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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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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完全黑了。
楚安歌从车上下来,踏进了小巷中。远离了喧嚣吵闹的霓虹灯,连夜风都变得凉里起来。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时不时掉落几片,提醒着季节的变化。
两边的路灯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明明灭灭地发出电流的呲呲声。
楚安歌走在通往小区的路上,影子跟在她身后,一步一动。隐约间,有胶皮摩擦砂石的动静合上了影子的节奏。
一步,又一步。
楚安歌支起耳朵细细听着,连呼吸都快要忘记,手心出了冷汗。几步之后,她猛地回过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小巷。
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灯光照在她前方,阴影踩在她脚下。
眼前的路灯闪烁了几下后突然熄灭,前方变得一片黑暗。楚安歌不敢回头,没有犹豫地拔腿向前跑去。
风声在她耳边划过,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另一个心跳声,她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
直到看见保安室门口那盏明晃晃的白炽灯,才终于安下心来。
与此同时,方才熄灭的路灯又好像没事了一样亮了起来。楚安歌喘着粗气回头,后面依旧空无一物。
“小楚怎么了?跑这么急?”陈建强远远看见小姑娘一路狂奔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赶出来。
紧张的情绪消散,楚安歌才感觉到双腿发软。看来以后得多去办事处的健身房锻炼锻炼了。
“没事儿……陈叔。我就是想跑跑步。”气还没喘匀,说话时嗓子都紧巴巴的。
“嘿,你这孩子,人家都是晨跑,你大晚上的搁这跑什么步呢。”陈建强放下心来,还是往巷子外面看了几眼,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人影,“看你喘的,一看平时就不锻炼。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好嘞,陈叔再见。”楚安歌平复了呼吸,小跑着远去。手电筒的灯光依旧送她到了转弯处。
想了想她又停下来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对了,陈叔,跟你说一声,明天我就要搬家了,早上会有搬家公司的车过来,您让进一下。”
“……”陈建强愣了一下,“好好,知道了。你要搬走啦?”
“嗯,新地方离上班近。”
“哦哦,好事儿啊好事。”陈建强喃喃着。
“行,那我走啦。”说完,楚安歌再次挥手离开。
“诶,好,好。”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拐角处,束起的头发在风中摇摆,与记忆里某些画面的重合。
陈建强回到自己的保安室里,又翻出了那张老旧的照片,轻轻摩挲着。后背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浸湿,他抹了一把额头,自言自语着:“奇怪,天不是凉下来了吗,怎么还这么热。”
一滴汗水落在了照片上,泅开了一片水渍。
楚安歌回到家,将剩下的行李打包完,窝在了沙发上,打算今晚就凑合睡了。
打开电视,找了一部不算有趣的电影,昏昏然地培养睡意。屏幕上的主角们正在参加一场变装舞会,男女主马上要在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自己死对头的情况下坠入爱河——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惊扰了困意。一层冷汗悄无声息的覆上了楚安歌的后背,刺激得头皮发麻。电视上的舞曲依旧悠扬,却传不进耳朵里。
这么晚了,会是谁?是不是白天的试探有了结果……疗养院,真的有问题?
“咚咚咚!——”
敲门声变得急促,楚安歌从茶几上拿起什么握在手里,赤着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门口。
屏幕里,男主角正弯着腰,绅士地邀请女主角来一支舞。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的人仿佛终于耗尽了耐心,暴起的撞击声吓了楚安歌一跳,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东西。她走到门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猫眼看出去。
门外的男人穿着保安服,手里拎着一个手电筒,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是陈建强。
看见是熟悉的人,楚安歌提着的心一时放了下来,拍了拍胸口。
手放在了门锁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大脑。她猛地缩回了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举动,门外的人突然后退了几步,露出了一个扭曲到恐怖笑容,头不自然的歪向一边,鲜血从双眼中渗出,随即跳起身,一头撞向了猫眼。
尖叫声被压抑在喉咙深处,楚安歌看着门缝间流淌的猩红色液体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明明在门口装了摄像头,为什么非要过来看这个猫眼不可啊!
身体本能地向后撤退,却像踩在了棉花上。楚安歌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的沼泽,无数双手挣扎着从中伸出来,想要把她扯进深渊。天花板也开始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塌陷,挤压着每一寸生存空间。
楚安歌奋力从泥沼中脱身,连滚带爬地向窗边跑去。打开窗户,清凉的晚风吹进来,让她清醒了片刻。
窗外是看惯了的小区夜景,对面那栋六层楼房的轮廓掩映在黑暗中,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又被窗帘阻隔看不真切。楼底的矮灯发出昏暗的光芒,照亮模糊的小路。没有任何异常。
身后翻涌的黑色浪潮已经近在眼前,楚安歌甚至能听见里面排山倒海般的呼号。
要跳吗?楚安歌犹豫着。沾满淤泥的手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脚踝。
这时,她好像终于想起了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一把普通的、平平无奇的短刀,曲星丢给她的那把。
她毫不犹豫的拿起刀划向了自己的手掌,剧烈的疼痛沿着神经一路咆哮至大脑。
楚安歌抬起头,自己正站在大门前面。
左手拿着短刀,右手掌心此刻已经鲜血淋漓,血液顺着手指一滴滴落在地上,积起了一滩水洼,还有不少溅射在光裸的腿脚上,看上去像某种恐怖游戏的场景。
敲门声没有了,电视上还在吱吱呀呀地播放着电影,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裙摆飞扬,划出精致的弧度,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幻觉?为什么?楚安歌眯着眼睛,努力想要思考。但右手的存在感从未如此鲜明过,她要使劲才能遏制疼痛带来的折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额头鼻尖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壮着胆子再次凑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看去。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已经熄灭,此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楚安歌自己敲了敲门,声控灯应声而亮,于此同时,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也贴了上来,眼珠以非人的态势在眼眶里咕噜咕噜转着,然后突然锁定了正前方。
阴森的笑声跟着一起响起,还空荡的楼梯间发出回响,冲击着耳膜。
“啊!”
这次楚安歌没能忍住叫声,跌坐在地上,右手按在地板上。
疼!像是一根尖刺贯穿了身体。
可一眨眼,楚安歌依旧站在大门前,右手手指深深地掐进了刚才的伤口里。手掌心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电视上舞会接近尾声,男女主正依依不舍地深情对视着,放在正常情况下,楚安歌已经要吐槽“这都认不出来你们俩真别太爱”了。
楚安歌转过身,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右手,持续的疼痛刺激着大脑。她用左手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洗手台上,碰到了免提键。
未接通的电话机械的响着单调的音节,楚安歌死死盯着通话界面。
等到右手几乎快失去知觉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立夏,到哪了?”
“我在路上,马上就到。”
“好。”
“等我,别怕。”
“……嗯?”
楚安歌刚刚察觉到违和,还来不及将手机挂断,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语调:
“我到了,在你后面。”
镜子里,楚安歌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黑色的长发遮住了面部看不清表情。
手机从洗手台上被碰落,掉在地板上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下一秒,镜中的人影抬起头,长发下面没有别的五官,只有一张血红的嘴巴横穿面部。
“靠!”
楚安歌难得的说了个不太文明的词,然后挥起右手一巴掌拍向了镜面。
镜子当然没事,只是留下了一道血痕,好在人影是消失了。楚安歌捂着面目全非的右手顿下,蜷起了身体。一直紧咬的牙关带来了满嘴的血腥味。
疼痛终于平息时,楚安歌看见躺在地上屏幕支离破碎的手机,界面停留在拨号前。
烦死了,毁灭吧。
楚安歌自暴自弃地从收拾好的行李中翻出了一套被子和酒精,裹着被子瑟缩在沙发上,冷眼看着无趣的电影。
她大抵猜出了幻觉来自于自己内心的想象。虽然原因不明。她只能谴责自己没事看那么多恐怖片干什么。
但就算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会想。
于是周围的环境一旦稍微出现点异常,楚安歌便拿起酒精面不改色的往右手的伤口上喷去。疼痛驱散幻觉,还能顺带消毒。一举两得。
如此循环了不知多久,男女主终于得知了自己一眼钟情对象的真实身份,纠结在爱恨里不可自拔。
电影快到结尾时,一阵阴冷的风穿堂而过,楚安歌被熟悉的感觉从麻木中惊醒,原本只有电视声的空间里出现了野兽的低语。
猎场!
凄厉的尖叫声从隔壁传来,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楚安歌急忙走到窗边,正对面的房间里亮着灯。楚安歌清楚地看见一只狼型的猎物正追着一名女性从窗户跃下,接着一道人影飞身上去一手接住了掉下的人,一手挥着长刀直劈向追出来的猎物。
楚安歌还没来得及放下悬着的心,自己的身后就传来异样。她转身,不知何时相同的猎物已经盘踞在客厅。她后退几步,扶上了窗框。
这回不是真的要跳吧?!
“跳!”像是回答她一样,低沉的男声从楼下传来。
楚安歌向下看去,勉强辨认出声音的主人。谢屿?
楚安歌眨眨眼。从加入江北区办事处到现在,她跟谢屿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从来没听过他说话,这总……不能是幻觉了吧。
猎物在一点点逼近,伏下上半身,做好了捕食的准备。
楚安歌闭上眼,心一横,在猎物扑过来的同时,咬牙跳了下去。
还没等她体验多久自由落体的感受,就直面撞上了一块坚实的肌肉,清冽的冷意包裹了她,鼻腔却涌出了一道热流。
楚安歌:“……”
烦死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