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29章 所求所愿 ...
-
“你不知道吗?”
彭熹言强忍住那即将破闸而出,想要捅破一切的欲望,这些感情只适合被他深深得压抑在无底的心间。他垂下双眸好易遮掩他的失落,表情颇为幽怨得屈手拍拍旁边的床铺让付焕施坐过来。
“我和她初中的事情。”
付焕施冷不防地被这句意料之外的话抖了一下,并没有预想过现在彭熹言要同他讲这件事。
虽然此前的他已经从乔雨的口中了解了经过的一二大概,只不过当他看彭熹言认真的神色要准备讲出关于他和乔雨的往事,还是乖乖得坐了过去。
当付焕施坐在柔软的床边,紧挨着他时,彭熹言突然产生了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她对我表过白,我拒绝了。”
彭熹言说时,捏了一下手骨的虎口处强迫松下心。
开了口的话题不能再私自收回,何况他并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想要毫无保留得对付焕施全盘托出。
“我记得当时应该是初三的时候,那时你还坐在我的后排。”
彭熹言回想起初中时刻的付焕施不禁还是有些怀念。他微微一笑,同时也勾起了连绵思绪。
“嗯……”
付焕施下意识手指蜷曲,紧抠着身下的床单。
想问他为什么拒绝乔雨,可又转念一想,即使他与彭熹言之间的关系再好、再亲密无间,但这涉及到了彭熹言的隐私。尚且这是关于个人感情的问题,他并不能事无巨细得要求彭熹言要对他全部说出,再问下去可能会触犯那层不容踏进的界限。
他违心地觉得他并不是非要追究这个答案,他可以等待,等彭熹言哪天会真心得将一切说予他听。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彭熹言看付焕施只是闭口不言,他极为不喜欢这种反应,他的沉默反而让彭熹言感到了一丝无力,不知所措地认为付焕施一点都不在乎他,这种盲目的信任只会让他更加挫败。那些名而不实的人情世故对他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可他唯独不想让付焕施日后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一些闲言碎语而对他增添任何不好的看法。
彭熹言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所有、全部全权交予付焕施,哪怕是曾经的不堪入目和不以言说的私密。
看着付焕施这张懵懂天真的表情,彭熹言决定告诉他。
付焕施发狠地捏上自己的掌心,皮肉连接着筋脉,稍一用力,带有痛感的电流刹那间就追逐着他的思绪漫灌全身。
他摇摇头。
他在意,可又不舍得勉强。
“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的,而且这是属于你的隐私,我也不是非要问清楚。”
“可是我想全部告诉你。”
彭熹言优越清峻的眉目在夜里依旧清朗,两颗眼瞳如同打了光著了磨的黑曜石,只为了专注得凝视他。他恳请地希望付焕施能对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灯下的明光是羊脂色的白,为他的眼眸落上薄薄的一层阴影,本就白润的面容像是极夜中静静绽开的绚丽极光。坚定的神情在此刻看来分外动人,让付焕施无法躲避与拒绝。
彭熹言缓缓开口。
“我唯独不想对你隐瞒。”
“……我们还是赶紧睡觉吧。”
付焕施被他看过来的眼神无故刺到,他已经分不清了,是因为彭熹言的这句话,还是他那张魅力丛生的脸庞。小鹿乱撞般,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杂乱的心跳。慌张地起身去把屋里的大灯关掉。
只留一顶小黄灯,不算亮的光微弱得照着屋内。
等到昏暗里只剩下了似有如无的呼吸声,付焕施像是终于找到了庇护所,才从方才的氛围里解脱。
黑暗里床边端坐着的身影被他视若无睹,付焕施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个无声的房间此起彼伏,压也压不下,逐渐凝混成滚动的雪球失控般地砸落他。
彭熹言独自静默了几分钟,终于吐了口浑气,也跟着上了床,自然地躺在付焕施的旁边。
“……要给你留灯吗?”
付焕施平躺在床上,压抑住内心的惊惶,尽量不去看身侧无法被忽视的那个人。
左侧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抽干,凝固在两人身间。
“不用了。”
“啪嗒”一声,房间彻底归为一片黑暗。
付焕施凭着漆黑的隐藏,时间一点一点得流,听着身边人平缓的呼吸声,心的跳动也缓缓得慢了下来趋于正常频率。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长夜里,彭熹言猛然对上了那一双眼睛,他躲藏无果,借着清白的月光透过微薄的窗帘,皎洁的月色让这双灵动的眼睛更加动人明亮,像是两枚走了火的子弹从手枪中射出带着灼伤的形迹又一次压在他心头,却是难以触及的。
“你能给我讲讲吗?”
付焕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让彭熹言愣了神。本该到此结束的话题再次被挑开。
凌晨一点钟的整点时分,彭熹言心乱如麻。
凌晨一点钟的一分一刻,彭熹言得到了可以说出口的机会。
“那些人总问我和她有没有在一起,就连老师也会问。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会觉得我必须是要和她走到一起的关系。我只是和她共同分担班里的职务而已。我是班长,她是副班长,即使是做了同桌,我也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需要汇报学习事务的同学而已。”
“……你可真是个大木头,你对她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不是。”
付焕施听完他说出的话,都有些怀疑初中的那些女孩子们是怎么觉得他是理想型男友呢。
这个榆木脑袋真得该好好敲一敲了。
“我知道,之前我以为她和我一样,都只是当对方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所以当她给我写了情书时我是惊讶的。我拒绝之后发现可能是因为我的行为或者是其他的才会让她产生了不同的想法和感情。我对她感到很抱歉,所以我适当得保持了距离。”
自那以后,彭熹言也没有再和付焕施送过乔雨回家,只是出校门后一句“明天见”便转头就走。学习上的小事情他也退居次位,全权转交给学习委员同她去做,总是恰到好处地给予乔雨无所重轻的体面。
付焕施突然觉得乔雨说得也许是对的。即便他和彭熹言相知相伴了十六年有余,但是彭熹言的一些心思付焕施始终无法参透。
“你们总说我有多好、多优秀,其实我明白自己也有一身烂毛病,我也不像他们口中说的那种根正苗红的好学生。”
彭熹言低沉的声音环绕在付焕施的耳边。
“就像……我曾经和那个女生其实有过一场恋爱。”
像是有一顶枷锁被狠心砸开,围绕在他们之间的远高于巨冠的沙墙一泻而空。彭熹言狂热得宛如瘾君子,对付焕施掏出了一颗完完全全的坦诚的心,不再有隐瞒和伪装,也不再违背自己意愿,只是为了能让付焕施真正得走近他的世界,向他靠近。
哪怕只有今夜。
付焕施顿住了,他必是知晓的,外人眼中的暧昧实则不如当事人的坦白,他心里即使有再多疑问也早该了解到那段传遍了全校的绯闻八卦碎片。明明每一幕的映像他都有所参与,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故意无视,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这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毫无意义的,丝毫不会影响到他同彭熹言的关系。
可现如今,就在这临近清晨的午夜。以前多次想要问出口的问题就这样被彭熹言用沉静和缓的语气说了出来。
彭熹言送完作业从办公室出来后,那个女孩也跟着走了出来。她是别班的班长,因为部分任课老师相同,有时每逢闲暇时间便会被老师们安排和彭熹言一同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处理学习上的事务。
“彭熹言,要去小卖部吗?”
她是别人口中的自来熟性格,紧接着也并没有等他回答,直接上手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小卖铺的方向走。
彭熹言被这个有些唐突的动作惊扰得眉峰不由轻轻蹙起,只不过碍着旁边经过的同学那一个个探究的神色,大庭广众下他也无法拒绝,这个女生不仅会丢了颜面,他也会被那些整日看热闹的人评判……想着不能不将就女孩子,即便心理上再不舒服也没有甩开,索性陪她一起去了。
那几日连续进行的考试后堆积的试卷促使了这位女生的不懈追求,她的活泼豪爽令这项盛大的攻势更加猛烈,大胆直白的追求,彭熹言的身边总是有着她活络的身影,几乎快要达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久而久之,话题由此在年级内快速传开。
初中阶段的男生女生们无非都是年少轻狂的,对于爱情方面正处于好奇与探索时期,他们或许并不懂喜欢究竟是什么滋味,可依旧期望身边能有一个人让自己腾出心的位置,不论是好是坏。
那个女生在初一的时候也是谈过两任男朋友,对于感情这方面游刃有余。所以有的同学便开始“重操旧业”,八卦打赌了起来,都说彭熹言肯定会和她谈恋爱,毕竟谁会拒绝一个长相可爱又明媚的女孩子呢?也有的人摆摆手不相信,在他们看来,彭熹言是那种无关红尘,只适合专注学习的冷情男。
话题发酵得很快,两个人都算是校内的风云人物,他们二人的所言所行无一例外都会有人留心并层层剖析。每天都会有人扎堆凑热闹,偷偷观察他们两个人的互动。
直到有一天,别人亲眼看见彭熹言晚自习结束后同那位女生一起从水房打完水后送她回了宿舍。
就这样,他的恋爱由此开始,也在整个年级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的恋爱过程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持续关注。那些平日里喜欢聊八卦的同学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赌,猜测两个人会在一起多长时间。
“那你为什么和她分手?”
付焕施听到了这里,说不清楚此时他的心情是如何,只是当他再回忆起总是让他口中因为渴意分泌的水分带着略苦的口感,那些无法忘怀的、介怀在心的过去被彭熹言亲口告诉他真相,像是脱了轨道的火车猛地冲向他的脑际,神思混乱,终究不能再假装那过去的一切从未发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心中也不免有些为那个女生感到遗憾,不为别的,只为这一段恋情来得太快走得也匆忙。
假惺惺的真情实意。
付焕施捂着胸口,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彭熹言的气息,快要如同潮水将他吞没,挥不去散不开,心口湿湿的。
“我不喜欢她。”
彭熹言正视着黑暗里仍在他眼中闪闪发亮的人,像被雾气蒸腾的蜜糖一样,丝丝缕缕得,在他眼中盘旋。
“这算理由吗?”
“……彭熹言,你这样说是会被揍的。”
彭熹言毫不在意,他笑着,笑得很轻、很小,怕会惊醒这场对话。
“我为什么会答应她,其实我已经忘记了。但是一周的交往时间足够我去找到一个分手的理由。”
彭熹言早已想不起来当初那个女生说的什么,而他就真得顺着往下稀里糊涂得应了下来,答应同她交往。
“我以为我最后会喜欢上她,因为她的学习成绩很优异,为人处世也精通,每个方面单拎出来都十分独特。可是和她相处的那五天里,我还是没有一点感觉,我只觉得无聊、无趣。和她说话,好无聊。和她吃饭,好无聊。送她回宿舍,好无聊……就连最后的分手我也只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
短短的几句话让付焕施成功代入那个女生,越想越气,还真想上手揍他一拳。但一望进彭熹言那双如夜明珠华美的双眸时,还是忍住了冲动的拳头。
谁让他有着这样一张好看又心动的脸蛋呢!
真的很难下得去手!
付焕施嘴角向下一撇,颇是不赞同他的看法。
“……听你这么说,你确实很混蛋。”
彭熹言微不可察得笑了。
“对啊,所以他们才是真的瞎了眼睛。”
彭熹言向付焕施倾诉了那些不曾知晓的空白。他缓叹口气,一身舒心得抻了抻懒腰,把手臂枕在脑袋下。
眼前只是一片黑黝黝,满目是混沌的,天花板是空的,灯是不再亮着光了,呼吸恍若是熟睡了般,只有心跳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个振动频率,吵人得闹着跳。
“就算这样,你还会觉得别人口中的那个处处待人友好的我是我吗?”
话说完后,屋里陷入了沉默。
彭熹言佯装轻松,静等着付焕施的回应,若不是房中正开着大功率冷风吹的空调,他现在只会觉得自己正身处在烈火焚烧的火光中,炽热的火焰灼热了他的全身,令他冷汗淋漓,热意却难消。他掩饰着眼里的紧张与焦躁。他害怕付焕施听完这一切后会对他的看法有所改变,害怕他会疏离自己。
彭熹言瞻前顾后地思虑着无数种可能导致的后果,脑里堆积的杂念愈来愈多也丢不掉,萦绕不去。
他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天底下哪个人会不喜欢完美无缺的人,可惜他不是。
明明空调吹出来的风是那么得冷,可现在的他还是觉得闷热难掩,胸闷气短。
今夜似乎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他只能试图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来缓解自己没来由的惊慌,双目依然空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当然不会啊。我又不会因为你做这么混蛋的事情就去讨厌你,我觉得……这样的彭熹言,才是真正的你。”
付焕施打破这一死寂般的氛围,月光下的人影朦胧影绰,语气平缓得似乎正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彭熹言,不要把你身上发生过的,根本没有发生的说得这么振振有词。你只是你,你也是会有情绪,会喜怒哀乐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完美的一面,即使是你也不例外,但是正是这些不完美才造就了你。你是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的,全世界我也找不到第二个如你一般的人了。无论外人怎么诋毁你,他们只管说他们的,我才不会多听他们的一字、一句。我只相信我眼中的彭熹言。”
原来真心话也可以这样轻巧,没有任何负担得说出来。
“我也很高兴你能将这些告诉我。
“彭熹言,谢谢你。”
付焕施所需要的不仅是彭熹言几近倾尽所有的倾诉,他期望能更多的倾听彭熹言原原委委的,不再被覆面的心。
彭熹言听着他说出的话后,刚才绷直的身体彻底松懈了下来,无法承受的重压彻底消泻。
思绪的灰烬焚烧过后也只是一粒粒尘土。彭熹言想就这样一直依偎在付焕施的身旁,倾耳谛听付焕施的每一句话语,注视他,聆听他……
就算他们讨厌我又如何呢?
他想说的是。
只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怀揣着笑容,用那双带笑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再好看的星星也不值一提了。
他不奢求虚无缥缈的美好泡影,或者仅仅只需要付焕施的一个肯定的表达,他便知足了。
他对其他的事物不抱任何太廉价的期待,可付焕施不是。
他是他的唯一的,无人可以与之替代的期望与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