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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8章 无知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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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熹言几乎是用尽全力跑回到了家,他关上屋门,等到封闭的、只剩他一人呼吸的空间彻底归为一片沉寂后,才捂住脸蹲在地上。
不同于方才面对付焕施镇定的面孔,那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对于彭熹言来说还是太过于大胆和羞涩。
自己怎么一言不发就送花给他呢?
只是恰巧觉着这朵花儿应该被他所拥有。
但……
那小花却是掉在地上又被他捡起来的……
他会不会嫌弃?
或者……
会直接扔在屋里哪个角落的垃圾桶里。
太多不足人意的可能性冲进彭熹言的脑中并一一列举,可他迂执地觉得付焕施才不会这样做。
并不是他庸人自扰。
想到当他站在那顶灯下,付焕施拿到那朵花儿后一直盯着他看,用那双湛清不搀杂任何污质的乌亮双眼,纯真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令他跌入桃源乡。思绪激荡,他无法忍受这种可能会让他失控的场面才堪堪想要仓皇逃离现场。越回想心就如同缠结的线团一样乱麻。
彭熹言靠在门后,缓解一会儿后才冷静了下来。
付焕施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朵鸢尾花夹在没有使用过的笔记本里,他一次又一次的认真压平,一次又一次的翻开查看,直至完整嵌合在其中才把它合起来。
把它放在书架上后哼着欢快的歌儿拿上睡衣洗澡去了。
“付焕施,你是淹死在卫生间了吗?”
付焕然一口响亮的大嗓门瞬间让付焕施从刚才浪漫遐想的氛围里惊醒。
“我马上下来!”
付焕施心里暗嘈:真是毁气氛!
他胡乱吹了下头发,就跑下了楼。
看付焕施傻笑得一步三跳地跑下来,付焕然总感觉他脑子可能是被水泡傻了。
彭熹言已经坐在了餐桌前,眼神澄澈,白净的面庞略带笑意地望着朝他走过来的付焕施。他自然是听进了付焕施的叮咛,头发显然是刚吹完,额前的碎发蓬松且服帖,眉眼秀巧。现在的他看起来比以往人前正经的要乖顺、软和了许多。
付焕施愣是让彭熹言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薅了薅自己被吹得有些炸毛的头发,收回招摇的动作,故作矜持地走了过去。
“怎么没吹干头就下来了?”
林婉妍看付焕施的发尾还在滴答着水就问。
“我头发少,一会儿就干了。”
“哈哈哈哈……”
付焕然大笑。
“不是,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付焕施不予计较,一坐下来只顾着扒拉饭碗。
吃完晚饭后,看时间也已经过了八点了。付焕施今晚的胃口莫名大增导致吃得太多,现在的肚子很撑。决定要出门散步消化一下顺便送彭熹言回家。
两人正走在路上,彭熹言突然停下脚步,付焕施跟着他停了下来,困惑得看他。
“怎么了?”
“……我好像……忘记带钥匙了……”
彭熹言左右来回掏了掏裤子口袋还是没有摸着,有点尴尬地看着付焕施。
这才想起或许是因为刚才出门太过于着急,只顾着把街门上了锁,连放在门柜上的钥匙都没有拿出来。
付焕施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难免有些束手无策,实在是想不到该怎么解决。
两人胶着的状态在夜晚的街道上很奇怪,可就是眼睛望眼睛,两张嘴巴不舍得张开。
“要不……今天晚上你就来我家睡觉吧。”
付焕施这才艰难得开了口,虽然那颗砰嗵乱跳的心脏提醒着目前的他应该是慌张的,但还是秉持着好心肠,假意轻松,沉着面对。
“反正明天还有一天假期,等明天我们再去找开锁的师傅帮你开门。”
彭熹言原本吊着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落了下来,他自是无比清楚付焕施会怎么回答,可刚刚无人说话的僵局难免让他忐忑地等待着他的答案,听到付焕施的呼应后,这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那就请你收留我一晚吧。”
看着彭熹言说出这话时,眼神一如既往得干净、清亮,但此时此刻的他在他眼里来看,就像一只即将无家可归的大狗狗突然有人肯收留就欣喜雀跃得猛摇尾巴。
付焕施被他这句尾声上扬的乞求猛地击中了心,心里羞耻得恨不得连扇自己几个巴掌好让自己保持清醒,并无声怒吼。
犯规!
这简直是严重犯规!
任谁看了都不会拒绝的好不好!
“是吗?那盐盐今天晚上就陪着小施一起睡觉吧。”
林婉妍端出一盘西瓜放到他们面前,还随口提了一嘴。
“说起来你们也好久没有一起睡过觉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顺口一说,付焕施还是被她的话说得禁不住羞红了脸。
“哪有?今天晚上我们就一起睡。”
付焕施为了掩饰已经红透的脸,拿起西瓜就啃了起来。
彭熹言坐在他身旁,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吃着手中冰凉的西瓜,电视机里最近热播的古装剧里面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尝着是甘甜的瓜肉在口中也是无滋无味,舌尖紧跟着发酸、发苦。心绪翩翩跹跹得越飘越远,已然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那你们早点睡,听见了没?”
林婉妍站在楼下叮嘱着。
“你可别熬夜带坏盐盐。”
“我哪有?我明明也是早睡早起好不好?”
付焕施听着林婉妍又一轮的训导,不厌其烦地推着彭熹言径自上了楼。
付焕施打开房间的灯,屋内的陈设映入眼帘。
有多久没有进过他的房间,彭熹言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屋里的样子还是没有变,每个物件的摆设位置他都熟记于心。
书架旁的原木书桌里的漫画书和CD光碟,衣柜旁的三层鞋架上除了鞋子还有装着用烟盒叠成的纸片的鞋盒,床头柜上和他一模一样的小橘台灯,白板墙上还贴着曾经赢过来的游戏卡牌和海报,纸张因为年岁久远也已开始卷边、斑驳泛黄,倒是添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付焕施先是从衣柜里又拿出了一叠夏凉被扔在床上,看彭熹言环顾四周观赏着他的房间,倒是让身为“主人”的他羞手羞脑得不像在自己家一样。
“是不是感觉我房间没有怎么变?”
付焕施遥控器打开空调,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合适,索性直接坐在床上。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
彭熹言遥望着,看到书桌上被特意放在显眼位置的相框,他凑近去看,照片里的两个小孩子面容稚嫩,眉眼间也不觉温柔了下来。
“我还想把我屋重新整整呢,但是一想到如果我爸进来看非得暴揍我一顿,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彭熹言不渴望其他如同虚无飘渺的存在,只期许只要继续保持这一成不变的现状,才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记住他与他共度的曾经那段快乐的美好时光。
屋内与屋外,从前与现在,他与他,还会是之前的模样。
付焕施听完他短短的几个字,似乎这其间还糅杂着某种虚悬的意味掠过他的心跳,骤然摒弃了想要装修的想法。
他想,就听彭熹言的吧。这个房间还是现在这样就好。
“听你的,我不动了。好了,我们睡吧,要不然我妈一会儿又该说我了。”
说完后看彭熹言也没有回应他,只是背对着他不说一句话。付焕施以为彭熹言故意不应声逗他玩儿,走过去正准备再说一遍,发现彭熹言正看着什么,他也投眼看。书桌上被他随意堆积的杂乱无章的书中间,醒目得放着一罐星星。
付焕施这才想起来这件被他私心放了好久的礼物是乔雨拜托他要送给彭熹言的。
“我都给忘了,这个是给你的。”
付焕施此时的心确是沉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苦涩,他开口。
“嗯?是给我的吗?”
彭熹言眨了眨眼,是有些许受宠若惊的。他自然是不敢相信这罐星星是给他的,但手却不听大脑的话,诚实得想要伸手接过。
正当他以为这是付焕施亲手折出来要送给他的时候,付焕施随后所说的一句话顿时让他没有了刚才的惊喜与慌乱,再看这罐星星已经意味索然,不抱期望。
“这是乔雨让我给你的,前几次我也没有机会,正好今天交到你手上我也可以好好给她交差了。”
付焕施拿起来就要递给彭熹言。
“明天你记得拿走。”
“我不要。”
彭熹言连看都不看了,他气呼呼地,兀自转身坐在床沿边,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别扭与执拗。
“那……可是这毕竟是她辛辛苦苦为你做的。”
付焕施被彭熹言这么一拒绝,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了。
即便此刻的他心底再如何矛盾,但是这是乔雨怀着真切的感情来拜托他的,他总要去完成。
彭熹言依旧一言不发,他双目不离得幽幽凝着付焕施,眼底随之波伏的情绪汹涌而来。
他真想对付焕施说。
如果是你的,我肯定要的。
这几天的相处令彭熹言愈发觉得他对付焕施的感情不再那么纯粹,可是又怎么能够坦率地将它彻里彻外得对他坦白。
黏稠浓厚的感情好似死寂的沼泽也会消融成沉重的泥浆向他席卷,渗透着他身体的一分一寸,直至挤满全身、断骨裂掌,被束缚的情绪逐渐消极。
这些以前从未意识到的个中感情是他从来不敢肖想的,也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彭熹言固不可彻得想要独占付焕施身前身后的任何位置,他无一不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憎恶。
即便如此,付焕施的言语与那段被他故意忽略的回忆早已经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一意孤行得选择将这偏执且疯狂的“欲望”释放,无法自拔,甘愿沉浸在这无法与人讲述的隐事。
就如同此时,付焕施手里拿着别人的礼物要送给他。
可那是别人的,不是付焕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