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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5章 无尽夏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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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熹言的生病期总算在第三天的清早,于付焕施一觉醒来发现他已经早早到来等着他去上学熬了过去。
付焕施万事大吉地长舒一口气。
暑假前永不会缺席的期末考试也即将来临,以至于付焕施每天都逃脱不掉被林婉妍念叨一万遍的恶魔低语。
那段时间考虑到这次的学期末考试会影响高三的分班制度。学校也取消了学生们的自由出校,开始实行封闭管理,借宿生和走读生在午间都要统一留校。所以付焕施和彭熹言只有在晚上十点半的晚自习后才能结伴离校,其余的时间里,付焕施便哐哐地在座位上怒补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
“我们明明才高二啊,这年级主任却这么绝情!”
顾思义累得直翻白眼,瘫倒在座位上日常抱怨。
窗外天色已晚,晚霞溶入归隐的暮色,昼夜降临。
今日的黑夜有着点点繁星,操场上行人寥寥无几,路灯灯罩下有几只飞蛾借着光扑飞。
安静极了。
付焕施停下笔,揉上写得略有些酸麻的手腕,抬眼看过今天黑板上布置的作业,白墨填满了整个板框。
“别担心,我们在努力两个月,就可以成为十一点放学的高三牲了。”
付焕施颇有认同得拍上他发蔫的肩膀,要劝顾思义早日认清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取下眼镜,在笔记上记着的作业后打上对勾,转手开始奋战下一张试卷。
“呜呜呜,头晕想吐。学校真不是人,谁一天要是能写完这十张卷,我认谁当爹。”
顾思义哭吊着丧脸,继续奋笔疾书。
时间一眨眼就来到了尽头,暮夜暗沉。
彭熹言似乎总是无事可做,每次晚自习结束后他都会提前下楼,站在教室门口的楼梯处等着付焕施放学。
晚自习的解放铃声终于响起,付焕施来不及和顾思义说再见,就背起书包冲出教室门口。
看到依旧被人层包围的彭熹言,正笑颜温和得与他们交谈着。付焕施平复下急切的心,心中苦味涌过。他悄声退步,站在后门的位置等着。
彭熹言并不是没有留意到付焕施出来,始终粘固在门口的目光在铃声响后就已经捕捉到他的身影。见付焕施一直垂着头,脚跟捻地,静悄悄的模样泯然于阴影处。彭熹言心口一揪,也无心去听他们的话语。逃离似的和他们一番摆手后,直奔到他跟前。
“对不起,我们走吧。”
“你道什么歉呀?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付焕施不禁笑容扬起,觉得彭熹言这个无头无尾的道歉来得太夸张了些。
彭熹言也只是笑而不语。
窗外是灯火通明的,眸眼下温柔四溢,直要在他身畔融化。
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过后,总算熬到了放假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收拾地上扔的到处可见的课本时,心情都畅快了许多。
付焕施总算从走廊外搬完了课本,他抹去额头上沁出的热汗,刚坐在课桌上想要稍歇息一会儿。就有人在门口向他吆喝了一声。
“小付!”
付焕施别过头看去,是何延。只见他怀里正抱着一个纸箱子,堆满的材料摇摇欲坠。
何延乐颠颠地走过来,腾出手后从箱子里递出一瓶饮料给他。
“嘿,这是专门买给你的。彭熹言刚被主任拉走帮忙去了,我来替他运下货!”
“啊,谢谢。”
付焕施忙擦擦还没来得及洗的手接了过去。将它珍重地放在手里,这瓶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不禁哆嗦一下。
有所感觉的温凉的触感似乎还有着温存,心头不住地颤栗。
“不客气,记住给我个五星好评!”
何延露出大白牙,咧着嘴笑,明朗张扬。
“我走了,高三见!”
“你竟然还有饮料喝?!”
顾思义忙完跑进教室,拍了拍沾满灰的手,随便找了一张试卷叠成扇子忙给自己扇风。看见付焕施手中多了一瓶饮料。
“哦,这个是彭熹言给我的。”
顾思义听后,耐人寻味地盯着付焕施,越发勾不住那上扬的嘴角。
“哟呵,待遇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我,只配喝饮水机里的过滤水。”
付焕施听后,笑着给他递过去。
“那你喝一口?”
顾思义像是碰到了什么忌讳一样,连摆头躲开。
“别别别,达咩,我可不想折寿。”
“哪有这么严重啊?”
两人玩闹途中,王春风也踩着恨比天高的高跟鞋走了进来。由于今天的装扮很是亮丽艳美,班里的学生看了都跟着直起哄。
王春风也不恼不怒,笑着摆手让他们停止谄媚后,就开始布置暑期在家要完成的作业。
“你们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不要以为离高考还有一年就还想像以前那样疯玩,高三开学后可还有一场考试等着检验你们的水平。知道吗?”
“知道了!”
班里的同学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回家抱住手机敞开玩的心情,激烈附和她。
仿佛她口中的高三与毕业季离他们还是太遥远。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今年可能会提前开学,在家等着通知吧。”
说完就放他们离开了,沉浸在喜悦中的他们也全然不在意班主任后面如惊天雷的话。上完板凳和同学说完再见后,就背起书包拖着行李箱回家,他们可是要享受不多的欢乐时光。
“老顾,走,网吧开黑去!”
林桑寒迫不及待地从板凳上拽起顾思义就走。
“那我走了啊,小付!”
付焕施和顾思义拜拜后,自觉来到了值班室,等彭熹言忙完学生会的工作。
火伞高张的夏日,酷暑溶泄成滚烫的岩浆浇在每个人身上,热气弥漫。可现在匆促踏出校门的他们感受到的只有离开学校的欣悦,转而投向家的怀抱。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时针拨弄着残灯,日光也温柔地落幕。
付焕施坐在老旧的木质板凳上,百无聊赖地透过明净窗户,望着路过的各色学生的脸庞,脑海间遐想过重,以至于没有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
彭熹言走进来就看到付焕施趴在桌子上在看窗户外面,聚精会神地也不知道在看谁那么认真。他顿时有些不爽,缓步悄声走向他身后,双臂支在他两侧撑着桌子,把他一整个瘦小的身躯完完全全得包裹进自己的怀中,装作不在乎地和他一起看向外面。
“你在看什么?”
“啊,好高。”
付焕施本不打算作答,窗外正巧有几个身穿体育部制服的学生走过,高大身材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付焕施两眼放光,还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练成腹肌。
不过长高是他目前的追求目标。
“哦?”
彭熹言双唇紧抿,眼角微眯,黑发下盖过冷冽而阴沉的眉眼。他绷紧嘴角,一字一顿地问他。
“那你喜欢吗?”
“谁不喜欢这种身材呀?做梦都想好吧!”
付焕施起初并没有在意是谁在和他说话,顺嘴回完刚才的问题后,这才听出身后的声音来自谁的口中。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某种冰块碎裂的声响,不轻不重,在身后传来。
“是吗?”
彭熹言突然凑近他耳根,故意着用极小的气音。戏弄心作祟,紧接着往他耳畔里吹气。
“啊?!”
付焕施反应过来后耳际瘙痒难耐,吓得立马挺直腰,下意识忙往后退,不偏不倚直接撞进他挡得严实的怀里。
“你吓死我了!”
付焕施紧忙扭过身来,捂住那只还泛着微红的耳朵,对上彭熹言幽暗的黑瞳,乌沉沉的好似光泽褪去的黑曜石。想到刚才出口成章的话被他听得是一字不漏,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窘迫,但还是任由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脸红地想要找个地洞钻。
他心虚地猛摇头,视线游移,想要巧妙转移话题。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窗外阳光泄露,照亮了这处窄小的空间。光线轻巧地在他身前回旋,距离很近到付焕施在位置上无法动弹,只能仰起头和他对话,天真的眼神眨巴眨巴着,使那双清亮明睐如同玻璃珠的眼眸更显可爱。
“唔,好像有人说喜欢……”
彭熹言并不打算上当,他状似无意地挑起刚才的话由。
“不喜欢!不喜欢!我才看不上那种身材,像大蛮牛似的,太壮了也不好。”
付焕施羞耻心爆棚,连忙打断彭熹言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大声盖过刚才脱口而出的臊话。
彭熹言静静听着付焕施胜似狡辩的反驳,面庞通红的模样让他眉峰微敛,轻笑着很克制,不忍心再去逗他。心底也有了一丝怪异的安慰,心满意足地把他扶正退后一步。
“那我们走吧。”
不可忽视的人的阴影已然褪去,那股无声无息的漫上全身的压迫感也渐渐消散。付焕施霍然松了一口气,可心口处的悸动还是止不住。
“我要去你家喝北冰洋!柠檬味的!”
“好,不过你今天只能喝一瓶。”
“啊?!为什么?”
“因为阿姨交待过我,一天半瓶为佳。”
“?!你个大叛徒,应该听我的才对!”
……
彭熹言笑着和他一起走出校园,目不转睛注视着在他身旁欢笑蹦跳的人儿。四周平静如常,付焕施却是相反,吵着闹着的也不聒耳,像是闪闪发光的一颗星,他追寻着他的身影,走过日落的沉没地界。
橙黄色的天空下,路灯点亮,残光行如流水般连缀着无边无际的远方,升起袅袅微光。一片夕阳下的尽头,显映出的是他们二人的背影,彼此并肩走着,眩目的光晕中袒露侧脸。
夜雾纷纷,漂浮在他们镌刻在地的足迹,一步步的,走不尽。
暮色朦胧,火烧似的晚霞放逐飞越,渡过他们的身影,静静地环绕在他们身侧的罅隙。绯红燃遍了他们的笑容,直到延伸向地平线的尽头。
“我可能记得住的,只有那一年的夏天。”
他顿住,目光从窗外的绿树红日移开,凝着杯中已然见凉的茶水。
夏天,好像只需他一个瞬间就能尽数讲诉,可或许在不为人知的某个霎那里,实实在在地揠在他密封的心里。只是一个字的吐出就能牵连整颗心脏,迅速浮现在他的眼前,勾起那段连亘宛如淡雪的回忆,经久未变。
“夏天总是很热、很热,总会让人心烦气躁地想要快点从这个季节里逃走。可也很奇怪,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每个人唯一能真切回答出的往往都是夏季。好像夏天里发生的故事才是他们这一生最真实的记忆。
“尽管我,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可我还是忘不掉夏天。那年的夏天似乎是蝉声最聒噪的,太阳最毒烈的,也是我最记忆犹新的。往后的夏天里再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了。
“或许,我的整个夏天都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室内的空调温度在他的话语里,微笑里逐渐上涨。风铃脆声作响,拂过那棵枯瘦的树影飘远了,遥无尽处。
仿佛我同他一同回到了那年夏日,他记忆里最为珍贵的盛夏光景。
“不多久,我们就失去了夏天。”
这一年最为炽烈的盛夏停止了追逐他们的脚步,独留他们二人朝向延长且未知的时光里奔去。
那是他们短暂而期盼的将来。
<夏初悸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