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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49章 静若止水 ...

  •   付焕施昨夜做了一个梦,昏昏沉沉的脑袋在一片昏沉的黑夜里,只捕捉到了那道似乎聚有微光的身影。

      梦里的人记不清晰,只有背影面对,兴许是不想忍受这份黑暗里的孤寂,血液冲脑过头,付焕施跌跌撞撞地跑向他。

      越是向他奔去,心中无名的悸动越按耐不住,就像是触碰到了刀尖的边缘,越走近越带着痛,两人的距离也在逐渐靠近。

      付焕施惶恐不安地跑得更加快了,交映在眼里的亮光一刹间填充了他的视野,刺痛了他的眸子,一呼一吸里都带着尘土冲进肺叶里的搔痒。到达遥不可及的他身边时,还来不及一睹他的容貌,拉住他的半边衣角,就被耳边的闹钟声吵醒。

      付焕施喘着粗气坐起身,全身湿黏黏的好似是从某处河水里淌走上岸。他扶着晕乎的额角,想要回想起刚才的梦境,那个人,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付焕施短暂的有了失落的情绪波动,脑海里仿佛被什么射中一般,他覆上左心口的皮表。

      好烫……

      烧心……

      “起来了?快点过来吃饭。”

      林婉妍看付焕施打着哈欠下楼了,就把刚做好的米粥给他盛了一碗。

      “彭熹言还没有来吗?”

      付焕施脑袋瓜尚未从刚才的郁结里抽离,他坐下来看墙上的钟表,想着该不会又是生病了吧。

      这时身后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乱想,付焕施转头就看见彭熹言走了过来。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起来闷沉沉的。

      等他走进,在他面前站定,付焕施才发现彭熹言眼角下的黑眼圈很是明显,白纸一张被乌云聚拢,像是熬了一整夜。

      “盐盐过来了?米粥已经给你盛出来了,赶紧趁热吃完啊。”

      林婉妍取下围裙笑着对他说。

      “哎呀,你是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都有了?”

      林婉妍也发现了这一异样,忙是关心地问。

      “昨天忙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睡得有点晚。”

      彭熹言面带淡淡的笑,唇角勉强向上扯着,不想让她过度担忧。

      “什么事情不能留着给今天忙吗,真是的……”

      林婉妍疑心很重,她忧愁地看着虽已经长成谦谦君子的彭熹言,但因为小时候的他总疾病缠身,还是免不了一顿担心和数落。

      “好了,快点坐下来吃饭吧,如果实在不舒服就把那个什么学生部的给退了,天天折腾到半夜。我都这么心疼了,等你妈妈回来看见啦还不得哭出来!”

      彭熹言笑着没有接话,他放下书包,端过被林婉妍额外放在锅外头晾了很久变成常温的米粥。

      付焕施全程没有插嘴,毕竟他知道造成彭熹言晚睡的罪魁祸首是任性的自己,他有些后悔昨晚没有听完他讲的故事就率先睡着了,还害得彭熹言熬了半宿。

      彭熹言看他一直低着头在发呆,连饭都没有喝几口。连摸摸他的头,让他不必多想。

      “发什么呆,饭都凉了。”

      掐准时间后,他们两个人就出了门。

      走在路上,脚下踩着会发出嘎嘣脆响的叶片。初秋的时间似乎不多了,落叶纷纷扰扰如死去的蝶子在石子路上枯萎。

      付焕施不确定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但还没有斟酌出合适的话语,身旁的彭熹言观察他很久了,从出门到现在便是一个低迷的状态,看他一直在纠结。

      “昨晚没做噩梦吧?”

      “嗯?没有没有,睡得可香了。”

      付焕施神思回魂,他捏紧书包带,跟紧彭熹言有意缓慢的脚步。

      “也都怪我,没听完你给我讲的故事就睡着了,还让你在那里干巴巴地讲。”

      彭熹言看他一心把玩着背包带,声音透着自我责怪意味的沮丧,却偏偏不敢抬头看他。

      “那个故事本来就不长,如果你还想听,我以后继续从头给你讲。”

      彭熹言不希望付焕施因这件称不上有意义的小事而委曲求全,边说边上前帮他拉紧没有拉严实的外套拉链。

      付焕施安静地站在原地,顺着彭熹言向上的手臂抬起头来。冰凉的手骨贴上他昂起的下颌,触碰转瞬即逝,挟着泠泠的温感淹没了他的呼吸。

      彭熹言做完后退一步站直,指间悄悄摩挲着,仿若掩耳盗铃,只是轻微的触感却令他的头脑小行星撞地球般燃起了大爆炸,稀烂的碎屑碰撞上战栗的心口。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才是事事依赖着付焕施。

      害怕对他造成麻烦,害怕他会露出不耐烦,害怕他会躲让自己的亲近,害怕着付焕施有一天会突然从他的眼睛里跑向别处,转而投向别个要比他还完美的目标。可付焕施只是一笑而过,没有从他嘴中听到过任何嗔怪。

      无论何时何种,付焕施总会尽其所有,满足彭熹言的贪心。

      他遥想着,想起那时的付焕施,想起那时的他们。

      混乱的思绪蒙蔽了他眼前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

      付焕施点点彭熹言的手臂。

      彭熹言垂眸盯着正在眼前仰望他的人儿,竟然是释然了。

      他依然是他,付焕施还是那个付焕施,即使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欢脱盎然和自由无拘,站在他面前的依旧是付焕施。

      依然是足够包容他,可以让他加以倚赖和依靠的人。

      如果没有付焕施,彭熹言也不会欲壑难填,再不会坠入这场步履维艰的单恋的痛苦中,也体会不到这份动心带来的苦涩和甘甜。

      “小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对吗?

      请不要离开他,彭熹言脑海间疯狂地替付焕施率先做出了回答,没有谁可以从他的身边抢夺,他失控般陈列了成千累万的圆满答案。

      请不要否定他。

      秋日的早晨清爽宜人,被风吹过,冗乱的思绪荡然无存,付焕施的双眼被天光浸得乌黑透亮。

      如同细细密密的针脚扎进了他的心口,只拍下一霎,便会猛烈的破碎。

      唯独这句话,付焕施有些不知所然。

      注视上他的眼睛,以眼睛望眼睛,做不到眼目偏离,像是能被这双清澈纯褐的眼眸透析,甚至于每道呼吸都全然被吸进。

      “会的,我保证。”

      彭熹言明知这个问题问出来是愚蠢和拙略的,但他想要确认,而付焕施的回应胜过了世间的每一句情话。

      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彭熹言偏要成为那得寸进尺的蛇。

      昨天通完电话后,彭熹言记得,陈鑫宇意味不明的话语萦绕着他的耳廓。

      他想持续下去彼此之间独一无二的情意,可他想换另一种方式。

      彭熹言实则早已厌倦了这种类似于小孩子过家家的朋友戏码,他想更进一步,哪怕是遍体鳞伤,也好过事后的于事无补。

      他是清醒理智的。

      可他也是冲动莽撞的,在对待关于付焕施的全部时,一想到付焕施也许某天真的会从他身前逃开。他便永远做不到用理智来应对未知的可能,如有可能也只会是欲盖弥彰。

      彭熹言不在乎了,他在意的也只有付焕施为他定义的存在。明明是触手可及,可还是让他不足以消磨这道高墙筑起的渴望。

      “小施……”

      耳旁响起风的声音,河流静淌,忽然之间,万物都杳不可闻,裹挟着他平淡的语句轻落落地,吹进他的耳中。体内似有氧气流出,无法呼吸。

      “我不想再做朋友了。”

      风平浪静下,未能出口的话被咽下,也如千斤坠地,目光交汇处,打乱了他的心房。

      “你知道吗?听到他说这句话后,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呢。”

      我按下正记录着这段未完故事的录音笔的暂停键,看向对面的他。他依旧望着窗外,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又像是有说不尽的忧伤埋在这里。

      “我胡思乱想了很久,一直在找原因,找他讨厌我的理由。”

      他从叶黄败枝中扭过头来,望着手中已经变凉了的热茶,茶水潋滟着寡淡的面容。

      “我找了好久,好久呢……可还是没有找到,与其说没有,不如说我能找出来的就不仅仅是那些了。”

      “那些”故意被他忽略,转瞬过渡到了下一句的惆怅。我从他的口中听说过那件事的分厘,再忆起也只剩下心疼与惋惜,那是众人皆有的思绪。

      眼前的他,故事里的他,曾经的他,模样尽不相同。

      “那你们之后呢?”

      我叫来服务员又为他重新斟满茶,后才开口问他。

      “那要过很久了。”

      他谢过之后,又将手放在上面取暖,即使室内暖气充足,可他似乎是极为怕冷的,从窗户缝隙里溜进的寒气只有一丝都让他禁不住打个寒噤。之后却沉默着凝望淋漓的热气,双眼迷茫了。

      “秋天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又要结束了……”

      我以为他可能是想不起来了,便安静地坐在对面,等待着他回忆冒头。

      他这时才抬起头,被水汽蒸腾过的眼睛灿然鲜明,似有秋夜里的雾被一同关进这双瞳孔中。眼中扬起的笑意如漫天星辰,熠熠闪着亮光。

      我愣住,这段时间的倾听,我从没有看见过他这般灼亮的笑容,欢畅的笑意,一时间呆了神。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是真的做不成朋友了。”

      说出这句话的他,嘴角却噙着笑。

      <秋日复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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