弟,你我可有仇怨?”绍云心有疑惑,却并未高声。
“是也不是。但我非要你性命不可。”对方也是传音之语,似乎不愿给其他人听到。
“哦?”——是吗?自己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的性命也是如此矜贵。
“我是白山少主秋梦痕。你该不会忘记了我对你的宣战?”
白山少主、白山少主……原来,这就是萍儿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