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55、第五十四章 玉箫改调筝移柱（3）

　　碧瓦飞檐。
　　雨水顺着檐角一路下滑。
　　桑妤歌伸出手掌，接住一滴雨丝，凉凉地停在掌心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一只横空而出的手蓦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
　　不知何时而来，慕君延暗沉的眼中阴冷一片，注视她：“明明不能受冷，竟然还敢出来。”
　　长长的走廊上，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两个人伫立在那儿，唯有冷寂萧瑟。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抽回手，背转过身，不去看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却还是在笑，就连声音也平静得听不出半点微澜：“你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她眼神微冷：“王爷要挟冷星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想软禁我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他骤然栖身上前，一把扳过她的身子：“本王还说过，本王看中的东西，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得！”
　　她面无表情的别过视线。
　　扣着她肩膀的手蓦地加重了力道，细微的疼让她微微蹙眉，却还是一言不发。
　　慕君延眼里怒意闪过，用力将她的下颔抬起，低头端详，声音里透出倨傲的霸道：“本王会把你留在这里，到死都不准离开！”
　　她用力想要挣开他禁锢的手掌，却因为内力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被他死死地扣得更紧，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那也要看王爷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我困住我一生一世！”
　　“本王明媒纳娶，就算你下了地狱，你的名字也注定要跟本王连在一起！”
　　慕君延抑声道，嘴角冷漠的笑意近乎残忍，像把尖刀一样刺入她的心脏，一刀刀刺着，痛得她几欲窒息：“想要从本王逃开，这辈子你都别再妄想了。”
　　他凑近她的耳畔：“上天入地，黄泉碧落，世人都只会知道，你是我慕君延的侧妃！”
　　“你放开我！”
　　他猛地松手，她踉跄的扶住一旁的栏杆，他的一字一语都凝结在她心中，她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沉闷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她只能放声大笑。
　　他看着她，眸光闪烁不定。
　　桑妤歌仰头让寒意扑面而来，缓缓闭眼，半晌复又睁开，用一种冷漠到死寂的声音说道：“王爷也别忘了，即便我是瑞王府的侧妃又如何，我是前朝公主，你是当朝皇子，你把这样的我留在身边，就不怕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慕君延眸中的坚决凝滞了一下，在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了手指微微弯曲的僵硬。
　　她站起身，看他有些怔忪的神色，嘲讽的勾唇一笑：“你还是犹豫了，不是吗？”
　　“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敌人。”
　　他的目的是天下，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她而放弃呢？
　　她头也不回举步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回廊深处，他才回头看向那个方向。
　　敌人……

　　伸手解开蓬松的简单发髻，长发宛如流水般倾泻一肩，桑妤歌端详着镜中略带倦意的容颜，目光有丝恍惚。
　　当箫声响起的刹那，梳理着长发禁不住一顿。
　　被雨洗过的夜空透着清新的凉意。
　　碧瓦飞檐上，白衣公子临风而立，俊眉星目，温文如玉，儒雅似墨，手中短萧横吹，曲音飞扬，流苏坠子随风飘曳。
　　他吹的曲子依然是那晚的《凤求凰》，只是音调却比那日多了些冷清与萧寂。
　　他微束的长发乘着夜色飞扬，一袭白衣，说不出的儒雅与飘逸，恍若不受世俗般的潇洒。
　　然而此时的他，却并不潇洒。
　　那嘴畔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隐隐带着惋惜与复杂。
　　桑妤歌指尖轻顿，投向镜中的目光分明透着一丝颤动，让她恐惧的颤动。
　　她想起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箫声，让她忍不住走了出去，忍不住走向了他。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坠入陷阱了呢？
　　屋顶的箫声还在继续。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她的手指缓缓握紧，最后握成了拳头，指甲划破掌心，隐隐作痛。
　　他伫立在屋顶上，任风拂乱额角的碎发，扬起胜雪白衣。
　　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他看到她的身影缓缓步入院中，风华无双。
　　眉眸微转，却不带半分笑意：“我来了。”
　　耳畔箫声停住。
　　她平静的回转过身，抬眸望向屋顶那抹临风伫立的身影：“不知道王爷这次又要说什么？”
　　他跃下房顶，走到她身边，见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不由皱了下眉：“怎么穿这么少？”
　　她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王爷引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不成？”
　　他目光里的柔软僵滞了一下，然而最终却化作了万般无奈。
　　“你就一定要距本王于千里之外吗？”
　　她淡薄的笑了笑：“王爷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身份……”
　　不等她说完，他却已然打断了她：“注定是敌人？”
　　“难道不是么？”她回头反问他，“你身为当朝的九皇子，钦封的瑞亲王，你觉得我和你之间没有背负着仇恨吗？”
　　“从一开始进宫，我的身上就背负两个姓氏的仇恨。”她望向漆黑的夜空，“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的家人是死在你那尊贵的父皇手里？”
　　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短萧：“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想知道什么？”
　　他凝视她，低声问道：“你告诉我，如果我不是慕君延，你还会不会留下？”
　　此时此刻，他不是以一个王爷的身份站在这里，而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问她。
　　她的身子微微僵硬，片刻之后蓦地冷声轻笑：“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如果的，你是慕君延，我是桑妤歌，这个事实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那一万个选择里面有一个如果呢？”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时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