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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8章 旧水尘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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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延与彭熹言通完电话,心情萎靡导致他没有了继续打游戏的心思。他从那处黑暗里抽身,远处的某个窗口始终未亮起灯火,双眼抽离。
转身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何延喉结干涩总想需要着某种物什来缓解他的躁动,索性他事先留了一手,东翻西找总算在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许久未启开的烟包和打火机。戒烟的誓言被他暂时抛却,撕开包装拿出了一根叼进嘴里。
正想要点火引烟,想着一会儿何绪宁指不定会突然闯进来,如果被她闻到烟味又该去向爸妈告状,到时候再解释也是白搭,他可不希望这支珍藏舍不得给人看的打火机被没收。何延只好掂着它们,来到阳台把推门关上。
这款旧式打火机长时间没有得到使用,何延费力地拨片,“刺啦——刺啦——”的声响扰得人心乱,刚开始也只会冒出几簇点微的火星,到最后才引燃出火花。
晚风吹起纱幔,四处宁静无息,黑夜总是没落,连带着烟尘被吸进鼻腔都残存着伤痛的余味。
何延倾身靠在阳台栏杆处,双眼蓦然间被吐露的烟雾遮掩,眸里的夜景迷茫,像是隔着漫漶的雾水看。
对面低矮的小区楼,夜间有虫豸絮聒,白日时野草滋蔓,那边人家丁零,据说是这座圮废的楼栋曾经发生过悲惨的事故而被开发商有意避开,有幸存活了十几余年。那一栋楼的哪个单元,哪个楼层,哪间房号,何延记得烂熟于心,不用刻意去数去找,目光即使是不经意的瞥去,也总能锁定到准确的位置处。
呼出的烟气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慢慢地融化了他眼里投映的残影直至消逝,让他忽然也有些记不真切。
那栋楼区如今早已步入荒废,隐入旧岁月的孤寂无人可追溯,长年寄生着蜗居的人也即将陆续搬空,逃离这处鬼地方。或许只留下了几个空巢老人在这栋苟延残喘的房子内度过所剩无几的余生。
何延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
表面的轮廓随着岁月的沉淀而消褪,侧边定制刻下的字也很难注意到,只隐隐约约看出个大概。再不济也只能用指腹反复挓揉,凭着记忆中的遗留回想。
拱起的字挫上他的指肉,攀上阵阵发麻的微电,勾起了他的回忆。
这是陈鑫宇的打火机,似乎被他用了好多年,最后亲手甩给他的,没有任何不舍与留恋,也不曾向他索要过。
“我不需要了,你想扔就扔掉吧。”
嘴中的白色气息转瞬弥漫,化为夜色上寂然流动的幽长烟灰,紧紧抓着他的眼睛,用记忆描绘着他脑海里浮现的重叠身影,摸不出难以闻到,填埋了他的吐息。
与陈鑫宇认识多久了?
何延伫立在暗淡的夜幕中,骤然想到了这一个问题,再仔细琢磨,他发现陈鑫宇和他早就没有了联系。无形之中,两个人渐行渐远。
一句再见,一声分别也不曾,就宣告了他们二人的终结。
那之前的五年,是他与陈鑫宇之间的五年,他本以为这五年只是他与陈鑫宇的开始,没成想却是离别前的序言。一眨眼就跑到了如今,惶惶度日的他回首再看,他便杳无踪影。
小时候的承诺说来也真可笑,无论是放在现在根本就不会作数,只会当做孩子间打闹的玩笑话,何延却当了真。就像这缕静静飘过的烟,也像这刻他驻足瞭望的夜,风一吹就散,一觉睡醒就成空。他与他,也不会就此牢固。
玻璃碎了,没人愿意将它重新拼凑凝胶,只剩下一地的狼藉等着他转弯。
事到如今,何延的回忆也成了不成熟的笑话,俗不可耐。
说起来,他自从和陈鑫宇一起转学来到新学校后,除了陈鑫宇以外的何延第一个结识的朋友便是付焕施,再之后就是彭熹言。但那时的何延是讨厌彭熹言的,第一次见面带给何延的印象深刻却也不算好,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位冷漠精致的“洋娃娃”,彭熹言也心知肚明。所以小吵小闹是常事,动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可偏偏讨厌不起来跟在彭熹言身边的付焕施,付焕施心思细腻,不惹人反感的谦让懂事,促成了柔软的性格。那时的陈鑫宇倚赖的不再是何延,而是只认识不到几日的付焕施。何延依旧不讨厌付焕施,反倒是彭熹言开始对他与陈鑫宇产生嫌隙。他所熟知的陈鑫宇并不会主动亲近他人,事事置之身外,何延当初也是费尽了心机才让陈鑫宇心甘情愿地陪着他转到这里。
何延眼中的陈鑫宇,应当会更加喜欢付焕施。
“我讨厌付焕施。”
青空湛蓝,陈鑫宇和他趴在栏杆上,突兀地插进这句话,手中别着烟,却罕见地没有点火。
一阵沉默过后,何延望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你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吗?啊,你肯定记得比我清楚,明明是他强行让我们两个人和他玩的。结果现在呢?倒变成他跟在我后面,连屁都不放一个,说什么也不走,我他×的也受够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才总是黏着我不放,但是我不需要他来我跟前做滥好人。
“这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你……你们……总缠着我呢,我这人有什么……值得你们愿意与我做朋友……我一点价值都没有……”
陈鑫宇说完后,始终望着对面。那边昨夜有雨来临,泥土泛滥,土腥味裹着异味涌过鼻塞。他的眼神空洞无神,脸色冷淡凄然,说给自己听似的,并不期待何延的回应。
何延心间像是被某根维持情感的皮筋残忍地生拉硬拽过最终断裂个无痕,血液俱淌在同处心房,脉搏嘶吼着搏动,破损绳筋的一端再也系不出他憧憬的绳结。他无不是惧怕陈鑫宇如此吐露出这份人人皆知的想法。他握紧拳掌,轻叹一口气,对他说,嗓声带着颤音,好怕陈鑫宇会因此逃开。
“人是会变的,性格上也是,他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之后也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所以就因为这样,才真他×的让我觉得恶心。”
陈鑫宇想起,那段记忆静静地环绕着他,那一天的夜色浓稠,赤红的晚霞久不沉没,奔跑在灯红酒绿中的两个人,想起付焕施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告诉他的话。
回想起那句话,陈鑫宇忍不住别过眼去,长久的凝视使他的虹膜不再明晰,眼角湿热,他冷哼出声。
“我和你们三个人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去,从一开始便是。何延,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把这份怜悯强行用到我这里。发生的这一切也是他自作自受,我也用不着你还有他自作主张替我决定。”
何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他也无力反驳。
这是事实。
何延对陈鑫宇,从来不是以同情与怜悯对待,是更要无法传达的感情在他的心底深处,这份夙愿他做不到彻底表露。不管是充溢全身的痛苦,他也无从辩解,何延只能接受陈鑫宇的谴责。
陈鑫宇是与他的妈妈改嫁后搬到这栋小区后才和何延相识。因为某次的偶然时机,何延就已默默地将他与陈鑫宇的相遇的蝴蝶结系紧,永远也不打算挣脱这根脆弱却贯穿彼此胸膛的束缚。
陈鑫宇的家境本就不好,从他们的初次见面,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何延一眼便察觉了出来。
何延和他虽住在一个小区,但是区域不同,生活环境也大不相同。何延居住的小区隶属于新建别墅区,自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而陈鑫宇却住在那个烂尾楼重新改造的简易小楼区。
何延每逢去找他玩,总要乘坐可以直达顶楼和地下的电梯,走出广阔的大门外,来到只有狭窄楼梯能经过的阴森单元楼里。
只要一踏进这里,何延总能感受到阴冷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的破窗口里向他吹来,忍不住全身发抖,可一想到陈鑫宇还在等着他还是克服了恐惧。
何延满心欢喜地拿着妈妈特意为陈鑫宇准备的甜点,好不容易爬到了六楼,这栋楼的最顶层,有苔藓植物不遗余力地攀爬上花黄斑白的天花板,不时间还往下滴答着浑浊的水珠,眼及所地都是阴暗潮湿的。何延累得气咻咻地,把怀里的甜点盒抱得是更紧了。他整装待发地走向603号,门板被身后的过堂风吹得吱呀作响,何延生怕它下一秒就会不慎脱落。
他离近了些,脸颊简直快要贴上,就听到不隔音的屋内传来很响的砸东西声,和妇女的呜咽与压抑的惨叫。何延能听出来这声音来自陈鑫宇那位母亲的口中,掀天揭地的可怕声响令何延不由得屏住呼吸,打着哆嗦。
何延犹犹豫豫,想起之前陈鑫宇交代给他的话,他不敢不听话。只好将手从门把手上松开,也没有敲门,移到门旁的置物架边,蹲在原地等待里面的一切都结束,等着陈鑫宇开门见他。
他边等边想,什么时候可以让陈鑫宇来到他家,和他一起玩一起住,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又破又烂的家里了。这样他身上的伤口就不会一日比一日还要增多了,他的眼泪也不会再静悄悄地流了。
可一想到陈鑫宇还有他的妈妈陪着他,何延记得陈鑫宇的妈妈是一位即使面色忧郁却待人温柔慈爱,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少见的婉转上勾的双眸,脸上的伤痕也不能遮盖这双眼睛的魅力和诱惑。这是何延注视了陈鑫宇的眼眸许多次得出的结论。所以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而让他的妈妈和他分开,何延不免又有些失落。
他腿蹲得很麻,房里的声响渐渐虚弱直至停息,脚边褪下的墙皮被无事可做的他堆成小山一般高。
这时,旁边的门才吱吱呀呀地打开,集聚了半个钟精力的山丘轰然倒塌。陈鑫宇照旧穿着那身不合适的衣服走了出来。
何延双眼期冀地凝着他瞧,从下望到上,只见衣衫上面被浇上了不知名的液体,他只是皱了眉并未流露出任何嫌弃的意味,便要上前替他擦拭,陈鑫宇蓦然退后,远离何延伸过来的手臂。何延眼巴巴地看着陈鑫宇的退避,一种道不尽的酸痛凝结在他的胸中,心脏疼疼的,想要流眼泪控诉。
屋内喷涌而出的烟酒味混合着某种类似垃圾的腐臭味直冲向他的口鼻,让何延有些许干呕。
陈鑫宇不动声色地关上门,隔绝了里面持续不断的男人胡言乱语凑不齐句调的辱骂声和妇女的哭泣,拉上何延的小手就往楼下走去。
手心里的温感暂时阻止了何延的眼泪。
“以后你就站在这里等我。”
陈鑫宇把他领到楼下的草坪,语调平静,朝着他的脚下指到。
“不许再上来。”
何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他忿忿不平地跺跺脚底板沾上泥土的鞋。
“你说不让我敲你家的门,我都跟着照做了。我也听了你的话,没有闯进去,我就想在门口等你出来……”
陈鑫宇看向何延这张委屈可怜快要哭的小脸,神色依旧淡漠,一字一句地警告他。
“不许哭,不然我现在就回去,以后你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
何延有时候觉得陈鑫宇真得很可怕,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烂漫天真的年纪,他却总是死气沉沉地,面无表情,就像是一缕游魂寄居上这具躯壳的活死人。
他的神情偶尔也会把何绪宁吓哭,说他是不通人情的机器人。
何延怕了,毕竟陈鑫宇说的每句话都会成真,就算是偶然的诓骗他也会当真。他努力憋住快要流出来的泪水,用手肘随便擦了擦眼角,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便急着把怀中窝藏的甜点递给陈鑫宇。
“你快尝尝,这是我妈妈专门做给你吃的!”
陈鑫宇新奇地看向包装盒里展示的甜品,动物样式的小蛋糕有各个颜色,小狗小兔的模样可爱极了,眼神的变化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原样。
他暗里搓着小手,可还是犹豫着没有上前。
何延直接拿出一个,说一不二地就往他嘴边凑。
淡淡的奶香味飘荡在他鼻尖,陈鑫宇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
何延满是期盼地盯着他。
“嗯。”
何延眼见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也不负所望的得到了陈鑫宇的赞同,便不着急地往地上一坐乖乖地等他吃完。
等到陈鑫宇吃完这些小甜品后,何延拉住他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妈妈说了,今晚可以让我和你一起睡。”
陈鑫宇本来是茫然不明的,紧跟着他的脚步在听到这则好消息后,身形突然往后一撤,奋力甩开他的手。
“我不要。”
“为什么!”
何延不乐意了,又想哭出来了,但想起刚才陈鑫宇的话,硬生生地又给憋了回去,眼眶红红的小人儿就这样凝着他看。
陈鑫宇撇开视线,语气又低又闷。
“……我不干净,我很脏。”
陈鑫宇低头看身上遍布斑驳污秽的脏衣服,这颗血淋淋的心脏又缠绞着肉。
“我家有浴缸,还有新衣服,你洗洗就好了。”
何延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想一心带他回家,就要重新拉起他的手。
“我那些衣服都太小了,已经不能穿了,我妈妈说如果你不嫌弃,都可以送给你的。”
陈鑫宇却是连忙把手藏到身后,不让何延碰。
“那是你家人买给你的,我不能要。”
何延顿时不忍了,当场就放开了喉咙哭给他看,泪珠连着鼻涕通通往下哗啦地流,周围经过的行人看他嚎啕大哭地顾不上形象,都有些震耳朵。
陈鑫宇觉得被别人看得有些丢人,立刻上前堵住他大张的嘴。
“不许哭!”
何延看他的脸色阴沉沉的,猜到他还是生气了,只好往回咽下还要出声的哭吼,红成兔子眼的他眼泪汪汪地对陈鑫宇说,哭嗝不间断地被掌心折回。
“那你得和我回家,要不然下次我去你家,我就要带着我爸爸去。”
陈鑫宇看他搬出他的爸爸来恐吓他,本是不服气,凭什么一定要听何延的话,兴许是何延的小嘴弄得他手掌湿哒哒的,全身的心绪都聚焦在这只手上,片刻间便忘了辩辞。他也是拿何延没辙,只好跟着他回对面那一处高档小区。
“鑫鑫来了!”
何延的母亲听到门开了,一见何延身后还跟着陈鑫宇,很高兴地放下手中正针织着围巾的毛线团。忙走过去从鞋柜里掏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他的脚边,嘴边还唤着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喊过的名,亲昵的字调让陈鑫宇的心脏不自觉怦然加快。
“上次你来的时候没有给你准备,昨天我想着你可能还会来就买了一双,没想到今天你就来了!快穿穿合不合脚?”
陈鑫宇皱巴巴的心脏有些发酸,面前的何母目光如炬,含着期待的神色。他腼腆地脱掉脚上早已脱胶的脏鞋,还悄悄看了一眼脚是否干净才放心地穿上。
仿佛踏进了绵软的白云里,棉滑的布料带给他舒软与温暖,让他仓皇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正常地行走。
何母看在眼里,并未多说,眼睛带着笑地拉起他过于干柴瘦巴的小手率先把他领进屋内。
“何延这小子从搬到这里来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想让你来我家,我和他爸爸有时候忙着工作总是不着家,所以对他和宁宁也缺乏陪伴。以前我们住的那个地方他也很少出门交朋友,常常窝在家里喊他出来也不听我们的话就只会打游戏。你是他第一个想要能主动结交的朋友。”
她拉着陈鑫宇一同坐进柔软的沙发里。
“鑫鑫,可以答应阿姨一件事吗?阿姨希望你之后的每天都能来找他一起玩。作为报答,阿姨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鑫宇印象中的家是常年无光,四面空荡荡,脏乱不堪的,背后坐下的沙发也是坑坑洼洼极其硬厚的,总是把他凸出的脊椎骨硌得生疼,他也从不敢声张。只能陪着妈妈一同挤进那张小沙发,入夜的黄昏里,小沙发是他与妈妈唯一的床。
但是现在的他陷进了一个过于柔软舒适的沙发中,就像他妈妈的拥抱。
他一直以为,获取温暖的方式也许只剩下了妈妈的怀抱。可他呆在这里还不过几分钟,就已经有些发热冒汗,水渍浸染了手心。
陈鑫宇抬起头,一眼便望进了何母温柔的眼中,洁白无瑕的双手紧紧握着他。
和他妈妈的手一样温煦火暖,唯一的区别就是,陈鑫宇妈妈的手饱经了日久的沧桑摸上去就像旱地里干枯的树干,可何延的妈妈手却如柔荑般光滑细腻。
陈鑫宇的妈妈告诉过他,不要推诿别人施舍的乞求,那是他们唯独能做得到的事情。
“好……”
何母听到他的回答后很欣慰,同时也心疼地揉上他的脑袋。在摸到后脑勺那一处明显突出的疙瘩后,神情几度微变,有些抱歉地看着他,结果看他还是乖乖地低着头任由她摸没做任何反应,酸涩地侧手避开那个地带,摸摸他。
“阿姨去给你们做我新学习的饭菜,你们先玩。”
因为何延妈妈的挽留,陈鑫宇最终选择了留下过夜,那一日的夜晚,他与何延窝在那间大屋子里一起玩了很多小游戏。
何延是记忆犹新的,他记得那一晚,在餐桌前,陈鑫宇露出了笑容,不止一次的笑,羞涩的脸红。
以前数都数得过来的表情不再在他脸上显现,原来陈鑫宇的笑脸是这般的悦目,灰白色的神情仿若塑料做的一眨眼就不存在,机器人也会变。
那一刻,他想,陈鑫宇本该如此无忧无虑,灿烂纯粹的大声放笑。
那时的陈鑫宇,只有在他的家里,在他的妈妈面前,才袒露出了孩提昔年时的童真,轻而易举的,何延也有幸目睹。
陈鑫宇从未同他说过,何延也从不后悔,当他牵着陈鑫宇的手领到家里时,何延就设想了无数中与他共度同依的年光。
何延吸完了烟,在外面散了烟味后,才后知后觉到冷意侵身,推开门后躺在了床上。
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仰头瞧着一片白的天花板,纯白的浮尘在上空游走,虚无与空荡悠散在他的四周,似在警示。
他想起了陈鑫宇,过往的流光如水般化作雨落在他的眼下浮游。他弱小的身躯终究懂得了如何反抗,逃出了让他终生厌恶的巢穴,学会了叛逆地拒绝一切,可也最终选择了与他们视同路人。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那根何延竭尽心力也无法系成死结的绳结维持不过永恒,在他愈走愈远的背影绷直后挣断,不回头地避开了何延为他留住的,妄想他能重返的安歇之处。
“何延,我和你说过,你为什么从来没当过真。其实我更讨厌你,别再跟着我了。”
这是陈鑫宇和他断绝联系后,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