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56、第五十五章 愿逐月华流照君（1）

　　夜色凄冷无光。
　　两道身影笔直的伫立在静寂的小院中。
　　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吹过。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拢了拢单薄的衣衫，没有发觉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事实就是这样。”
　　她抬眼看他：“王爷都问完了？”
　　他回看她一眼，算是默认。
　　她漠然一笑，转身就要离去，却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平静响起：“你进宫是为了找某个东西是不是？”
　　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她并不回头，任凉风轻轻的拂过脸颊：“王爷手下那么多得力助手，难道他们没告诉你吗？”
　　对于他算计她的这件事，她始终做不到心平气和，是什么原因，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慕君延平静的挑挑眉：“我查过，你进宫以来一直在寻找什么，不过似乎都没有找到。”
　　她不屑的嗤笑一声，回转过头：“为什么一定是找东西，而不是为了杀人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报仇，她的家人被那个人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死，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即使曾经父亲告诫她不要寻仇，但血海深仇，又岂是那么容易可以抹杀掉的？
　　关于父亲让她不要寻仇这一点，她有过疑惑，然而父亲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她只有遵守。
　　再后来，她也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王朝更替，有兴必有衰，本就是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道理，又何必执着于天下之姓？只是，她不明白，她的父亲已经选择了隐退，甘做平民，为什么皇帝还要追着不放，甚至赶尽杀绝？
　　“如果你要杀他，早就该动手了，不是吗？”
　　他目光湛静，悠悠的看着她：“其实天下之势，你看得比任何人很清楚。”
　　她伸手拂去垂在眼前的碎发，蓦地魅惑一笑：“那万一，我要是真的杀了他呢？”
　　他的眼神霎时冰冷，抑声道：“若是你真的杀了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诧异的抬了抬眼帘。
　　他冷冷的看她：“他是我的父皇，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包括你。”
　　她一时无言，因为她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许久，他收好短萧，淡漠的别开视线：“外面很冷，早些进去休息。”
　　“王爷为什么想要那个位置？”
　　她凝望他的身影，忽然问道。
　　他脚下的步伐骤然停住。
　　他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没有理由。”
　　她只看到他袖中渐渐握拢手掌。
　　他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
　　这个人，她爱不起，也不敢爱。
　　幽宜宫，月下屋顶，彩瓷繁星，紫珠银边叠额饰，他曾给过她值得去想念的记忆，却也是他最后生生将这些美好撕得粉碎。
　　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为不敢有任何期望，她才不敢去接受，因为她怕美梦醒来的时候，就变成残酷的现实。
　　她甚至是恨他的，给了她一个短暂而美好得梦境，却在她深陷梦境的时候骤然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她欠了别人，而他，却让她逃避。
　　离开，才是最好的抉择。

　　阳光洒落一地浅泽的光色。
　　月奴急步匆匆的奔进仪华园，远远的看见桑妤歌修剪花枝的身影就唤出了口：“主子。”
　　桑妤歌抬头见了是她，复又漠然的垂下眼睑。
　　“什么事？”
　　她曾以为月奴只是个单纯的宫女，没想到到最后却偏偏栽进了她帮忙设的陷阱中。
　　想到此，她不由冷笑一声，皇宫中的人，果然个个都是角色。
　　月奴在她跟前停下，瞅了瞅她的脸色，心知她是因为自己是王爷隐卫的事耿耿于怀，便也坦然以对：“回主子的话，是刚才宫里有赏，王妃娘娘问你要不要也过去一趟。”
　　“你去回王妃娘娘，她的心意我心领了。”她冷淡的说道，头也不抬。
　　她明白云卿的用意，她是想借此机会化解她和慕君延之间的隔阂，但是她不需要。
　　那晚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慕君延，她索性也落了个清静，一直呆在仪华园中，闭门不出。清娴清羽则在云卿的安排回了仪华园，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一切看似都回归了原位，但她很清楚，在看似平静的背后，隐藏的玄机只有她和慕君延才知道。
　　她的内力渐渐恢复，虽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对付一般的对手却也还绰绰有余。
　　离开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宛如发芽的种子，一天一天长大，不可遏制。
　　只是慕君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瑞王府隐藏着多少高手她不知道，但依他的手段来看，他手下的高手绝不会少。因此若是要离开，她不能硬拼，更重要的是，父亲交代的东西她还没有找到。
　　具体是什么东西，她也不知道，只是父亲在安排于安将她送入密道时匆匆说过，只要找到这个东西，散落在四处的前朝遗老旧臣都可以凭此物留得一命。
　　月奴怔了怔，也许是了解她的脾性，也不再说什么，行过一礼后便匆匆告退。
　　仪华园种的大部分都是菊花，时至初夏，只有满目葱茏的绿色。阳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绿叶在微风中轻曳摇动。
　　桑妤歌就置身于这一片绿色中，安静而淡然。
　　清娴清羽端着茶壶杯盏和几碟点心齐齐走来，见了院中的她，皆屈身行礼：“侧妃主子万安。”
　　桑妤歌闻言回头，满头如瀑布一般流泻的青丝在浅淡的光晕里酝酿着温润的光泽：“不必多礼，把东西放在那儿吧。”
　　“诺。”两人恭敬的应了一声，旋即走过去将东西搁置在空荡的石案上，退至一旁。
　　她们对于被莫名其妙调离仪华园的缘故并不清楚。瑞王府规矩森严，也不敢随意打听，因此再次回到仪华园时，恭敬中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拘谨，就连一向心直口快的清羽不再像之前一样畅所欲言。
　　桑妤歌从绿丛中走出，见了她们的模样，明白在她们看来，仪华园较之以前冷清，王爷不再驾临，她怕是失宠了。
　　她无奈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