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72、第七十一章 斜倚楼栏醉雪吟（2）

　　“你究竟知道多少？”
　　寂寞的暗处，女子一袭如华白色，犀利的眼神毫不避讳的射向眼前背身而立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优雅万千，虽是泠然的话语，却不知道为何透出闲适散漫的气息，而这份雅然在他身上亦不显丝毫突兀，反而似天生生就一般。
　　“跟你想象中的差不多。”
　　夜色微凉。
　　微风吹拂过来的时候，女子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她手指紧握，面上却是镇定如昔：“那你想怎么样？去揭穿我的身份吗？”她很肯定，眼前的人若是要拆穿她的身份，一开始就不会出手帮她。
　　男子闻言轻微勾唇，回首凝视她，明明是温润的弧度，目光却是灼灼逼人：“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现在的处境，就没有想过那些可能的后果？”
　　“担心有什么用？”女子冷笑出声，嘲讽地移开视线，“天下第一神医苏清澈虽以医术见长，但既能担当得起‘第一’二字，又岂是泛泛之辈？如果你真要动手，我未必是你的对手。既然如此，担心又有何用？”
　　“啪、啪、啪。”
　　苏清澈懒洋洋鼓掌，掌声在空洞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孤寂与清晰。
　　“不愧是堂堂前夏氏公主，知之进退，苏某佩服之至。”
　　“先生过奖了。”她微抬眼眸，一道利光闪过，宛如杀机而瞬间消失不见。她不喜欢杀人，但若是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绝不会手软。她一直隐藏得很小心，就连上次慕君延发现她的身份也是因为一开始就有一个秦萧偷偷给他提供了消息，这一次不知道苏清澈究竟是看出了哪一个破绽。苏清澈是个危险的人物，深藏不漏得让她心惊，如果不处理好这个变数，对她，对慕君延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看到她眼中闪过瞬若杀机而不现的利光，苏清澈不禁轻笑一声，冷冷道：“你想要杀我？”
　　“杀你？”桑妤歌讽刺回道：“妤歌虽然不才，但很清楚，杀了你，我自己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苏清澈赞同的点点头，眸眼带笑，隐约可见，但是在桑妤歌看来，却更像莫大的讽刺。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你是夏妤歌。”
　　“哦？”桑妤歌含笑挑眉，妖如罂粟，风情万种，那微扬的唇角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凛然。
　　“的确，你隐藏得很好。”苏清澈负手转身，围绕着她细细打量，“刻意控制走路的声音，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都把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皇族女眷，你做的这些堪称完美，但是你却恰恰忽略了一点，虽然你隐藏了内力，脉象却足以出卖你的一切。”
　　察觉她会武功，是在她接过诊脉的丝线时，那个时候他虽有怀疑，但皇族中也不乏将门之后，因此一开始他只是为她一身不俗的内力而诧异，根本没想到她的身份。若不是她出手拦住潜进官衙的探子，从腰间抽出那把软剑，恐怕他永远不会猜出她的身份。
　　前夏摄政王之女，也许是前夏氏唯一的皇族后裔。
　　别人也许认不出雪吟，然而对于他而言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雪吟在软剑中素有‘软剑之王’的称号，出自平城铸剑世家安氏一门，过去的百年间一直是安氏一族镇门之剑，直到三十多年前不知何故安氏一门忽然被灭，雪吟辗转收入皇宫，成为夏氏皇族典藏的珍品。末帝即位之后，便将雪吟赐予了摄政王妃寂芊姶。
　　“雪吟乃是前夏皇朝宫中典藏之剑，后来被赐给摄政王妃寂芊姶，此刻这把剑却在你的手中，你自然就是摄政王的女儿，前夏氏公主。”
　　“是又如何？”桑妤歌手指暗紧，心下暗自奇怪，他究竟是什么人？江湖中人人称赞的第一神医？可若仅是如此，世间能认出雪吟的人应该不多，为何他偏偏知道这么多？
　　想到此处，她看向他的眼光也不由带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苏清澈淡然对上她的眼睛：“很简单，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要你将雪吟交给我。”
　　“你想要雪吟？”桑妤歌敛去嘴角的笑痕，心底黯沉。
　　这个人……
　　“不错。”他依然在笑，温润如风，驽定自若，“而且，你非给不可。”
　　“就那么自信？”桑妤歌不由自主地将手移向腰间，雪吟是母亲留给她的，她怎能轻易拱手与人？
　　“我说过，这是一笔交易，雪吟就是交换的筹码。”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转身要走。
　　“想清楚再回答也不迟。”黑衣公子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桑妤歌脚下的步子停了片刻，并不说话，旋即头也不回的走开。
　　苏清澈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
　　苏清澈，这一次，为了得到雪吟，就连你都要不择手段了么？
　　雪吟雪吟，当年有人为了它不惜枉顾数百人的性命血洗安氏一门，而今，又有人为了它去逼迫一个女子，这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苏清澈惋惜的叹气，仰首望天，夜空寂寞安静，空气夹杂着一丝沉闷气息。
　　钟嬨从角落中闪出，见状遂试探性的问道：“公子为何……”
　　“为了一把剑如此逼人？”苏清澈说着苦笑，并不回头，只是注视着寂寞的夜空。
　　钟嬨看着他，点点头：“跟随公子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公子这么做。”在她的印象里，公子一向温文尔雅的模样，从不会拒绝，更不会向今天这样一改往日作风逼迫一个女子。而且平常若是出手帮人，他都是吩咐她一声便不再理会，而不是像今天一样由他亲自出手。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实在让她太过意外。
　　“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想起那个自称“索儿”的丫鬟，苏清澈顿了顿，有些迟疑。
　　“已经交给侍卫关进地牢里，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所以那个秘密也暂时不会泄露出去。”
　　“那就好。”
　　苏清澈微微颔首，眼中笑意未褪：“暗中查一查最近挝国的边境都来了些什么人物。”
　　“公子的意思是，她是挝国人？”
　　钟嬨有丝诧异。
　　“你可注意到她身上有股隐隐若现的香味？”
　　钟嬨沉思片刻，点点头：“虽然很淡，可是依稀能够辨出是莲花的味道。”
　　夜色下，苏清澈负手而立，缓缓道：“挝国崇尚太阳，以太阳之神为尊，而它们的国中之花是一种叫做‘睡美人’的莲花，在挝国，睡美人就是太阳之神神圣的象征，你在她身上闻到那种味道，恰恰就是睡美人。”
　　“原来如此。”
　　钟嬨恍然，如今泰安局势不稳，挝国蠢蠢欲动，那个女子也定然是挝国的奸细。
　　“更重要的一点，”苏清澈又道，“在挝国，睡美人和太阳一样高贵神圣，一般的平民是不敢把这种香料带在身上的。所以，那个女子再不济在挝国也该是个权门贵族。”
　　“那我们要提醒他们吗？”
　　苏清澈复又抬头：“必要的时候，提醒一下也未尝不可。”
　　“是，公子。”
　　钟嬨恭敬低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