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点：你》Iiion

28、第27章 琼枝藏绿

　　“下雨了。”

　　付焕施说着，雨珠连成一幕雨帘挂过窗外。

　　“要不然我们别往前开了，这雨下得太大了都看不清路，再说也不安全。”

　　林婉妍看前方一片朦胧，倾盆大雨下很难看清道路和车辆，就提议。

　　“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一家菜馆，我们要不先去他们那里避避雨？等雨停了我们再下山。”

　　林婉妍的话提醒了付天，山上的路大多都是泥土铺地，更何况有些不起眼、行人很少经过的地方大部分都还没有垫上水泥路。一下起雨行车时免不得轮胎会不慎陷进去，而且上路也容易打滑。

　　正说话间，雨是越下越大，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付天也只能接受林婉妍的提议，他借着雨刷片扫出的半分清明，正好看到前边有一处亮光，应该就是林婉妍口中说的那一家农家菜馆，便开了过去。

　　开往菜馆的路虽还算平坦但还是泥坑颇多，车忽地开过去便溅上了一身泥，他们下车踩在松软的泥地里，泥土糊满脚面，脚上也变得黏糊糊的。

　　距离菜馆还有几步路的距离，但是车已经不能再往前开了，前面的泥地上只垫上了一片大木板充当起临时的小路。他们只好头顶着暴雨匆匆跑到菜馆里面。

　　原先的光鲜亮丽尽数消失，不顾及身上的潮湿，掀开帘子就看到屋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躲雨的游客在，他们身上无一例外也被骤雨冲洗过，此刻浑身湿淋淋、冷得发颤的他们都喝着店老板端过来的热茶以寻求温暖。

　　付焕施看眼自己，早已经湿完的衣服就这样没有正形得贴在皮肤上，黏得他很是不舒服。如果早知道会下雨，他就不会再换新的了。

　　再去看彭熹言，和他处境相同，一身狼狈得站在原地，脚下也不止得落下成串的水珠，在地上“滴答、滴答”响。

　　但是他一觉着彭熹言淋了这场大雨可能会导致发烧，就赶忙跑到厨房问店家借毛巾。

　　付焕施委实是不好意思的，在不认识的外人面前他向来总是磕巴，遇到不熟的人也会说不出完整的话。所以一面对店家那张淳朴的脸，他还是嘴巴如同打了结一样，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诉求。

　　店家看着面前已然成了落汤鸡模样的他，憨厚得哈哈笑着。

　　“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毛巾啊，我们这没有，倒是有些干净的布，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那些吧。等一会儿我给你拿过去。”

　　“谢谢！”

　　付焕施红着脸道谢后就跑了出去。

　　“你家小孩儿真有意思，长得倒是乖巧，不过还是要多说话才行。”

　　不过一会儿，店家便把手中干净的花布一一递给他们。

　　“太老实了以后出社会可难办哟。”

　　付焕施也还不了口，毕竟店家所说事实正是如此。连声说完“谢谢”后就把毛巾递给彭熹言，还不忘多留意着他此时的脸色有没有不舒服。

　　“我真的没有发烧。”

　　彭熹言看付焕施这么关注自己，眉头都快要拧成麻花了。他无奈得笑了笑。

　　“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那么容易生病啊？”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

　　付焕施顿了顿，并没有刻意去提起过往的回忆，而是躲开了话头又继续往下说。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反正你别骗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好。我不会骗你的。”

　　彭熹言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虽说长大后他也很少发烧、感冒。但看付焕施一直记得自己当初生病的细节，心里还是一股暖流涌过。

　　付焕施看彭熹言慢吞吞地擦着头发显然是丝毫不上心，先草草给自己擦了后，就夺过彭熹言手上的毛巾径自替他擦了起来。

　　“你看你慢的，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你要是发烧了我就不管你了。”

　　付焕施一边给他擦着，一边嘴中在数落着，训斥他的模样真俨然是一副大人姿态，言之凿凿的话语让彭熹言也哑口无声。

　　彭熹言觉得付焕施还是在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

　　林婉妍坐在桌子对面看他们两人之间有爱的互动也只是笑而不语，付天也拿来从店家借来的围裙给了她与付焕然让她们围上。

　　彭熹言纹丝不动得坐着享受这种待遇，紧张是真的，沉默是假的。付焕施一向他身边靠近，自己这颗完好无损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得猛烈跳动。

　　仿佛胸腹中所有的血液和神经纤维都涌入他的脑海使他变得更为清醒，目不转视地望着身前的人儿摆动的双臂、半隐半现的腰肢，未曾离开的双眼滞留在他的身上却也开始让他有些魂不守舍。

　　他发觉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这些平常的举止行为在他眼中与脑中却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景象。

　　因为付焕施，他可能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彭熹言盯着面前被雨淋湿已经成为了半透明的短袖里露出的半截腰身，依稀里似乎还能看到朦胧的曲线。他不禁红了脸，连忙乜斜开视线不敢再细看。可那副旖旎的风光却已经流入他的血液中生根蒂结。

　　这种堪称为苦乐之境的煎熬持续了几分钟后终于结束。付焕施收回毛巾之前专门抬手探了下彭熹言的额头，虽然还是很热但也是正常的体温，他也放下心来。

　　等到付焕施背过身去，彭熹言的身体才从一直紧绷着的状态彻底放松下来，脸上的温度骤然上升也不见消降下去。他的脑中此刻混沌不堪，乱七八糟的想法同时挤入脑壳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让他难以厘清，更加的焦虑、不安。

　　“你如果不好受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瞒着。”

　　付焕施把花布折好放在置物架上后又提醒了他一遍。

　　“知道了。”

　　彭熹言下意识得挠起了脖子，旧时留下的坏习惯让他有了可以疏通的堤口。扭过脸想要缓解这种状态，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你也要注意下，不要光顾着我……”

　　比起他，付焕施的身材要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弱。

　　他们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喝着店家老板刚倒出来的热茶，热气腾腾的茶水顺着咽喉流下瞬间活络了他们整具因为被久违的大雨浇灌而冰凉的身骨。其他桌上的游客也是自来熟，不出一会儿就和付天聊上了天。

　　店家也欣然加入了他们，聊得是不亦乐乎，老板娘也热情地准备了几个热菜供他们享用。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其中一个游客看着门外的雨幕，山中的暴雨不同于山下，雨是连连绵绵的。之前还能看到的蜿蜒山岭现在也隐匿在其中。

　　“来的时候还好着呢，天气预报一到关键时刻都不准。”

　　另一个游客看了下手机，界面上的天气这时才更新，从天气晴朗的小太阳变成了一个下雨的图标。

　　他们谈话的途中，也许是应了这个景。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把外面寥廓的空地映得发白又瞬间变暗。

　　之后越来越多的闪电集中于此，纷纷投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雷鸣也不甘示弱，狂暴肆虐与它们响奏着不间断的电闪雷鸣。

　　紧接着，“啪”一声，屋里也不再被灯光眷顾，顷刻间归于黑暗。

　　“看来是跳闸了。”

　　老板应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站起身吆喝着在屋里的媳妇。

　　“宝珠，把蜡烛拿过来！”

　　“诶，来啦！”

　　宝珠停了一会儿就从里屋拿着几根蜡烛走了出来，把它们在桌上放好，点起火。

　　“这雨只要一大，这地儿总得要停个电。”

　　粗长的蜡烛被放进一个似乎是自制的小碗槽里立在桌子上，在这片风雨绵延的黑暗中投入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宝珠看还是有些昏暗就在四周也点上了几根，不大的餐馆才逐渐重新有了明亮的颜色。

　　小小的火苗随风晃动，颤颤巍巍地消耗着余下的生命。火苗也吞噬着蜡烛，点点蜡珠滴滴落在桌上渐渐凝固。

　　蜡烛的光亮更加烘托了他们聊天的热忱，在他们聊天时也有其他躲雨的游客闯入店中。店家热心肠地邀请他们一同加入，之后就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去准备些热茶慰劳他们。

　　火苗带来的一小片光映着不同的陌生的脸，他们来自不同的城镇，说着不同的方言，但是此刻唯一相同的，是素昧相识的他们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与明亮，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来供他们浪费。

　　连日奔波的辞劳与辛苦在此刻通通散失得无踪无影，留下的只有他们对当下的鲜活。

　　过了多久没有人知道，渐渐得，雨便变得小了，轻摇慢摆地，细密而柔软得打在屋檐上，怕惊扰了他们的兴致。

　　“嘿，雨停喽！”

　　店家掀开门前垂挂的帘子，外面的天空已经焕然一新，蔚蓝的青天露在上头，坑坑洼洼的地面盛满了遗留的雨水。仔细一闻，似乎还能嗅到泥土混合着花草味的气息，在这雨后的新世界到处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可算是停了。”

　　扎堆在屋里的游客们纷纷走了出来，大口呼吸着雨后甜润的空气，微凉的风还带着潮气裹挟着他们的体肤外表。盛夏的炎热也不再逗留，他们尽情得沐浴在洗濯的碧空下，时有微风吹拂过远山外，峰峦撩开弥蒙的纱雾。

　　“这山上的风景就是好啊！”

　　欣赏够了的他们回屋整顿好了一切，重新踏上回家的旅程。

　　回去前还都争着抢着要给店家付钱，一点都不带含糊地推脱其他人。

　　“哎哟，我要啥钱啊？”

　　店家把快到手上的钱又一个劲地往他们衣服口袋里塞。

　　“听老哥的，你们下次来就记得帮忙多带点人，来给我这间小店的生意热热火就够了。”

　　“这多不好意思，吃了你们家的，喝了你们家的，不给你们家留点货啊？”

　　林婉妍还是不放弃，见店家还是不接就辗转交给老板娘。

　　“大姐，这你就拿着吧。”

　　老板娘也只是笑着不接，她摆手说道。

　　“这可不行，我家男人都说了。而且这都是自家东西，也没往外搭多少钱。要我说呀，你们下次还能过来照顾我们生意，就当作你们的谢礼了。”

　　几番推拒后，他们也只能承了这份情。

　　“这你必须放心，下次我们还来你们这，多带点人热闹热闹。”

　　“那敢情好啊！下回来了给你们炖大地锅鸡！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我哪会呀真是！”

　　“……”

　　店家笑意盈盈地送他们来到停车处。

　　付焕施跟在人流后面，无意中瞥到了距他不远处竟然有一片鸢尾花藏在茂盛的绿草丛中，他叫住彭熹言，接着淌过泥走过去采了几株开得最为鲜艳的花儿，花蕊中还有残余的露珠，在边缘外摇摇欲坠。

　　紫色的鸢尾染上了雨后的昳丽，他想自己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们的，就随手摘了一根毛毛草把它们系在一起，又悄悄地返回馆子里把它们放在了入口的桌子上。

　　彭熹言站在原地等着他，脚下还有一支付焕施不小心散落在地的鸢尾，他弯下腰将孤独的它捡了起来，轻轻揩掉茎尾处不慎沾上的泥巴，随后将它小心藏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中。

　　付天与店家握手告别后便开上车离开，车后视镜里，店家夫妇二人依然还留在原地。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天色缓缓黑了，他们也成功赶在日落时刻回到了家。下车后，付天就把车开去了他的哥哥家。

　　“盐盐，记住一会儿来家里吃晚饭。”

　　林婉妍把从后备箱里腾出来的东西放进院中，向他唤道。

　　“好。”

　　彭熹言见状也不闲，帮她一起将这些抬了进去。

　　见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付焕然下车后早已经跑上楼去，林婉妍也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你回家后先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付焕施把彭熹言之前换下的衣服递给他。

　　“还有，不要忘记擦头发！”

　　“知道了，不会忘。”

　　彭熹言被他唠叨也不厌烦，看起来心情很愉悦，抬手揉上付焕施已经干透后过于柔软的头发。

　　“你也别忘了。”

　　“哎呀，知道啦。”

　　付焕施急巴巴地推开他的手掌就要进屋，结果猝不及防得反被彭熹言握回了手腕。

　　摊开的掌中也在下秒间多了一个东西，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下午在山上看到的鸢尾花。

　　这株鸢尾略有些不同，可能是还没有长大的缘故，紫色的花瓣上的外围还保留着一圈浅浅的白纹，反而多了丝俏皮与可爱。

　　“给你的。”

　　彭熹言笑着，浓密的睫毛在白灯的照耀下投映着柔和的阴影轮廓。清澈皓烺的眼睛中洋溢着少年独有的耀眼与明扬，嘴角微微上扬着，弯起的弧度勾起了付焕施的分神相视。

　　在彭熹言那总是深情凝人的注视下，付焕施的心好像被困住了一样无法从他的目光下摆脱。

　　他一下子看呆了，手无所适从得捧着这朵小花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拿住最好，总觉得它太脆弱，一握就会枯萎断根。

　　更何况，这是彭熹言送予他的。

　　“那我先回去了。”

　　彭熹言收敛回笑容，脸上还留有淡淡的笑意。

　　“好……”

　　付焕施看彭熹言拐出门外，才垂头又认真看了一遍安放在他手心中的花。

　　这朵鸢尾花在屋檐下白炽灯的辉映下越发烂漫与艳丽，仿佛四周的光都在为它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