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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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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诊所,浪费老子时间。”奚彦愤愤不平地说。
大片的云像软趴趴的棉絮铺洒在透彻的蓝上,太阳明亮灼热的光线照得人间无处遁形。
奚淘眼睛都快睁不开,他低着脑袋,闷头走在烈阳下,薄薄的眼皮被烫得发疼。
他突然意识到,夏天真的来了。
“不就是胃病么,这有什么检查不出来的。”奚彦顶着太阳,自顾自地骂道。他说完,心理感应似的,偏头看了奚淘一眼,原先还忿忿的语气倏然软了下来,“哥,你别被那医生吓到啊。”
奚淘抬手擦去额头的汗,他弯唇很淡地笑了声:“没。”
“这鬼天气简直是一秒入夏啊,好热,坐车去吧。”奚彦说。
外头的炙热和医院打得很低的空调温度,犹如蒸笼和冰窖两个极端。
奚淘坐在候诊椅角落,冷得双手环抱着身躯,空气里消毒水味很浓,再次闻到这熟悉的气味,他蓦然从深处迸发出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事实上,他双脚也悄悄移动了。
对上奚彦的眼神,他讪讪地扯起嘴角,心虚地说:“要不……算了吧。”
奚彦直接拒绝:“不能讳疾忌医。”
奚淘默默缩回了脚,他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是群里在聊天。他一直没看,但现在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他点开了手机。
群里在埋怨天气突然的升温,姜星祈尤为气恼,现在天晴有个鸡毛用,高考那两天哗哗下雨,害他陪考都感冒了,到今天病还没好全。
姜月映顺势接过话题,说好像每年高考都会下雨。
大家又聊起来,无人关心姜星祈的病情,姜星祈在群里破口大骂:【我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这群冷漠无情的人!】
被姜星祈逗笑,奚淘眼底浮上浅淡的笑。
他手指往下滑动,压抑又暗流奔涌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他们聊了很多,还聊到暑假约着一起去哪里玩。大家意见不同、众说纷纭,吴岩想去爬山,姜星祈想去大草原策马奔腾。
任青惟罕见的参与群聊,说:【去海边。】
吴岩疑惑问:【你五一不是去过三亚了吗?】
任青惟没回他消息。但他这一说,他们意见倒是统一了,决定等放暑假,就一起去海边玩。
张劭轩艾特奚淘,问:【淘呢?又在窥屏么,来不来?】
奚淘脸一红,加快速度滑到最后,连忙回张劭轩:【我刚看到消息。】
张劭轩像是一直在玩手机,他回消息一如既往地很快:【干啥去了?】
奚淘抬头看了眼诊室旁的叫号显示屏,他没直说,回道:【在忙。】
张劭轩接上刚刚的话题,问:【要不要暑假一起去海边玩?】
奚淘想了想,回:【去。】
“和谁聊天啊?”奚彦探脑袋过来,奚淘下意识地反扣手机,按在腿上。奚彦愣了几秒,直起身体,双手抵着后脑勺,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行吧,每个人都有秘密。”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大,奚淘默默地又将手机翻回来,轻声解释:“就是和朋友聊暑假去哪玩。”
奚彦问:“任青惟啊?”
奚淘一愣,“什么?”
“和他聊天么?”
奚淘条件反射地皱眉:“你为什么会想到他?”
奚彦不在意地耸耸肩:“我随便问问啊。”
“不是他。”奚淘松了口气。
奚彦没再追问:“哦。”
显示屏叫到奚淘的号,诊室门被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到我们了!”奚彦像得了圣旨,不由分说地,推着奚淘进去。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候诊区嗡嗡的低语。
也许是心理作用,奚淘感觉诊室的温度好像更低,他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在座位坐下。
医生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接过奚淘递来的挂号单,镜片后的目光在奚淘消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肉,奚淘下意识地避开了。
医生的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哪里不舒服?”
奚淘垂着眼,又将先前在诊所说的话重复一遍,越说他喉咙越发干。
或许是医生的眼神很冷,又锐利,他说到最后,竟努力想把症状说得轻描淡写:“就是胃疼,老毛病了,可能……最近没休息好。”
医生没追问,拿起笔在病历上飞快地写着。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诊室,显得格外清晰。
奚淘的心脏不由地揪了起来。
“躺床上去。”医生指了指旁边靠墙的床,上面铺着一张一次性垫单,“衣服脱了,裤子往下拉一点。”
奚淘和奚彦对视一眼,奚彦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小声说:“没事。”
奚淘躺床上,医生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他上腹的几个位置,他力道很重,当按到左边某个点时,奚淘身体猛地弓起来,脸吃痛地皱着,一声通哼冲口而出。
医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他手指又移到肋缘下,这次放轻了力气,只叩击了几下。
可奚淘还是觉得疼痛难耐,医生的手指像是扯起他的神经,一阵阵的钝痛席卷而来,喉间突然也有些恶心感。
“去做个增强CT。”医生收回手,语气依然没什么波澜,只是在看到奚淘明显年轻稚嫩的脸时,动作顿了顿,声音带了几分温度,“马上去缴费,然后去CT室排队,还有血常规,肝功能,这些都查了。”
奚彦站起来,问:“不是胃病吗?怎么还检查肝啊?”
医生没解释,只是把几张单子撕下来,递给奚淘:“先去做,结果出来再说。”
接下来几个小时,奚淘被裹挟在人群中里,排队,抽血,躺进嗡嗡作响的CT机器里。
而紧紧跟在奚淘身边,跑前跑后地询问流程,尽管医院空调温度很低,但奚彦还是累出一身的汗。
所有的检查都做完,结果还没那么快出来。
护士告诉他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或者晚点再来。
奚淘中午没吃饭,奚彦早已饥肠辘辘。两人就在医院旁边的面馆随便吃点,奚淘食不知味,他有些坐立不安,心头堵得慌,又压着他喘不过气。
等待他们的,像上帝的判决,是未知的结果。
两个多小时后,奚淘重新坐到诊室外的椅子上,奚彦去机器上取回报告单,他简单扫了眼上面晦涩的术语,他没看懂,也不明白,跟着奚淘进诊室,把影像胶片和报告单递给医生。
医生拿起胶片,对着观片灯仔细地看。胶片上腹腔部分有个形状不规则、密度不均匀的团块阴影。
他眉毛皱得很深,奚彦观察着医生的表情,先前还觉得小事一桩,可现在,他莫名变得心慌。
医生又拿起报告单,看了会儿,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眉心,抬起眼看向他们俩,问:“就你们两个小孩过来?你们父母呢?”
这问话,让奚淘心猛地一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怎么了医生?”奚彦身体往前倾,“什么病啊,需要叫父母来?”
医生将报告单递给他,没直接告诉俩孩子结果,简短地陈述:“情况不容乐观。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吧。”
奚彦愣愣地接过单子,低头认真去看:“哪里有问题啊?”
奚淘白着一张脸,手心上全是汗。
“我看看。”他哑着声音说。
奚淘接过报告单,一眼就看到第二栏的临床诊断。
报告单上临床诊断,胰腺占位性病变,肝占位性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