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19、第十八章 翔鸾阁外夕阳天（3）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树影沙沙响动，柔和而规律，清澈的池水映出一轮银盘的倒影，静静地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重华宫，宣章院，桑妤歌对镜梳妆，美得恍惚似梦似幻的精致容颜在铜镜中若有若无的笑颜，黑亮如绸缎的青丝洒满一肩，柔顺地披着，散着魅人清香。
　　伸手，换下一沉不变的白色，着一身黑衣劲装，长发紧束，镜中的容颜妩媚一笑，手心一扬，挥灭了灼灼烛光。
　　行至院中，明眸轻转，确定宣章院众人已睡之后，纵身一跃，身如轻燕，稳稳落于房顶。

　　“有刺客！”
　　“保护皇上！”
　　“往那边走了……”
　　三更时分，景元帝所住的乾元殿喧哗起来，宫女太监尖叫着四处乱窜，场面一片混乱。

　　桑妤歌正行至离乾元殿最近的坤云宫后苑时，身后蓦地响起微弱的的声音，立即敏锐转身，躲过身后飞来长剑，手心一绕，软剑在手，却在下一瞬，看清眼前之人时蓦然呆住。
　　冷星辰握剑之手一僵，没想到再次相见时，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皎皎月光下。
　　一柄软剑。
　　一柄长剑。
　　两个曾是互相信任的人，心，却恍惚隔了千山万里。
　　来不及细想，一阵重重叠叠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桑妤歌一听就知晓是正规军队，看着冷星辰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然而冷星辰却似并未在意一般，唇间微动，虽未出声，但却叫桑妤歌瞬间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过来。
　　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她错愕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知刚才是自己误会了他，以为他带来御林军拿她，却不想，竟是刺客进宫行刺，是以刚才他的嘴型就只有三个字：有刺客。
　　短短三个字，让她清楚明白现下宫内的形式，若是她再不撤身，一旦被人发现，即使她不是刺客，也会被当做刺客，而且皇帝遇刺，御林军一定会搜查整个皇宫，若是发现她不在重华宫，她就是被怀疑的第一人。
　　心下不再有疑，也深知今夜不是时候，她转身往重华宫方向奔去。
　　果然，她前脚刚回宣章院，后脚御林军就查了过来，重华宫上上下下都被集中到院中，进行彻查，幸好她及时销毁了夜行衣，倒并未引起怀疑。

　　宜兰殿。
　　少女一身锦衣华服，面容清秀，眸子如一潭淙淙清泉，眼波流转间，宛如云水浩渺，阳春白雪。
　　此刻，她正坐在院中的石块上，一手托腮，遥遥的望向天边皎洁的月光。
　　一道黑影忽然在院中拉了好长的一道，她倏然惊起，将视线朝黑影的来源处望去。
　　然而还未看清来人，便见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剑已硬生生架在她的脖子上，身着夜行衣的男人正冷冷的看着她，她在他冰冷的眼中看见彻寒的杀意，不由一愣，有人要杀她？
　　可是，她并没有得罪谁啊，而且在这宫中，似乎也没有谁敢与她为敌，除了那个妖娆妩媚的柯昭仪，不过柯昭仪并不敢惹她，上次得罪了自己，还跑去向父皇告状，仗着父皇的宠爱，自持矜贵，想要爬到她头上去，不过却被父皇呵斥了一顿，便收敛了不少，而且她有貌无脑，根本不会想要杀她。
　　那么又是谁？
　　正思虑间，那人的长剑陡然紧了紧：“快，去准备止血药。”
　　她这才发现来人已经受了伤，左臂上一道刺目的伤口，血肉模糊，讶异之余再度打量起这位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他冷漠的眸子无一丝温度。
　　刺客？！
　　脑海中恍惚轰然一响，她蓦然明白了过来，这个人，并不是来杀她的，而是行刺宫里谁谁的杀手。
　　这个念头在心间一闪，她的脸瞬间一片红晕，似是惊恐又似是兴奋：“你是刺客？”
　　男子危险地半眯起双眼：“怎么，要不要确认一下？”
　　“嘿嘿，还是不要了。”她连连摆手，却不敢随意乱动，只扁扁嘴，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很怕疼的，而且我的人生都还没玩够呢，我可不要死。”
　　男子眉间微挑，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手中长剑握得生紧，一股凌烈的肃杀之气：“既然怕死，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要我做什么？”
　　少女立即警觉的护住自己，防备的看着眼前一脸肃杀之气却酷酷的杀手，这人，该不会见她漂亮，想顺手劫个色吧？
　　似看出少女心中所想，男子不屑的冷笑道：“放心，我对你那前后不分的身材还不感兴趣。”
　　什么？！少女杏眼瞪起，忿忿的白了他一眼。
　　她可是堂堂的皇族第一美女，竟然说她的身材前后不分，到底长没长眼睛啊？
　　“老实点！”
　　男子手中长剑一紧，少女立即乖乖的消停了下来，一双美目死死地瞅着他：“这位大侠，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我事先申明哦，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黯淡的光线里，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宛如一沉不变的纯净，带点狡黠，也带点顽劣。
　　他的眉间微不可闻的动了动，但是手中的剑却并未有丝毫的松懈：“我需要包扎伤口。”

　　“你是什么人，看你的穿着，可不是平常的宫女。”男子看着正替自己包扎伤口的锦衣少女，眼底带着浅浅的探究。
　　“我当然不是宫女，我可是当今皇上……”少女骄傲的抬起头颅，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我是当今皇上四年前亲封的常在娘娘。”
　　“你是后宫嫔妃？”男子诧异的挑眉，有些不可置信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她的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四年前，她才多大，皇帝竟然连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么？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只不过隐在暗处，没被他发觉而已。
　　“是啊。”眨眨杏眼，她连连点头，生怕他不相信似的，“我本是宫内嬷嬷从宫外捡回的孤儿，一直伺候琓妃娘娘，后来长大了，皇帝见我漂亮，所以就把我封做了常在，不过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见过我了。”
　　“四年前，你才多大？看你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四年前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男子不相信的紧盯着她，眸中一片冷意，“奉劝你一句，骗人也要有个限度，我可不是傻子。”
　　少女暗自一惊，一直以为杀手都是没脑子的莽夫，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比如说，眼前这个就聪明得有些过分，在心底将自己骂了个满怀，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明净无害的样子：“大侠你不知道，我啊，生来就是一副孩子气的脸，所以看上去似乎还很小的样子，其实我已经整整十九岁了，四年前十五岁，已经符合年龄了，而且，我长得这么好看，被皇上看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她说一半是实话，她的确生就了一张孩子气的脸，虽然已经过了十九岁，但是面上看去却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在另一个男子面前毫不避讳的自己夸自己漂亮，男子禁不住嘴角一抽，还真没见过这么毫不知羞的女子。
　　说话间，少女已经将他臂上的伤口包扎完毕，处理得还算不错，只不过……
　　男子眉峰一动，目光定定的落在包扎完毕的伤口上，分不清是喜还是阴沉。
　　包扎伤口的地方，白布沾染着微微血迹，只不过……
　　白布上缠绕着一只小巧的蝴蝶结，翩翩欲飞。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把他当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么？竟然在他手上系上蝴蝶结！
　　然而少女却似乎没有明白过来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他酷酷的表情，笑得仿佛一只谄媚的狐狸：“大侠，还可以吧？”
　　明眸清亮的眼睛，他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无可奈何的叹息，伸手拉下挽着的袖边，盖住了那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我叫肖郁。”他走到窗边望了望外面漆黑的一片，随即跃上窗棱，任晚风拂颊，冰寒刺骨：“今日相救之恩，他日若有机会，肖郁定会报答。”
　　话毕，少女只觉人影一闪，便不见了那人身影，慢慢的，唇角浮出一丝顽皮的弧度：“敢要挟本公主，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本公主打不过你，骗骗你总是可以的吧。”
　　“肖郁是吧，本公主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