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10、第九章 傍池长有按歌声（3）

　　帝都慕京，瑞王府。
　　瑞王府位于帝都的西侧，并不过分的豪华，却一派皇室的高贵之息。
　　“我不明白，既然父皇已经复立了大哥的太子之位，为何今日的除夕宴却要亲自主持？”
　　瑞华园中，一青衣少年懒洋洋的躺在铺就着虎皮褥子的摇椅里，一摇一摇，一粒一粒的往嘴中扔着炒豆，抬头问灯下的身影。
　　那人并不回头，灯光下只隐隐见到他唇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温泽如春日暖阳，然却透着坚定地霸气：“父皇这一招很高明，险些连我也被骗过去了。”
　　“高明？不会吧？”青衣少年腾地坐直身子，顾不得手中端着的炒豆“哗啦”的洒落在地，一脸不解的望着那人。
　　“你还不明白吗？”那人放下手中的信笺，走向桌边，伸出一只手提起桌上的茶壶。那是一只修长的手，骨骼分明，优雅的往杯中倒茶。
　　他淡淡的笑了笑，吐气如兰：“大哥是父皇自小培养的储君，父皇对他寄予了厚望，但他自己太不争气，竟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软弱至此，惹得父皇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四哥以为机会来了，却忘了一点，风头太盛，令见风使舵的太子党一齐倒向他，太子初废，皇子争储，威胁帝位，这必然是父皇的大忌，虽然大哥已经不是即位的最佳人选，但是为了平衡当下的局面，他只能选择复立太子，又不愿给与大哥更深的权利，除夕之宴一年一度，是专为朝中大臣准备的，因此谁主持除夕宴，谁就是朝廷的主子，今年父皇不像往年一样让大哥主持，便是不愿给他实权的心思。”
　　青衣少年恍然大悟，起身向他走近，随手端起那人刚沏好的茶，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凡事不能只看到表面，明白吗？”
　　那人轻然说道。
　　“知道了，九哥。”青衣少年心悦诚服的点点头，余光瞅见案几上搁着的信笺，不由好奇的拿起：“这是什么？”
　　“是从宫中传出，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青衣少年奇怪的愣了愣，将信展开，愕然的抬头：“死了？”
　　一声轻叹，那人端着茶缓缓地回转过身，柔和的烛光下映出一张美得犹如神祗一般的面容，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眸光却驽定如故，恍惚整个天下尽皆被他掌控于手中。
　　浑然天成的贵气，睥睨天下的气息，霸气中不失温和与闲适，令他身上有种的邪魅的魅惑气质。
　　他就是当朝九皇子，被封为瑞亲王的慕君延。
　　“这个消息是我安插于宫中的隐卫透露出来的，想来应是不会有错的，不过我倒是好奇，能令天下第一杀手花费半年时间才完成任务人究竟有如何能耐？”
　　慵懒的嗤笑一声，他伸手接过信，放到烛上点着，火焰跳跃着，很快便烧得只剩下小小的一角，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一松，那未烧完的一角便就着火焰飘到了地上。
　　“可惜的是，即使你想见，今生也没机会了。”
　　青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玩世不恭的眉间却透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思虑。他是已故宸贵人所生的十一皇子慕君洧，虽未封王，亦未娶妻，却早早分府建宅。十一皇子府就坐落在离瑞王府不过两百尺的地方，因此慕君洧平时有事没事总喜欢往瑞王府中跑。
　　慕君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在一旁的榻上坐下，悠然的喝着茶，那张宁静的脸庞在慕君洧看来俊逸得有些过分。眉间浅浅的线条恍如月华的光泽，唇边漠不关心的弧度淡如清风，彷佛他不过是这个世间安于现状的闲适王爷。
　　但慕君洧知道他不是，他有他的抱负，一个志在天下的理想。
　　世人只道瑞王儒雅风流，逍遥自在，醉心音律骑射，却不知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在心中许下了整个天下的雄心壮志。
　　慕君洧自小跟随他长大，自是明白他心中的抱负。从当初的一无所有再到现在拥有的一大批忠实死士，他知道他们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理想之地。整整十年的心机，慕君延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虽然没有太子的保皇党，亦没有四皇子秦王党，但是在两党相争之际，唯有他步步皆稳，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实力，倘若不是慕君洧始终站在他身边，连慕君洧都不会知道慕君延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自十年前起，慕君延就训练了一支遍布全国州县的隐卫，这些隐卫有江湖人士，亦有商人，州官，皆是慕君洧对之有恩的人，这些隐卫彼此互不知身份，平时他们只是世面上最为普通之人，然而却不断地将各地情况收集起来传给慕君延，而在朝中，表面上分为太子党与秦王党，实则他早已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其中，比如大将军，礼部尚书，兵部尚书等。
　　“那是自然，你也的我的眼光极为挑剔，太过普通的东西，是入不了我眼的。”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盏，慕君延泰然自若，缓声轻笑。
　　在朝中他是儒雅的九皇子，但是一回到王府，他整个人似乎都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儒雅风流的慕君延，他目光锐利，驽定自然，似乎他就是全世界的主宰，天生的皇者！
　　“即使太子复立，但是就现下的局势，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者是谁。”唇边依然是无关紧要的弧度，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静静的在房中响起：“要成就大事之人，要懂得下棋，既然抓住机会，也要知道下一步棋应该走在哪里。”
　　慕君洧深深地看着他，笑道，“正因为你是天生的棋手，我才愿意一直站在你身后，若是真要去争，我也要帮你争得这个天下。”
　　慕君延神色不变，只是轻笑，兄弟数人，唯独慕君洧与他极为亲近。
　　慕君洧侧头躺在摇椅上，伸手往一边搁放炒豆的碟中摸去，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才想起自己刚才讲炒豆一骨碌的全倒在手中，起身的时候洒在了地上，不由扫兴的拍拍手，意犹未尽的继续躺下。
　　慕君延眼中闪过无奈的纵容，笑了笑，向门外吩咐道：“小安子，再到厨房给十一殿下取碟豆子过来。”
　　因慕君洧极爱吃豆子，慕君延便常在府中准备了许多，每日待他来来便端进瑞华园中。
　　“诺。”门外传来一声恭敬地应答，接着便听到有人远去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向眼中放光，满脸仿佛掺了蜜一般笑容，只差没摇尾巴的慕君洧，好笑的问道：“这下满意了吧。”
　　“知我者，九哥也。”慕君洧呵呵一笑，躺在椅子里摇啊摇，懒洋洋的说道：“九哥府中的厨子手艺越来越精进了，炒豆火候软度皆宜，估计是九嫂打理得当吧。”
　　慕君延并不回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瓷盏，似乎在想些什么。
　　慕君洧口中的九嫂是云卿，兵部尚书的女儿，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颜，惊觉天下的才华，却也算得上端庄秀丽，知书达理，五年前得景元帝赐婚，嫁与慕君延，虽不是自主的姻缘，但两人也算得上相敬如宾，长子晨煜如今也过了四岁，小小年纪，但极为聪颖，深得景元帝宠爱，也因得这个孙子，景元帝渐渐与慕君延这个并不受宠的儿子熟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