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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离宫别院绕宫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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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暮州那日,桑妤歌薄施粉黛,换上了早前宫内侍送来的白色宫装,这是宫人来为她量体裁衣的时候,她特地选的颜色。宫装上缀着三三两两的绿色蝴蝶,栩栩如生,恣意翩翩起舞,衣袖、襟前、袍角却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是合着宫内选秀的规格特制的。
上衣下裳,皆是一片白色,桑妤歌本来气质就偏冷淡,这一袭衣裳穿在她身上,如同一株空谷幽兰,更加显得遗世而独立,别有一番韵致。
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幽雅的流云髻,斜插着一支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翡翠盘肠簪,尾部缀下密密麻麻的金线蝶形流苏,两只银蝶耳坠挂在脸颊边灿烂耀目,更衬得她肤若凝脂,丽质天生。
桑妤歌的眼眸似湖水般深邃幽冷,波澜平静,带着孤傲冷清的神情。
陆诗韵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与她照面,由始至终,不发一言,她们要说的,早就已经心会交融。
离行的马车渐渐远去。
陆诗韵望着蔚蓝的天空,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再无相干。
“其实,妤歌小姐就是性子冷清了点,看得出也是个善良的人呢。”茗烟的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陆诗韵苦笑。
从暮州到慕京需要半月的路程,再加上大批秀女入宫,因此每日行进的速度极为缓慢。
傍晚的时候,队伍在越城驿馆住了下来。
赵嬷嬷是琓皇贵妃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嬷嬷,自二十年前琓妃以常在身份入宫,便作为贴身宫女伺候在旁,伴随着她从琓常在,到良人,才人,充依,美人,昭仪,再到如今的皇贵妃,已是后宫第一人,赵嬷嬷身份虽不是最高尚宫女官,但在宫中却是连最高女官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物。
琓妃如今已近中年,早不复二十年前风华,如今在后宫虽然是地位最高,然而色衰而爱弛,景元帝早已移情柯昭仪,许经娥。琓妃已然失去与柯昭仪,许经娥相争的砝码,万般无奈之下,琓妃决定从今年的秀女中挑选一人替她重夺君宠,于是便派赵嬷嬷至暮州监选。
而赵嬷嬷看中的人便是桑妤歌。
因此在进京的路程,桑妤歌明显感到赵嬷嬷对自己是不同的,吃穿用度,车马脚程都是最好的,这样的待遇自是引起了其他秀女的艳羡,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也有人是不甘心的。
“那有什么了不得的,若是有朝一日失去这张脸,怕是连乞丐都不如了。”
桑妤歌上楼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不屑的嗤笑。
她并不回头,知道说话的人是何月莫,从暮州出发便已经照过面了,她头也不回的向楼上走去,却有一丝浅泽的笑意,慢慢的萦绕上了眼眸。
白隐荷站在众多秀女之中,一身浅绿的碧衣,眸光定定的望着那个素衣的身影,嘴角一丝微笑。
夜色渐渐深沉,四周越发的寂静。
夜凉如水,朦胧的月光下,四周的翠竹清翠可人,林间恍惚有淡淡的白气悄然流转,宛如柔软的纱巾,朦朦胧胧,恍然似梦。
淡然而美丽的女子。
她一身素衣,青丝微挽,静静的凝望天空。
冬季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微微侧寒。
白隐荷走进院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动人的画卷,朦朦胧胧的月光下,那女子纤尘不染,竟不似凡间的人物。
她甚至想,这般倾绝天下的人物怎会出现在尘世间,莫非,是坠入凡间的仙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
桑妤歌微微转身,待看清眼前的人是与陆诗韵一道列为暮州四美人的白隐荷时,浅浅的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我还以为,这么深的夜晚,只有我一个人会出来,却不曾想,原来妤歌姑娘竟然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白隐荷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一双明眸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她身上:“难怪世人道妤歌小姐‘素衣钗环罗裳裙,风华愁尽莺艳红,一步一世绝倾城,只是当时惊鸿现’我看这世间,怕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样的赞誉吧。”
桑妤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虚名而已。”她说着起身站起。
她本就是心性淡漠之人,就连相处许久的陆诗韵,她也不曾与之亲厚,所以对于与陆诗韵齐名的白隐荷,她也不想多有深交,尤其,还是与自己一同进宫的秀女。
深宫里的争斗,虽然她并不曾亲眼见过,但也大致知道一些,以她的才貌,是归于某些人眼中钉的一类。
于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她进宫的目的更为重要,为了那个目的,即使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她也毫不犹豫。
生之于世,存之于世,总是有牵绊在身。
白隐荷见她欲要离去,不由诧异的怔了怔,半晌嫣然而笑:“你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呢。”
闻听此言,桑妤歌回头,眉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恍惚她生来就是这样的女子,宁静安然。
“妤歌生来便是这般性子,还请白小姐不要在意。”
小院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
桑妤歌微然颔首,唇边笑意连连,却有一种疏离的冷清,渐渐弥漫开来:“夜深已晚,妤歌不胜寒意,白小姐若要留在院中,就请自便吧。”
说完,她不等白隐荷回答,便径直向院外走去。
白隐荷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牵起一抹淡静的弧度,国色天香:“才貌兼备,聪慧淡漠,虽适合后宫,但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与人交道呢。”
白隐荷自小便知道自己终有一日逃不过深宫的命运,因此虽然不甘愿,但是也知道一些宫中的生存法则,若她为妃,注定今后是要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之间,而桑妤歌,会是她最强大的对手。
所以她才试着接近她,却不想短短几句话,就被打发了。
她抬头望向夜空,禁不住一声长叹。
她厌烦这样的生活,还未进宫,便已经开始了后宫中的争斗,从此一生,不止不休。
然而,她无从选择,若是能选择,她宁愿当一名村姑,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世人艳羡的美貌,只做她自己,那样就好。
皇宫,注定是镶金的鸟笼,华丽无比,只是一旦深陷,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而她,又或者是何月莫,更甚至桑妤歌,都不过是笼中的一只金丝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