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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0章 如履薄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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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也在随着深秋季节的来临骤然降温。
班里的同学仿佛生有默契似的,不约而同都生起了病,虽是不太严重,但每回上课总能听到这位同学擤完鼻涕后,下一位同学就开始咳嗽了起来。最后一人传一人,一座传一座,老师的粉笔头在他们此起彼伏的响声中不知道断了多少次。
顾思义在这个不愿开窗吹冷风的闷热封闭的教室里,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小病。整个人都变得病恹恹的,没有了往日生机活力的精气神。上课也是无精打采的,连付焕施每次叫他的时候,都会慢上半拍才反应过来。
“你今天早上没吃感冒药吗?”
付焕施看顾思义鼻头红红的,从后门的饮水机里接了瓶热水,拿过顾思义专门拿过来的水杯倒了进去,反复倒了几次,摸着没有那么烫了才递给他。
“家里没有感冒药了,只喝了一碗糖姜水。”
顾思义擤着鼻子,接过去喝了一口。
“嗯?你没有吃药就来上学了?家里没有人吗?”
付焕施看他们别在桌子隔板中间的垃圾袋里已经积满了纸团,他起身把垃圾倒了重新换上了一个新的塑料袋,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卷卫生纸,塞进了顾思义的桌兜里。
“我爸妈去国外甜蜜度假了,我哥……忙着工作没时间回家。”
顾思义喝完最后一口生命源泉,丧气地趴在桌子上摇手,闭起眼,不愿回想他们的幸福时光。
“这天杀的感冒,我现在真的是苟延残喘了。”
嘴里说出的话细小,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付焕施看他现在一脸病态,完全丧失了之前生龙活虎的调皮气。想着总不能让顾思义只喝水不吃药,这也不是个办法。
“那要我给你哥哥打个电话吗?让他给你送一副药过来,你这样强撑着对身体也不好。”
顾思义立马摇头,不带一点考虑。他微睁开迷蒙的双眼,脸上写满了“不要”。
“还是别了吧,等回来他还得念叨我。”
“他是你哥哥,说你也是为你好。你如果生病再拖下去变严重的话,可不止被他念叨那么简单了。”
顾思义听完付焕施的这一句劝慰,有些感动。想起以前在他小时候,奶奶也总是那么照顾他,说话柔柔的听着就心觉悦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虚弱,硬扯出笑容调笑。
“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和我奶奶一模一样。”
“我是很关心你,可我还不想让你那么快当我的宝孙子。”
付焕施勾着笑容,怼起话来连顾思义都应付不了。
等第二节下完课,付焕施就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来到楼下的电话亭处,拿出顾思义的电话卡给顾时愿打了电话。
第一通电话刚打过去就被迅速挂断,付焕施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犹豫了几秒,又再次给他打了过去。这次终于是打通了,结果训斥劈头盖脸地煽来。
“你在学校又闯祸了?我和你说过了,不要在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
付焕施暗暗为莫名中伤的顾思义谋不忿,果真是哥哥眼里的弟弟。
“那个……你好,时愿哥。”
对面蓦然没有了声音,安静过后,付焕施只能听到电话里细细微微的电音流露,和他像是离开某个地方的脚步声。几秒过后,顾时愿才重新拿起手机。
“抱歉,刚才是我语气太冲了。他在学校没有个正形,我以为他又惹了什么祸。”
顾时愿无自觉地揉起了眉心,感觉被他听到后很尴尬。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顾思义他生病了,学校里的医务处也好久没有开门了,我觉得这样拖下去不太好,所以我想……你今天可以来学校一趟给他送点药吗?”
付焕施斟酌着语句,隔着电话与他交谈终究还是有些生疏。
“嗯,那行,我一会儿就过去。”
顾时愿折回原处拿起外套,往外走。
“我可能下午才能过去,能等得及吗?”
“可以的!”
付焕施想起今天正好是星期四。
因为高三学业繁忙,学校考虑目前高三预备考生的成绩水平,重新颁布了校规,不允许高三年级的走读学生中午放学回家,一三五不上的晚自习也全部改为连上,为了让学生有休闲的放松时间,便酌情安排了星期四下午学生们可以有两个小时的娱乐时间。
“想吃点什么?我正好会路过超市给你们买点过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
付焕施红着脸,忙摆手拒绝。
……
付焕施通完电话后,转身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应单独和顾时愿说话,哪怕不是面对面,也会莫名感到忐忑与拘谨。
“……小付!付焕施!”
付焕施刚走到教学楼下,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循着那道声音朝身后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何延正抱着一大叠试卷,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
上面薄薄一片的纸张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他顺手帮他分摊了一半。
“谢啦。”
何延一如既往地露出大白牙,朝他明朗笑着。
“你刚才是去干嘛了?”
“我去打了个电话。”
付焕施其实不太擅长应对何延,何延的性格太外露,对人热心肠的态度以至于到了扭曲的事态。从小就是,也只有那个人可以降得住他……
付焕施顺嘴问起。
“彭熹言呢?”
“他?他啊,被我们老班叫去搞学生登记表了。”
他们说着说着就来到了二楼,何延看付焕施还想和他一起上去,准备让付焕施将这些放回去,自己上楼就好。结果一扫眼,说曹操曹操到,就瞄到了刚才两个人还在讨论的人。
“诶,彭熹言。”
彭熹言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听到了何延喊他,循声见原来不止何延一人,付焕施站在他的身侧,同他一起对望。
两个人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在聊着什么,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何延率先出口。
“你弄完了?”
何延背倚着楼梯一角的栏杆,他的样貌本就不差,帅气硬朗的外表挑不出差错,身高也挺拔高挑,一笑起来,就有一颗小虎牙隐隐露出,陡然生了一种无邪飒爽的风姿。尤其是那一张巧嘴最讨人喜欢,甜言蜜语轻易地就能从他口中脱出。只要是认识他的都会夸他一句嘴甜心精。
这样的他仅是随意动作,就引得一些过路的女生偷偷注视,他也不加以掩饰,也不管认不认识,见没见过,向她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眼睛里亮堂堂的,灼灼的眸盯着某人像是会说话,剑眉星目间透露出一丝阳光与俊逸。
“还没有,接下来应该就剩下九班的了。”
彭熹言走到他们跟前,话是对何延说的,可是那双闪着乌褐色瞳光的眼睛却驻留在付焕施的身上。
好似有一根积郁了阴霾的丝线纠缠在他的心间。
“你们怎么走在一起了?”
彭熹言脸色难以察觉得阴沉下来,语气也不乏变得生冷,带着质问。
何延玩世不恭久了,才不在乎彭熹言对他眼神上的生扎硬剐。
“哦,我刚从打印室里出来就碰到了小付,我们就顺路过来了啊。”
像是看准了彭熹言的不高兴,玩趣地拍了一下付焕施的肩膀。
“对吧,小付。”
付焕施抱着那堆试卷,也紧跟着点了点头,完全没有留意到彭熹言表情的不满。
彭熹言上手就把付焕施手中的试卷拿了过去,直接放在了何延那里。
“你自己是没手吗?”
“冤枉啊,辛苦你家的小付帮我一次忙都不行,小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是你的好哥们,待遇差别不要那么大好不好?”
何延假惺惺地抽鼻,鸣冤叫屈的模样直让彭熹言心烦气躁。
彭熹言不予理会,他垂眸看向付焕施,正想开口问他,为什么突然去楼下,去楼下干什么去了……
上课的预备铃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
只好将这些欲出口的问题咽回肚子里,抬手揉上他细软的发丝。
“我们上楼去了,下午放学后再来找你。”
“嗯嗯,好。”
付焕施不躲不闪,眼睛干净明亮地在他眸下眨动,遥望着他,坦然接受了他手心的温热。
彭熹言心脏被猛然一刺,耳边所有的喧闹声不再聒耳难听,汇聚成一条愉悦动听如协奏曲涌流的河流,游遍了他的五感知觉。
何延眼瞅着这幕,趁着彭熹言放下手的那一刻,故意也跟着揉了揉。
“还是别人的头好揉~”
没心没肺安然成长了十七年的他,当然是不会注意到彭熹言突然消失的微笑,神情转而阴郁冰冷下来。
下午放学后,窝在教室里的同学都等不及要去校外的美妙时光,四散奔出。付焕施摇醒已经睡了三节课的顾思义。
“你先喝点水,我下楼看看你哥哥有没有过来。”
付焕施把刚接好的热水递给顾思义。
“我真的是太爱你了~小付,你就是我的在世恩人。”
要不是自己现在真的没有了一点能动的力气,他一定得高低要抱着付焕施来个360度托马斯大暴风旋转。
付焕施顺着出门的人流来到校门口,隔着这面铁栅栏远望门口之外,环顾了几圈,并没有发现顾时愿的身影。
会不会是自己出来得太早了?
他心里默默想着。
忽然之间,在他愣神时刻,一个微热的东西紧贴在他的脸庞,他受了一惊而“哎呀”一声,睁大眼睛,捂着那半边被捂热的脸往后一退,就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顾时愿。
顾时愿衣着得体讲究的黑西装,正式制服的加持更加衬托出了他气宇轩昂的气质,周身散发出的是一种不同于他们年纪的成熟魅力。
“时愿哥,你怎么进来了?”
付焕施不可置信地问道,想着学校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的。
“我刚才给你们的班主任通过电话了,不用担心。”
顾时愿淡然一笑,俊雅面容多了一分从容。
说完就把手中的热奶茶递给了他。
“还热着,你喝了吧。”
付焕施本想要委婉拒绝,可是顾时愿坚持举在空中不推拒,依旧一副彬彬儒礼的笑容挂在脸上。
“我买过之后发现不太喜欢这个口味,而且浪费食物也不好,权当替我解决了。”
“谢谢时愿哥。”
付焕施见顾时愿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太好再去推辞,急张拘诸地给接了过去。
“那我带你过去找他。”
从校门口走进班里的路程并不长,可这位走在他身边的,成熟贵气的英俊男人自然而然地引起了许多过往学生的瞩目。
付焕施在他身旁,一路走来的他觉得被那一双双眼睛盯着很是不舒服,心底深处喧嚷着不适。
即使他知道,这些漂荡来的眼睛并不是关注于他。
是他自己多情善感。
总觉得这条不远的路途遥远漫长,付焕施自始至尾都不敢抬头。害怕哪双眼睛的戏侮。
来到教室门口,好像这段短短的路已经耗费了付焕施的全部气力,他立在门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定眼便看到,后排的座位处不止有顾思义一个人。
有双眼睛直直地朝着他的位置,靠近,望了过来。
像是有一涌怒潮激流向他裹挟,付焕施待在原地,被这道翻涌的视线碾转了不知所措的畏惧。
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开始急促加快。
眼睛也在那个人的脸上停留一瞬后,迅速移开,慌乱的心跳在薄弱的胸腔间鼓动。
俨然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做贼心虚般的模样。
躲着那个人直面的乌亮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