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73、第七十二章 斜倚楼栏醉雪吟（3）

　　月奴抬首看向厅外，回头在桑妤歌耳畔低声禀道：“主子，王爷回来了。”
　　桑妤歌循声转身，果见慕君延疾步匆匆地往这边行来，公孙膑和另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她知道他们是得到官衙内潜藏着奸细的消息后赶回来的，遂不做丝毫迟疑的迎了上去。
　　“探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人还未走近，慕君延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已经交由侍卫押入地牢了。”桑妤歌平静回道，跟公孙膑及那个男子打了个照面，便又回眸望向慕君延，“王爷要见她吗？”
　　如今的泰安处于敏感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也无怪慕君延和公孙膑如此紧张。
　　“不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慕君延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侧头对那个男子命令道：“杜潘，你即刻带人搜查整个官衙，一个都不许放过。”
　　杜潘正是泰安州府，得了慕君延的命令，旋即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句“下官明白”便急急带着一干人等搜查去了。
　　“公孙将军，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慕君延将视线转向静立的公孙膑。
　　“都已经准备妥当，若是挝国军队真的来犯，公孙膑必与将士一道死守泰城。”
　　公孙膑驽定勾唇。他是天生的将才，属于战场，也只有在战场，他才能像一只鹰一样驰骋疆场。
　　“挝国真的动手了吗？”桑妤歌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泰安瘟疫，遇上战争，情势将变得更加艰难。她虽有不输男儿的见解与志向，但从未真正见证过浴血疆场，鲜血淋漓成河，那又该是怎样一个悲伤的世界？
　　她感到心中有些发凉，然而她明白，有些事从来就避无可避。
　　慕君延看她一眼，点点头：“这几日，泰城必有一场血战。”
　　桑妤歌禁不住叹息。
　　钟嬨双手捧着一只雕工精细木匣子步入大厅，在看到厅中还有一个公孙膑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初，垂眸走到桑妤歌跟前。
　　“钟姑娘？”桑妤歌讶异开口，慕君延注意到，她唇边的笑意，在看到钟嬨手中匣子的一瞬微微凝滞了一下。
　　公孙膑的视线在钟嬨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向慕君延：“王爷，末将现在便去城楼做好应战准备。”
　　收回停在桑妤歌身上的眼神，慕君延微微颔首：“泰安城的安危就全仰仗将军了。”
　　公孙膑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退下。
　　钟嬨一直垂眸不语，丝毫不去看离开的那人，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郑重地将木匣子交到桑妤歌手中。
　　“这是苏先生的意思？”桑妤歌接过匣子，微笑着问她。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这是当日她从合字号取出，交由秦萧付给苏清澈的诊金。现在他却将匣子完好无损的送回，这其中隐藏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月奴之前亲自将匣子交给秦萧，因此此刻一见到匣子，当下明白了什么，忿忿地质问道。
　　钟嬨平静无波的笑笑，说道：“先生说了，侧妃看到匣子，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慕君延目光闪烁，冷冷地瞟了眼告辞离去的钟嬨，伸手欲从桑妤歌手中接过匣子，却被她反手一避，让他取了个空。
　　“阿妤。”他皱眉凝视她。
　　她看着他一笑：“你相信我对不对？”

　　钟嬨回去向苏清澈复命时，苏清澈正在屋中焚香持书，钟嬨见状并未大惊小怪，而是径直走到香炉畔，问道：“公子今日为何焚的是檀香而非伽南香？”
　　苏清澈读书时有焚香的习惯，而在众多香料之中，他最钟爱的便是伽南香，在山上的时候，也只用这一种香料，因此钟嬨今天见他突然改焚檀香才感到如此奇怪。
　　苏清澈笑着将手中的医书翻了一页，这本是前夏皇宫御藏的医学典籍《医灸》，前夏灭亡之后，景元帝命人抄录此书，在民间广泛流传开来。
　　“檀香如何？”
　　他并不抬首，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医书反问她。
　　钟嬨在一旁站定，幽幽说道：“檀香历来便被医家所重视，乃是‘引芳香之物上至极高之分’的上等珍品，不过若是单独焚烧，香味则远远不及，所以常人在焚香的时候往往会与其它的香料搭配着用。”
　　她顿了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公子今日的檀香是单独焚烧的吧？”
　　苏清澈淡淡一笑，一手持书，一手端起一旁案上凉着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说不出的优雅万千。
　　“公子非得到那把软剑不可吗？”她实在不明白，那样一把小小的剑究竟有何种魔力可以让他改变至此？
　　苏清澈目光幽邃如夜，半是自语，半是在回答她：“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有人为了它家破人亡，有人为了它甚至不惜抛妻弃子……”
　　钟嬨哑然，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她。然而苏清澈并没有给她太多喘息的时间。
　　“见过他了？”
　　说话的时候，他微微抬眉，似在看她。
　　“是。”钟嬨漠然地闭了下眼。其实一开始来泰安的时候，她就知道会见到那个人，只是真正见到的刹那，却似乎要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平静。
　　这就是所谓的“昔日咫尺，今日陌路”么？想到此，她忍不住苦笑。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放下茶杯，苏清澈继续翻书。
　　“公子所言，钟嬨一直铭记在心。”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放下的。爱恨情仇，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情，若要当做曾经的一切从未发生，岂是那么简单？
　　苏清澈微微颔首：“既如此，你先下去吧。”
　　“钟嬨告退。”
　　钟嬨关上房门后不久，门再次被人打开。
　　当那人伫立在屋中的时候，苏清澈的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我虽不喜檀香，但是檀香可以让人地心境变得祥和与平静，所以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需要这种香料。”
　　“苏先生为了一把剑，愿意甘做一回小人？”桑妤歌的眼眸不带半分温度，直勾勾的射向他，“若是让江湖人知道先生出尔反尔，退回诊金不救人，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你？”
　　“你觉得我会在乎天下人的看法？”苏清澈嗤笑不已，随手放下医书，起身向她走去：“我说过，我会让你答应你的。”
　　他唇边的笑，意兴盎然。
　　语音未落，桑妤歌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软剑，已经直指向他的眉心。
　　“你可以不答应，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而且我保证绝不还手，”他的声音里恍惚带着令人眩晕的魔性，让她的心突然紧拧，“不过……”
　　“一旦你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人能够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