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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才 ...

  •   立夏此刻确实正在“蜘蛛精”的肚子里。
      几分钟前,宁晓玲出现在槐树下的时候,立夏就确认了猎物本体应该就在树冠之上。
      因为曲星在的缘故,她并不担心楚安歌和目标的安全,于是直奔槐树顶上而去。但踏上树冠后却并没有直接发现猎物的身影,反倒是看见那些黑线的尾端居然是直接连接在树枝上的。
      槐树本身就是猎物。
      立夏想也没想,挥起长刀直接砍向主干。果不其然,猎物的哀嚎声随着长刀楔入树干而响起,周围的树叶化作灰雾,在空中凝形成各种飞虫袭来。
      立夏抽出长刀回身一击,被刀刃碰到的猎物纷纷消散在空气中。但还有更多正在成形,像是科幻电影里的虫群一样无穷无尽。
      一时之间,树冠上只看得见纷飞的刀光,立夏在虫群中劈开一条路,跃上树冠顶部,瞳孔闪过光芒,视线聚焦在刀尖上。
      “大槐树”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扭动着发出尖啸,收回了所有的黑线。原本死物一样的树枝突然活了,一根根带着呼啸的风声抽打过来。立夏一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点,一边斩落袭来的树枝。可这次断掉的树枝并没有化作雾气消散,而是重新凝聚成形。
      见状立夏干脆放弃了攻击,加快了移动跳跃的速度专注于躲避。
      于是枝条与枝条之间因为来不及反应而撞击、缠绕在一起,被戏弄的猎物发出恼怒的嘶吼,终于变回了原本的形态。
      有所预警地,立夏失去了支撑点,跌进了那团灰雾里。
      一瞬间,尖锐的、低沉的、嘶哑的,各种动物或人濒临死亡时的绝望嚎叫贯穿了立夏的耳膜,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嚎叫产生时爆发的情感,属于它们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烁,试图将人逼近疯狂的边缘。
      可持刀的人没有任何动摇,她只是闭着眼睛,任凭不属于她的情感在体内流淌,然后感受它们被消化、被融合,化作力量涌向右手握着的武器,长刀开始发出嗡鸣。
      她再睁开眼时,漆黑的瞳孔变成了水蓝色,像是晴日里的大海。
      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变了模样,不同颜色的线条在空间里流动,每一条都是一种情感,一段记忆。空间的中心是一团跳动的灰雾,像是某种动物的心脏。
      立夏感觉血液在咆哮,呼吸在低语,杂音悉数从耳畔退去,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她双手握紧长刀举过头顶,刀锋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空间开始震荡,是恐惧的战栗在蔓延,黑暗中伸出无数的丝线,想要抓住那抹蓝色,可终究是徒劳。
      刀光带着不可阻挡地意识劈开了那颗心脏,猎物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嘶鸣,直冲天际。
      彩色的线条四处逃离,而心脏中的情感顺着长刀流进了脑海。
      立夏看见所有那些讥讽的、嘲笑的、不怀好意的眼神;看见一个五官模糊的女性,只有嘴巴在不停的开合;看见站在人群中间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孤立无援的人;看见泥土烟尘模糊了视线的小路上,一道几乎要随风飘散的背影……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棵大槐树下,正对面有两间千疮百孔的矮房,其中一间窗户的缝隙里,漏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一道鲜红的血迹从眼角留下,像是午夜梦回最深的恐惧。

      毫无征兆地,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下一息,蓝色的弧线从那对称的六只眼睛中间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楚安歌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连“蜘蛛精”自己都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停滞了一秒才高高扬起前肢,眼睛下方张开一个黑洞,里面有无数扭曲蠕动的丝线。死亡的咆哮从身体的每一寸发出,卷起气浪扑向四面八方,躲避不及的小型猎物被直接打散,裹挟着一并向前。
      曲星一把将楚安歌的头按下去,另一只手将镰刀舞在身前大吼:“捂耳朵!”
      楚安歌猝不及防地一头砸在地上,差点没直接晕过去。身体本能地听从了指令,还顺带着闭上了眼睛。
      视界陷入黑暗时,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挡住了还躺在地上的宁晓玲。
      音浪袭来的瞬间好像兜头泼下的海水,冲击力不亚于刚才的以头抢地。楚安歌不由得像某些濒死的昆虫一样缩紧了身体,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这要是脑震荡了究竟算不算工伤啊!
      有细碎的声音从手指与耳朵之间的缝隙流进中枢神经,无名的呓语顺着血管游遍了全身,被挤压的胃部发起了反抗,楚安歌有些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还好音浪持续的时间只是短短几秒钟。等眩晕和呕吐感消失,楚安歌站起身,看见原本的庞然大物此刻被劈成了两半,化作灰雾在逐渐消散。构筑此处的空间也在一片片瓦解,恍惚间有种以前看过的科幻电影里末日降临后的废墟模样。
      一个身影就在这样的背景里,从那死亡的猎物造成的浓雾中踏出来,长刀点在地上,随着步伐与地面摩擦出铿锵的金属声,风衣摆上没有沾染一丝烟尘,长发微微有些凌乱,在这片黑白灰的世界里,那双水蓝色的瞳孔成了唯一的鲜明。
      楚安歌:“……”这种每次都像电影女主角的画面感是为什么啊!
      曲星右手将镰刀支在地上,左手搂着楚安歌的肩膀,整个人都没骨头似地靠了过来:“啧啧啧,看见了吗,那就是天赋的证明。嘿嘿,可真让人嫉妒啊。”
      楚安歌微微转头,余光看见了曲星脸上几道淡淡的血丝,想到刚才是这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前,突然有些愧疚:“你没事吧?”
      曲星满不在乎的回答:“没事儿,只要不死都是小问题。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怕特安局把我证儿给我收了。”
      楚安歌惊讶:“你还有证?!什么证?!啊不对,什么证也没你自己的命重要啊!”
      曲星敲了下她的脑壳:“不然呢,这年头干什么不要证,我好端端一个合理合法好市民,热心帮特安局解决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有个证很奇怪吗?”
      楚安歌:“……”
      “看样子你们没事。”立夏这时走了过来,手中的长刀已经收了起来,眼睛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
      “那我可不敢拖你后腿,不然奖金砍半我可找谁哭呢,”曲星直起身子,扭头看向了还在地上躺着的人,“这个怎么办?”
      宁晓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眉头紧锁,嘴唇无声的颤抖着,似乎还陷在可怕的梦魇中。
      猎场已经彻底消失,现实世界此刻依旧是静谧的午夜,令人安心的夏虫鸣叫声窸窸窣窣响起,有晚风轻轻吹过,还夹带着白日里的阳光味道。
      她们四人刚好正在一扇打开的窗户下面,绿色的窗帘随着风飘荡,漏出桌面上锈迹斑斑的美工刀。
      楚安歌认出了昨天刚刚拜访过的人家,指了指打开的窗户。
      “她……应该就住这儿。”
      立夏和曲星同时向窗户里探去了视线,也同时看到了造成宁晓玲肩膀上伤痕的工具。
      曲星转身靠在墙上,手上把玩着自己的项链,用鼻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立夏则退后两步,用目光测量了一下窗框的大小,随即蹲下身打横抱起宁晓玲,抬腿跳进了屋里。
      将人放在床上后,立夏握住了宁晓玲的手。直到皱着眉头的人放松下来,呼吸变的轻缓绵长。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离去,楚安歌抬头,今晚没有月亮。希望明天还能是个晴天。

      清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有雀鸟在树枝间蹦跳啼鸣。
      宁晓玲从床上睁开眼。
      昨晚那些……是梦?
      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指甲刮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细细密密的痒意直达心脏,唤醒了部分不甚清晰的记忆。
      她依稀想起,昨晚自己从噩梦中惊醒,像往常那样抒发了情绪。可再之后呢……似乎又陷入了另一段梦境,她好像看见了旧时学校门前的那颗大槐树,比记忆里的更高,更粗壮、更茂密。
      她看见树枝上垂吊下来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她努力向前,凑近了,想看清他们的脸。她害怕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可那树上竟然全是那面容。
      宁晓玲猛地坐起身,双手用力揪紧了自己的领口,像是一只搁浅在岸上的鱼一样大口的喘息着,冷汗从后背流下。如影随形的恐惧与绝望又一次将要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的左手覆上了右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人握过的余温。恍惚间她想起,在那一场可怖的梦境里,当她直面那老槐树上的阴影时,隐约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还有人想要救自己。
      或者说自己还想要谁拯救。
      宁晓玲翻身下床,在桌前拿起了那把美工刀。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瞬间,初生的太阳恰好撒下了第一缕光辉,从前方高楼的缝隙中投射到她窗台下方。不知名的鸟儿落在那里,阳光打在它柔软的羽毛上。
      小鸟舒服地抖了抖翅膀,仰着脑袋,圆溜溜的,小小的褐色眼睛,正好对上了宁晓玲的双眼。小鸟歪了歪头,伸长了脖子鸣叫两声,随后向着太阳的方向展翅飞去。
      宁晓玲第一次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不是绝望的麻木,不是声嘶力竭的痛苦,只是单纯地……感到了喜悦。
      那被她快要遗忘的前十年,和压抑苦涩的后二十年,都未曾感受过的,平静的喜悦。
      她伸出右手接住了那一缕阳光,松开了左手,美工刀掉进了垃圾桶里。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宁晓玲从枕头下翻出了一张名片。

      滴滴哒哒滴滴哒哒哒嘀——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楚安歌被从睡梦惊醒。晕沉沉的脑袋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她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徐老师。突然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于是意识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本能地按下了接通键。
      “喂,徐老师好。”察觉到自己嘶哑的嗓音,楚安歌的大脑瞬间清明起来。
      徐悦然皱了皱眉头:“还没起?不是约了朋友吗?”
      楚安歌捂住话筒清了清嗓子,趁机环视了一圈确认自己不在小旅馆里。
      “嗯……我现在就在朋友家呢。”
      “你什么时候离开旅馆的?”
      “……”楚安歌卡了壳,揉了揉脑袋,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更像鸡窝了。不知怎么回答,嘿嘿笑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关。
      好在徐悦然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继续说道:“刚才宁晓玲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事情要说,约在了她家里。我现在正在返回的路上,预计还有一个小时能到。你还记得杨桂花家在哪里吧?”
      楚安歌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才想起对方看不见,急忙回答道:“记得的。”
      “那就行,我们一个小时后见。”徐悦然说完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楚安歌:“……”又要我加班是吧!辞职!回去就辞职!
      放下手机,楚安歌认真打量起了房间里的环境,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就睡在沙发上。
      茶几上堆着七八个原本不知装了什么的外卖盒子,空啤酒瓶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四周,沙发的一角露出了一只握着酒瓶的手。
      “你醒了?”立夏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接着是“唰”的一声,阳光肆无忌惮地涌入房间。楚安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闭上了眼,眼角挤出了几滴泪花。捏着酒瓶的人也不满地嘀咕了几句,随即翻了个身带起了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动。
      楚安歌此时终于彻底清醒,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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