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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7章 往事成空 ...

  •   挂断电话后,难以忘舍般,彭熹言依旧面庞紧贴着手机,用不知何时渐变微红的耳根凑上冰凉的屏幕,似乎是还能倾听那道绵长乖顺的呼吸。

      彭熹言揉捏着酸胀的眉心,困意如潮席卷着他,但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要去解决。

      想到这时,他翻开通讯录,毫不犹豫地点开其中一个电话,嘟嘟声还没有响几下就被对面接了起来。

      “稀客啊?怎么大晚上的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何延爽朗阔谈的嗓声响起时还交杂着游戏吵闹声。

      “找你有事。”

      彭熹言按着两边的太阳穴,舒缓着压顶的疲劳。

      “等一下,让我把这局打完。”

      何延或许是听出了他冰冷话语里的含义。说完还不到几秒,这局游戏也正好胜利结束,他扔掉了手柄躺进椅子里。

      “好了。你说吧,什么事?”

      “陈鑫宇都和你说什么了?”

      猝不及防地被彭熹言质问,何延彻底坐不住了,他关掉免提,站起来脚步急促地走到阳台,方寸大乱的他紧扣上推门,不知如何是好。

      “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何延深吸一口气,一声苦笑之后。他抬眼向远方望去,视线有意聚焦在某处。月光如常,对面楼的灯光早已熄灭,想着好像有好久的时间不再见到那一盏灯亮了。

      只剩下这座破财的城中楼孤立在阑珊霓虹外,在杂草虬树间生存。

      “你上次在后台想和我说什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何延无可厚非地知晓,这场对话已经没有隐瞒的余地了。

      “我那天确实是有话对你说,我承认我瞒了你。可是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是其他人故意作弄小付,他什么也没有做。况且,你比我更了解他,就算他再怎么讨厌付焕施,他也不会伤害付焕施的。”

      何延竭力向他劝说,语气杂乱无章只顾着作一番不必要的解释,心跳缓缓加速,带着刺痛的微弱痛感。

      他始终认定,陈鑫宇和彭熹言变成如今的仇敌相视也是无奈之举。

      “……说实在的,你和他没必要闹了,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再紧抓着也是对小付不公平。”

      彭熹言猛然哂笑,他知道那时候的他们总是年少轻狂,傲然自恣,借着步入少年期的无限精力,事事都觉得自己无人能敌。而男生之间的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他和陈鑫宇。

      他本就没有资格保证他和陈鑫宇在经历那件事后会不会和好如初,但他唯一在意的是——付焕施。

      付焕施置于他的世界里占据了太大的位置,他深知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人与他共度这长夜漫漫下的明日与今朝,那么彭熹言只会选择他,义无反顾地,用一切作为担保和付出。他只要付焕施。

      彭熹言只需要付焕施,成为他的思念。

      以前尚未开窍,对人与人之间感情一窍不通的他,自以为付焕施是他最好的,最重要的朋友。如今想来,他早就不满足这层薄弱的关系了,他奢求的是更为含混和污浊的,如同爱恋般的情感降落在他的心间,让彭熹言看清了他朝着付焕施凝望的眼睛是怎样的贪婪。早已超出了所谓的界限,他想要更多,不止是朋友。

      他把这份心意深深地埋进青涩萌芽绽放的心底。

      “何延,不用说了。”

      彭熹言听了太多次何延的劝解,无非是要他与陈鑫宇冰释前嫌,可是那件事情始终是他无法轻易越过的槛儿,就算付焕施可以原谅,他也不能做到百分百的去再次信任陈鑫宇。他没有将他与陈鑫宇的某次谈话告诉过付焕施,他不想让付焕施因为这种无足挂齿的小事而内疚,只是一味隐藏。

      “如果小施向你问起,你什么都不要说。”

      “OK,OK。”

      何延清楚他怎么劝也没用,彭熹言执拗的态度不是他所能攻坚成功的,只好顺着他的话。

      彭熹言躺下,凭着衣服这一层薄薄的布料,摸上胳膊那道早已淡了痕迹的长疤。

      他想,陈鑫宇应该会永远地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交易。

      付焕施初中时还不是而今这幅寡言文静的性格,那时的他喜于交友,乐于打闹。从初一的开学到初三的前段时期,他结交的朋友已然延伸到了校外。

      彭熹言看在眼中,处处提醒他,让他小心一些校外人士,和他们尽量保持距离感。他自然是见过来找付焕施的那群人,他们只看表面也是能看出不怀好意。付焕施也只会拍拍胸脯向他保证,左耳进右耳出的他,总是什么话都不放在心上。

      彭熹言由此很不喜欢付焕施对他的不认真对待。

      恰巧他结识的人都与陈鑫宇熟识。

      “彭熹言,我今天下午就不等你了。”

      付焕施从后排的座位上拍上他的肩,小声传话。

      彭熹言肉眼可见地双眉紧蹙,扭头问他,眉眼里写满了不同意。

      “你要去哪?”

      “我和他们约定好了,放学后一起去新开的游戏厅里玩。”

      付焕施看彭熹言的神情是低气压的,两眼看过来时是纯粹的黑像是有一潭深渊黑水挤压下他的神经心脉,他竟也有点发怵。虽然知道彭熹言很抵触他结交的那群朋友,但还是不忘问他。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可以等你一会儿。”

      彭熹言摇了摇头,直接转过身去,只轻飘飘地给他留下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不用等我。”

      身后也不再有声音传来,彭熹言莫名觉得烦躁。不单是肩上那份消失的温度,也有着付焕施不真诚的询问。

      最后的自习时间里,付焕施一直写着纸条来告诉他。

      【我不会玩到很晚的,我肯定会在你睡觉前回家的!】

      那时的付焕施为午夜时会失眠的彭熹言作出过承诺,如若彭熹言半夜睡不着了,就发来个短信,打来个电话,他必定会立马接上然后哄彭熹言睡觉。只是付焕施从来都没有做到过,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彭熹言心情差到极点,连看都不看直接给他扔了回去。

      日后再回忆的彭熹言有了后悔,他应该打开那张纸条认真地去回复他。

      如果那时有跟他一起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放学后,付焕施正准备起身向他说话,彭熹言直接头都不会,兀自躲开付焕施欲要拉住他的手,大步走出教室,只留下一道孤傲的背影。

      在那没有彭熹言参与的之后,付焕施究竟经历了什么,彭熹言是从陈鑫宇的口中听说的。他不确定是否会有假说成分掺杂,可彭熹言还是被陈鑫宇的话语所拘束,恨不得将付焕施经历的痛苦全部运转在他的身心,透骨酸心地令他乱了阵脚。

      也是自那以后,付焕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害怕交流,拘谨甚微,也与那些狐朋狗友断绝了联系,全身抗拒着再交结朋友,不再偷跑乱玩,放学后也会乖乖地等着彭熹言忙完事务一起回家。

      彭熹言那时因为付焕施总是陪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去而偷自愉悦的心情却在听说事情的起末后变得心疼自责。

      听到陈鑫宇说出那些人根本就不把付焕施当做真正的朋友去对待,而是觉得他就是个提款机,是个任劳任怨的小马仔,让他干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懂拒绝。

      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像是有一根带着闪电的箭头穿透了他的心脏,滴滴流着殷红的血。彭熹言了解付焕施的本性,他从不会拒绝向他求助或者对他带有好意的人。

      而付焕施口中日日向他提起的好朋友却这般形容他。

      陈鑫宇大胆坦言。

      “只不过是小小欺负了他一下,他就落荒而逃,真像个小丑。”

      “怎么欺负他的?”

      彭熹言斜睥着眼,阴冷地望着他。连眼里的那抹笑都带着嘲弄的针芒,蛰痛了他的心。

      “你应该不知道,游戏厅本来就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是里面的厕所隔间,那里是最脏最不应该踏进去一步的,谁见了都是退避三舍。我见多了也不稀奇,可是付焕施不一样,他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他从厕所里出来后满脸通红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些自称朋友的,看到他这幅表情,兴趣就来了,硬是把他拽到厕所里抓起他的手随便就往‘他们’身上摸。”

      陈鑫宇直觉感受到坐在他身旁认真听他讲述的彭熹言处于忍耐怒气爆发的边缘,可他还是要继续讲下去,无论彭熹言究竟想不想听。至少要让彭熹言明白,付焕施和他不是同一路的人,他本不该掺合进来,他也不该不听自己的话。

      付焕施所谓的朋友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杂人,砢碜肮脏的永远都只会在臭水沟里待着。

      而他也会一样。

      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耳边却不停回放着付焕施那晚放学后对他说的话。

      “我觉得他们对我挺好的,而且,他们和你关系很好,我想和你更亲近一些,所以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其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总惹你生气,但是我想……如果和你多出去玩玩可能你就会对我改观。”

      陈鑫宇听他的这一番毫无营养的废话,只是回了一个白眼,他憋气得也不再阻拦付焕施想着以这次的娱乐趁机给他教训,可他想错了,这不单单是简单的教训了。更何况付焕施哪有什么做错,他就是看他总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想打压他让他学会反抗,没想到还变本加厉地让他更加想要缓和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

      陈鑫宇有意远离他的接近,无非是想要付焕施他们走向光明灿烂的世界,而自己的路途则是一塌糊涂,暗无天日,他不愿意让他所看重的人与他一同坠落。

      他宁愿自己走上这架破朽的独木桥。

      “付焕施他一直握着拳头,就像这样。”

      陈鑫宇向彭熹言示范,回想起那一晚付焕施脸上不经意出现的表情,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耐着愠怒。

      “他那些朋友就不高兴了,说他是不是处子,是不是没见过世面,花言巧语地嘴里说着今晚就让他享受一下这乐趣。就拉着他的胳膊往那些浓妆艳抹的‘美女’身上推,还强行要脱掉他的衣服,最后被他挣脱了。”

      陈鑫宇讲到这时有意停顿不再多口,他转而从随身携带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打开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寥寥烟雾从他嘴里吐出。

      彭熹言受不了烟味,尤其刺鼻。但他此时此刻想要借着什么来压制自己无处安放的怒火,他屏息凝着气,不想摄入丝毫。

      很悲惨地,他听到了全部的答案。

      他突然有点宁愿陈鑫宇忘记了这些不堪忍受的细节,而不是告知自己已经做不到继续听下去的勇气,来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彭熹言遥望远方,黄昏下日光昏暝,即便他未曾亲眼目睹却依旧心口难熬,不得不闭上眼睛,缓缓听着耳旁的风儿吹拂,直到眼前的光景消失不见。

      现在呢?

      付焕施会不会难受,会不会想将这一切毫无修饰地告予他,是否要亲自为他诉说,没有他在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彭熹言真想要冲到付焕施的身边,层层剖析付焕施遭受的痛苦,即使只是倾听就痛不堪忍。

      可他没有去问过,付焕施也没有主动说过。

      “给我一根。”

      彭熹言伸手向他索要。

      陈鑫宇一时间也是蒙住,反应缓慢。他知道彭熹言最讨厌闻烟味,更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吸烟。可当他看向彭熹言的冷峻神情后,还是从里面掏出了一根递给他。

      “你知道怎么抽吗?”

      彭熹言闷声不吭,接过去后,陈鑫宇为他打起火。

      打火,又熄灭,火光消散。彭熹言只是贴上浅浅吸了一小口,下秒间便控制不下地就咳嗽不止,连眼泪都生理性地被激发紧接着流出了几颗,在他白净柔润的面庞上滑落,随后消逝无踪。

      烟雾缭绕上他的身躯,染上一片灰白的余晖。似乎化成钩爪掐上了他的脖子让他难受地渐渐低下身子,脊背弯曲,连带着这抹影子也歪扭着在地面上孑然,直不起来似的自顾自地颤抖。

      陈鑫宇不动声色地把夹在他指间的烟拔了出来,踩在地上,捻灭。

      “你吸不来。”

      就别逞强了。

      陈鑫宇并未说出口,周围安静了下来,仿佛临近的黑夜正是这般寂寥。陈鑫宇纵目望着前方,小广场中的小孩子们欢声笑语地吹着家中自制的肥皂泡泡水,大大小小,多彩多色的彩虹泡泡在头顶的夜空中飞着,雾夜里的寂静依偎在他凝视的眸中。

      它们飘呀飞着,却总飞不了多远,就先后破掉了,没了踪迹。

      “那你呢?你做了什么?”

      彭熹言抬起头,眼尾的红在本就白皙的脸庞点缀着,似有透明的水痕晕隐在眼角。

      “我看不起他,就这么简单……”

      陈鑫宇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

      “好,我懂了,你以后再靠近他,我会找你。”

      彭熹言站起来,拍下聚积上身间的灰尘,高挑颀长的身影遮蔽了身后的落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投向他的眼神中暗含着威胁与凌厉。

      陈鑫宇抬眼,矗立在不远处的那顶无力闪烁的街灯微弱,映照在他的眼里忽闪忽灭。他头一次见到一向被他们称赞为温柔稳重的人露出这般的表情,凶戾无情,即使是见惯了危险的他也有些惊悸,眼神开始躲闪。

      “你确定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非得带他去那种地方吗?”

      “为什么?”

      彭熹言收敛回骇人的神情,只残留下刻薄的神色如常地俯视着陈鑫宇。

      “嗯……这个嘛……”

      陈鑫宇欲言又止,看彭熹言这探究的眼神又起了兴趣。他暗自得意,讥笑回视。

      “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你得你亲自去问他,搞不好你们两个之后……”

      彭熹言看他露出莫名的微笑,扎人让他纷乱了思绪。想也是些没有什么用的话,懒得再和他计较,转身就要离去。

      “你知道最后付焕施怎么跑走了吗?”

      陈鑫宇在他的身后又冒出一句。

      见他停下了脚步,嗤笑地站起来,朝着他挺直的背影,像是在自说自话。

      落日西归,夜色荒芜,阴影覆盖了他们变得模糊不清的身形。

      “他先是向那个‘美女’说了对不起后,拉着我就跑了出来。”

      他顿声,垂眸看向那只手臂,没想到那么瘦弱的人拽的他竟然能疼得要命。

      “所以,我才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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