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箭凋零》纳兰澈雪

12、亲情

　　“当啷——”

　　剑，笔直地跌落。
　　跟着，淡青的云彩也飘落下来。

　　淡绿的衫影飞身迎上去——她要接住师兄！
　　顾不得沉痛压断了双臂，将脸颊贴在伤口。希望这样可以让他不疼些。

　　没有追兵。
　　之前还穷凶极恶的少主却忽然像中了邪一般，呆立当场。

　　适才那心脉猛烈的一跳，对方随即失去了知觉。
　　而指尖所触的地方，竟让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直到这时，神箭宗主才悠悠开口，只吐出八个字：“兄弟相悖，何其悲也。”

　　“你说什么？”白衣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神箭宗主却不再多说一句，竟放着爱徒不管，转身去了。
　　顷刻间，神箭弟子走得干干净净。门规之严，罕见至极。
　　只留白山弟子四顾，众皆骇然——神箭无情，竟至如斯！

　　“父亲，神箭宗主适才所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兄弟？”白衣少年落地，急道。
　　白山老人却不管他，只是奔过去给他整理衣衫，左瞧右瞧：“吾儿鲁莽！幸得平安！”
　　哪知白衣少年毫不领情，随手一拨，一个箭步窜到那两人面前，骈指几处，伸臂一掀——

　　“唰！”淡青色的长衫下，隐隐是一片白色的翎羽。

　　“你还做什么？”绿衫女子怒叱。她打掉他的手，抱紧师兄。
　　师兄现在一定很冷、很冷。她再也不要师兄受到任何伤害！

　　白衣少年不发一言，却惨白着脸，倒退一步。
　　撸开自己的衣袖，一只灰色的鹰羽赫然显现！

　　“——原来，这竟是真的。”登登登又是连退几步，白衣少年一下坐倒在地！

　　“这——”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无比苍老。
　　苍老的力道中充满慈爱，却立刻引来白衣少年的怒视！瞪得那人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父亲，原来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个亲生兄弟你不告诉我？”
　　白衣少年如濒死受伤了的野兽般大吼大叫，神色几是绝望至崩溃。

　　自幼，他便发现自己身上有个奇怪的印迹。
　　为此，那些收藏级美女经常吃吃地笑着赞他是“鹰”姿焕发。
　　而他，一直以为是父亲奇异癖好的一种。从未想过，这也是某种宗族的象征。

　　直到那刻，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他兄弟！他亲手杀了他兄弟！

　　在那之前，他们从未感觉彼此的存在。
　　在那之后，一切却都已无可挽回。

　　……

　　“不！谁说你不是我儿子？谁敢说你不是我儿子我就杀了他！”

　　“痕儿，莫怪你父！纵使相逢不相识，就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二十年养育之恩你怎忍心责怪你父？难道你不分青红皂白昏了头么？”有师叔不满。

　　随即便有师伯扯了下衣角，低声示意噤声：“少年轻狂，让他自个儿冷静冷静罢。”
　　顺带连同一下陷入焦躁狂乱、与其对吼的白山老人也被一并连拉带扯地牵走了。

　　泪水在两人眼前奔流。唯一不哭的，却是他们面前身受重伤的人儿。
　　他安详地睡在那，面上无比的平静。只是神色中好像还有一丝遗憾。

　　萍儿已经不知道恨他了。她就像傻了一样，只是用衣襟将师兄呵护起来。
　　山里风大，不能让师兄再受凉了。虽然他这生已经受尽了人心凉薄之苦。

　　——碰——！白衣少年一拳重重捶在地上。

　　世事太欺人！他从没在乎过其他人。在他心中，从来不存在兄弟之情。
　　但在那一刻，亲兄弟的一味隐忍，让他此刻回首过来如同噩梦。
　　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他却让兄弟身上的血轻易流尽！

　　到底要怎样才能救赎他的罪过？

　　利齿划过手腕，鲜血汩汩而出。凑近淡青衫的人儿唇边。
　　浓烈带些香浅，殷红泛着青寒，无声悄沿唇角顺淌而下。

　　“没用的——你的血太过寒冷，不行的——”她拼命摇头，却又即刻否定自己，
　　她也学着白衣少年，咬破手腕，对着倒在怀中的唇线，凑头喂过去。

　　鲜血润着唇，蔓过口。眼睫动了动。梦中人却没有醒来。
　　她的手忽然不住地颤抖——师、师兄的心跳越来越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