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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1章 悬顶之剑 ...

  •   “你怎么过来了?”

      付焕施率先躲开那道扎人的视线,试着松懈自己无解乱麻的心,缓着脚步,走了过去。

      “我为什么不能来?”

      彭熹言目光紧锁,语气中掺杂着一丝他摸不透的情绪。

      像是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结了冰。

      付焕施感知到,他身周的分毫之里,有着冰冷的气息倾泻而出,托坠他降至谷底,躯壳的骨骼渐趋被侵蚀,冷却。

      眸中黢黑冷忱,那一汪深潭拽着他沉入其中。可又因未知的恐惧包覆着,让付焕施偷偷上岸后止步不前,冰寒裂冰包围着他。

      付焕施想不明白,彭熹言的语气,彭熹言的眼神。

      好似是一堵密不透风的藩篱,伫立,漠然。

      他抹不开。

      被彭熹言带有寒气的话语而扰,付焕施依旧心悸着,不再直视他。

      “那个,时愿哥,这是我朋友。”

      付焕施挠挠脸,向顾时愿介绍到。

      “你好,我是顾思义的哥哥。”

      顾时愿对着彭熹言也只是轻点头,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似乎并不太想要过多了解这位同样以笑回应的少年。

      “你好。”

      彭熹言的笑容浮现脸上,眼底的阴翳却弥漫而出。

      双拳在桌下暗自紧握,“朋友”这简单的两个字组成的词语扎得他心口突然疼塞,仿佛下一瞬便能滴出殷红的鲜血来。

      彭熹言坐在付焕施的座位上,划分领地一般,坦然面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顾时愿。

      空气凝固,两个人相视而对。谁也没有说话,可眼神里透露出的意味微妙,无疑彼此更是明细。

      写满了互不接纳。

      顾思义丧丧地趴在他们旁边,就算是生了病,脑子也不清醒,也接收到了这刻周围气场的变化,氛围异常清静。

      他颤巍巍地抬手,拉住顾时愿的衣袖死命摇晃,打破这一无人说话的场面。

      “看看我,老哥。我还生着病呢,快给我救命药。”

      顾时愿这才收回视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医药袋里掏出药盒,一包包的给他详细分完后备着,并向还在晕头晕脑的顾思义交代了用药说明。

      付焕施接来热水,也不想打扰两兄弟的交谈。

      他来到后排的空地处蹲下来,在板凳后面扯了扯彭熹言的校服衣角。

      彭熹言收起冷脸,顺势扭过身去,低眸看付焕施。眼睫垂落下,阴影消沉。

      “你不是去学生会了吗?”

      付焕施有意撇眸,细声询问他。

      “事情已经忙完了,我只是想来找你。”

      彭熹言说完后,也不忘留意那个对他来说是个极度危险存在的人。见顾时愿只顾着和自家弟弟说话,完全没有往他们这里看,不觉收敛了刚才明面示人的寒色。

      他有些委屈地转过脸,小声嘟囔。

      “而且我和你说了,放学后我会过来的。”

      脑中自己替自己恼怒着,生气付焕施忘记了他说的话。

      “你都没有看到我……”

      付焕施又怎么知道呢?

      放学铃声一响,付焕施就冲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走向他的彭熹言。

      彭熹言连喊住他都来不及,只觉得付焕施这幅急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去做。不得不先走进他的班里,坐在还残留他体温的座位处。期间顾思义有气无力地开口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付之一笑后,转头托着腮,看向窗外。

      在这里观景无疑是最佳的位置,所以当他眼睛环顾时,在寻找到他的身影后,眸里还顾不得描摹他单薄的有些朦胧的背影,就见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高大男人站在付焕施的面前。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相谈甚欢。

      彭熹言视线紧凝,思绪飘渺稠乱。隐约间,他明了了这个男人会是谁。

      直到他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清晰发现,两兄弟的眉眼是极为相似的。只是一张透露着成熟随和的风度,一张绽露着稚气未脱的张扬。

      顾时愿嘱托完让他放不下心来的蠢弟弟,就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

      他轻皱着眉听着话筒里人的急躁声音,略带歉意地对付焕施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后才走出去。

      过了几分钟后,顾时愿脸色明显冷淡了下来。他拿起外套对顾思义说了几句话,之后看向付焕施,眸眼间温涟。

      付焕施出去的那几分钟里,彭熹言虽然是望着窗外落叶纷纷落落,在风中漂浮。冗乱成一堆蓟线的思绪却辗转难安,随着他的离开而飘向远方。

      风轻轻摇摇着枯枝,败叶挥别舍下。桌底下的手兀自收紧。

      天空阴沉沉的,秋季的天气总是多变,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碧蓝晴空。可是现在,映照在他瞳中的,黑云笼罩,风将肆虐地席卷着校园内的每一寸土地。

      彭熹言的心情变得很糟糕,在付焕施送他走之后,俨然崩溃至他无法自控的情绪。

      那个人与其他人不同,不经意对视的眼神里,似乎是在嘲弄尚未抛弃稚嫩,没有走向成熟的他。

      彭熹言正是被这双眼睛彻底击溃。

      他的每一个微观的表情和微笑仿佛都夹带着冰结的碎粒掷成狂风暴雪呼啸着砸向他,告诫他,肆意取笑。他不配拥有。

      付焕施再回班的时候,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影,顾思义也微微打呼睡着了。

      短暂的几个时钟走过,提前来临的黑夜代替了乌沉沉的下午,晚风阴凉,穿透了他们的衣衫,掺着透骨的寒气。

      付焕施和一路上都没有与他说话的彭熹言走上整修完毕的大堤,闲步于灯火通明的道路上。

      他讨厌这如同死寂的气氛,耳畔只有他的气息吹乱了他的心神。可他不知如何开口,事情的严重性是他无所预料到的,只能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希望能打破这一沉寂。

      眼看马上就要走到家,可是走在他前面的彭熹言却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彭熹言,你今天有点奇怪……”

      付焕施忍不住开口,心脏轻微地刺痛。

      彭熹言依旧步履沉稳,往前走着,似乎是并未听清。付焕施不免有些失落,马上跑上前拉住他。

      “你不和我说,我也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彭熹言脚步微微一顿,看向眼前的人,哽喉咽下壅塞在喉腔口里,并不存在的苦水。

      “……你不会想知道的。”

      付焕施愣住,彭熹言的自动否决让他多了失望。

      月光如水,周遭的光景黑白无色,婆娑树影在地上游荡。

      而他所仰望的眼睛里,没有他的影子,全无色彩的眸底望尽去,好似要坠入一峰阴霾浮满的深渊。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我不闻不问,凭什么你要自己为我做决定。”

      付焕施有些生气,他自认猜不透彭熹言的心思,也不想再去多管闲事,撒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

      彭熹言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下意识紧紧拽住他。

      “小施!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我还不能对你说。”

      彭熹言心急之下的大脑完全蹇滞,已经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了。一张嘴,这些未辩解清明的胡言乱语就不分彼此地往外冲。

      “我今天确实有一点生气……”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生气。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摇摇欲坠。

      他不能擅自僭越,横跨这条悬垂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线。否则,他们维持友谊十年之余久的关系将会一去不回,付之东流。

      彭熹言自认为他的承受能力巨大,考虑任何事都是精细周到,做到万无一失的。可当他看到付焕施显露出难过的脸庞时。脑里的理智霎那间全线瓦解,超负荷难以控制,将要满溢而出。

      “那你觉得我是你的谁?”

      付焕施眼睛突然有些发酸了,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

      “关系”这个词语深深烙进自己的心口,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下。

      握在他腕骨处的手掌猝尔绷紧,牢丝合缝地黏上他的皮骨。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施,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就不会理我了。”

      “彭熹言,你总是把我想得很差。你太小看我了,我为什么不能理你?”

      付焕施总觉得他现在面对的彭熹言有些不可理喻。言辞错乱,意气用事,带着一点点揪心的答复。

      “能不能不要私自揣摩我?”

      彭熹言慌了,付焕施的态度也带上了强硬,全身竖起了毛刺一样对着他,口角带着锐利的锋芒。

      好像回到了那时,付焕施也是这副模样,朝着他步步紧逼。

      无措间收紧拉住那只细弱手腕的手,心劳意穰时恍惚间还能感觉出手中的脉搏在跳动,激烈地想要顶破他的手心。

      残存的理智不允许彭熹言做出任何可以迈出界限的行为。这种感觉不能言说,太痛不堪忍,只是稍一动便会牵扯他的万千神经感官。他一个人承担就足够沉重,他不愿让付焕施也因为他的某番自私自利的言语和举动而陷入这个泥潭。

      “……我不喜欢他哥哥。”

      彭熹言叹了一口气,艰涩的语句径自滚落,掉在两人身间。

      月色正浓下,路灯斑驳着闪烁的微光,残影两道在地上慢慢混淆,消逝在黑暗里。

      他恍然觉得,这次的黑夜不同寻常天,降临地有些快了。

      付焕施乍一愣,还真得认真回忆了他口中的“哥哥”指谁。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无厘头的理由,顿时觉得有些可笑。

      “就是因为这个吗?”

      付焕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他的期盼总是漫无边际的,而彭熹言所给出的答案让他愈发不解,心烦意乱。

      “嗯……小施,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能不能不要和他走得近?”

      “……彭熹言,你有没有觉得你给我的理由让人很难接受?”

      付焕施呼口气,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

      就因为一个不成立的感觉,彭熹言却大费周章地对他弯绕,不愿说出口。

      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因为他微小的感觉,付焕施舍弃了所有。

      “时愿哥对我很好,所以我把他当成哥哥看待。”

      付焕施想,他寻求的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答案,一个能让他安心、落意的回答,但是现在他也不再需要了。

      即使有些苦涩,不忍接受。

      解读每个话语,并不是付焕施的强项。他也不愿意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之争,因为很容易闹得两个人不愉快。

      付焕施掰开他的手,残存的温凉未消,依旧流注在他的血肉之上。他想要将这件事就此翻篇,装作无事发生,捏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不要这么想别人,今天是我做错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看似委婉道歉的语词,像是一切发生的争执都在这句“对不起”中淡泊地顺利结束了,却让彭熹言禁不住地眼角漫出红。

      彭熹言低垂着头,暗藏在夜幕下的他鼻尖轻动,只一下,便无影无踪。

      月光下,这条长长的路面延伸不到尽头,望也望不到,被路灯照耀得忽明忽暗,游弋在路面上的身影又浮现在他们身后,重叠着碰撞着,却是不敢再触碰。

      面前的付焕施表情一派轻松,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怄气模样,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彭熹言恐慌地发现,总觉得他们之间还是缺点什么,心口处那一个迸破的缺口无法填补。

      眼眸深处,被渐行渐远的月光遮掩。

      他轻轻呼吸着,付焕施的身上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味道。气息浅浅,呛进他的心肺里,飘着。

      彭熹言猜不到了。

      他猜不出付焕施的心意了。

      像是有一把剑悬于他的头顶,久坠不落。

      在等待着某一个时机,某一个让他们两个人改变现状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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