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点：你》Iiion

24、第23章 澹浮轻波

　　几个月之后，彭熹言才真正开始落户在付焕施的村里。

　　彭熹言也生怕相隔了几月之久的时间，付焕施就会忘记他不记得他，刚下车就着急地往他家的方向跑去。

　　付焕施在爷爷的书房中正练着字，耳际间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第一遍听时原以为是自己练字练出幻觉来了，直到紧随其后的一声又一声的“付焕施”传到他的耳中。他才笃信是彭熹言来找他了，承着欢喜的他一开门就猝不及防地被狂奔跑来的彭熹言撞个满怀，扑倒在地。

　　“付焕施，我来找你了！”

　　付焕施被彭熹言压在软乎乎像是一朵柔软白云的地毯上，鼻息里溢满了身上人自带的甜香。

　　“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彭熹言似乎长高了些，双手双脚缠着付焕施不放，脸颊还埋在付焕施的下颏，细软的发丝蹭着他直逼问付焕施有没有把他忘记。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我也好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付焕施嘴里那些甜甜的语句直让彭熹言忍不住脸红偷笑。

　　“太好了，你没有把我忘记……”

　　之后的几年里，彭熹言与付焕施都如影随形，何处都有他们形影不离的足迹。

　　偶尔想起彭熹言离开时口中发出的毒誓，付焕施始终也想不明白彭熹言这样看似淡泊的人竟然会说得那般决绝。

　　“如果你骗我的话，就让你永远见不到我。”

　　可是付焕施不会骗他，从与彭熹言的初次见面以来，直到现在他也一直陪在彭熹言的身边。

　　那个毒誓他一辈子都不想要成真。

　　付焕施不愿意有见不到彭熹言的那天到来。

　　哪怕是小孩子赌气说出的转眼就忘光的话。

　　一辈子那么漫长难渡，如果真的见不到彭熹言，可能时光裂缝里的回忆也会让付焕施度日如年，望眼欲穿。

　　可那个小时候总爱躲在他身后害怕见人的彭熹言如今出落成了挺拔秀逸的清俊少年，而总是以“小大人”自称的付焕施已然无法站在彭熹言身前替他挡住渺乎其小的艰难险阻。付焕施自知他也并不是无坚不摧，只是一位隐匿人群的平凡人。

　　身高的优势也随之改变在彭熹言的身上，势如破竹抽芽生长，成就了而今高不可及的模样。脸上原本贫乏少见的笑容也愈发添上许多，并伴随着他走过几余年的日月与光阴。那时的彭熹言只会朝付焕施露出衷心的笑容，现在的他可以与人谈吐风生，完全独当一面，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

　　那个动不动就爱哭，喜欢对着他笑，藏在他身后，死拽着他衣角不放手的小孩子恐怕无了踪迹。

　　时光似乎被彭熹言封存在鲜为人知的蜜罐里，让过往的岁月逃离远去再也不归。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呢？快点过来帮忙！”

　　付焕然在远处叉着腰，朝他们大声喊道。

　　付焕施从浮翩又重影的回忆里抽身，快速抹了一下腿后就站起来。

　　“来了！”

　　说完朝向正在发愣的彭熹言。

　　“我们过去吧。”

　　彭熹言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他说完也起身站好，记忆一点点斑驳被他抛诸在脑后。

　　“好。”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走着。

　　那段被打断的思绪逐渐变得苍白黯淡，却像是一座沉重的岩石坠落在彼此的心间，猛烈颤荡。

　　“别想着偷懒，你和小言去把西瓜和啤酒泡在水里。”

　　付焕然从车的后备箱里将它们一一拿了出来放在地上，交代他们两个人。

　　“Yes，sir！请领导放心！”

　　付焕施嘴皮子一动就是奉承话，弯身本想提起那一捆啤酒。彭熹言却抢先一步单手提起了它，尤为轻松。付焕施只好转身抱起那一个大西瓜。

　　“记住给它们放好啊，找个有石头的地方把他们夹中间。”

　　“知道啦，我又不笨。”

　　“嚯~也不知道是谁上次硬抢着放，结果再去找哪都找不见了，可怜那个大西瓜了~”

　　付焕然装腔作势地数落。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不许再提。”

　　付焕施被付焕然一句话激得惭愧心爆棚，心虚地扛起西瓜就跑。

　　彭熹言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笑了，继而慢慢悠悠地紧跟上去。

　　“我来放吧。”

　　重新到达岸边后，彭熹言准备接过付焕施手中的西瓜，却被付焕施反手躲开，满脸忌惮和警惕。

　　“你也不放心我？”

　　付焕施一脸窘迫，双颊被散落在树隙间的阳光晒得赤红一片。

　　“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说完像是非要证明他不是别人口中的笨蛋模样，付焕施摆出大刀弄斧的架势，四处寻找有棱角和空隙的石头，奈何中度近视的他搜索范围实在有限。到最后还是凭借着彭熹言的火眼金睛立马找到了一处好地方，拉着付焕施就走了过去。

　　付焕施探头看了眼，转身就对彭熹言竖起了大拇指。

　　“真不愧是理科学霸，找的石头都这么有数学原理。”

　　彭熹言硬是被他的糖衣药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两声，示意付焕施停下对他的赞美。

　　“好了，那你先放吧。”

　　付焕施想来也是嘴上逞强，真要去放的话，就算两个石头构成的直角坐标系足够可以放一个西瓜和一捆啤酒，但还是不知道怎么放置比较合理。更何况彭熹言还在旁边看着他，先前也是付焕施逞强说要证明给他看，总不能夸下海口后丢了自己的脸面让他看笑话。

　　彭熹言看他晕头转向地在石头间不停蹦跶，双手抱着大西瓜来回交错不知道如何摆放，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是我来吧。”

　　付焕施羞红了脸，自觉得跳下石头，把西瓜递过去。

　　“可不是我笨哈，是我害怕放好了没有啤酒的位置。”

　　听着付焕施没有说服力的辩解，彭熹言也是顺着他的话，接过他手中那颗表面快被暖热的西瓜。

　　“对啊，所以还是让我这个理科生来吧。”

　　付焕施站在一旁看他把西瓜放好后，提起旁边的啤酒献殷勤地递给了彭熹言。

　　“好了，我们一会儿过来拿。”

　　彭熹言做完这一切后，直起身拍了下手上的水滴。

　　林婉妍把足够坐上六个人的野餐垫拿了出来铺在了草坪上，又摆了一张可以随意调节的小方桌，昨天下午出门采购的食物和饮料已经提前被放在了地上。

　　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付天决定带着林婉妍去旁边的山坡上采些山韭菜，等回家后还可以蒸上一锅美味冒香气的韭菜包子。

　　“你们去小溪边玩就行，别往深处走。”

　　林婉妍提醒他们，她早上就备好了他们的换洗衣物还专门放在了车里。

　　付天从车前绕了出来，手上拿着三个大小适合的游泳圈，看样子是刚才就用打气筒充好气了。

　　“拿去游吧。”

　　“老爸真好！”

　　付焕然乐颠颠地接过唐老鸭形状的游泳圈就往溪边跑。

　　付焕施拿过剩下的并且把其中一个递给了彭熹言。

　　彭熹言没有料到竟然还会留有他的游泳圈，不免有点局促和兴奋。

　　“谢谢叔叔。”

　　“你们玩得时候小心，互相照应点。”

　　付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又嘱咐他们两句就和林婉妍去闲游了。

　　溪边的石块错综复杂的遍布在奔波的溪流里，上面还铺了一层细微的苔藓，踩上去滑溜溜的。付焕施踩上其中一块蹲下去就去看河流里摇摆动荡的水草。

　　“你们不下来？”

　　付焕然腰上早已经环上游泳圈去中间扑水玩。

　　“当然要下了。”

　　付焕施一只脚刚踏进去水流中，就感觉水比刚才要更清凉一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好凉啊。”

　　彭熹言紧跟在付焕施的旁边，也试着迈进去一只脚丫。

　　“好像比刚才还凉。”

　　说完彭熹言就长腿一跨双脚就踩了进去，底下的泥土随之翻腾漫出微薄的土烟。水位漫过他的脚踝，紧接着伸出手示意付焕施可以拉着他下水。

　　付焕施也没有先前的拘谨，直接攥住彭熹言伸出的手腕也踩了进去。

　　身高的劣势也在此处尽情凸显，漫上小腿处的水还有要往上蔓延的趋势，付焕施见状便往上扁了几层裤腿以防弄湿，彭熹言也贴心地帮他把另一边的裤腿扁了上去。

　　似是被涌动的水声诱惑，蜜色漫游在水间不停在他眼中打转。

　　“让你多喝牛奶，你看现在连小言都超过你了。”

　　付焕然大大咧咧地站在水里，冷不丁吐槽了起来。她的身材自然是高挑绰约的，和彭熹言站在一起，身高相比之下也差不了几分。

　　“我每天都有喝啊。”

　　付焕施一想起每天早中晚都要被林婉妍硬灌牛奶就恶寒直抖，他讨厌地吐舌。

　　“我都快喝吐了。”

　　“你可别想瞒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把牛奶倒了一半。”

　　付焕然一边撒水一边嗤笑。

　　“你个败家子，要是让我再看见，我就和咱妈告状说你不珍惜她的劳动成果。”

　　付焕施没有想到自己偷偷倒牛奶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过去抱着他姐姐就撒娇。

　　“我错了，姐，我以后肯定不会了，我保证一天三杯牛奶不会落下一滴。千万不要告诉老妈，要不然她知道了非得骂死我。”

　　“你还知道啊。”

　　付焕然手指抵上他贴过来的额头，不接受他的卖萌请求。

　　“小言，以后就由你来替我监督，牛奶一天三次不能断。”

　　彭熹言站在原处偷摸扭过头笑了一下，之后又恢复表情，一本正经地点头。

　　“好的。”

　　付焕施撇撇嘴，心里默默地念叨。

　　“叛徒！”

　　彭熹言看付焕施那一张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很是怒火三丈得瞪他。彭熹言勾着恬静的笑，佯装不解地歪头看着他，付焕施气从胆边生，直接舀起水泼向他。

　　彭熹言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袭面而来的湖水泼了一脸，清澈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部锐利冷锋的完美轮廓往下滴落，身上所穿的衬衣也被殃及到，他抬手抹了下脸，再去看付焕施，结果就看到他已经抱着游泳圈游出去很远了。

　　付焕施一时冲动之下做的举动着实也让自己心虚吓一跳，他和彭熹言早已经不是小时候互相抱着撒滚打闹的年纪。看到彭熹言被泼湿后的样子也让他不禁红透了脸，为了防止被彭熹言捉到报复连忙游走。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和我姐串通一气。”

　　付焕施嘴上逞强，双眼却四处乱瞟，极力要避开黏在彭熹言此刻张力四射的身上。

　　那件单薄可透的白衬衫已经彻彻底底被清水淋得湿透了，隐隐绰绰间露出了掩盖不住的坚实胸膛和精瘦的腰线径直滑下消失在边缘，满目尽是瓷白的玉，无不投在他黑色的眼瞳中。

　　付焕施避免和他视线相撞，但是彭熹言目不转睛地站在原地，嘴角挂着恬淡的浅笑，生气的预兆丝毫没有。

　　彭熹言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和付焕施在那个拥挤狭小的浴桶里互相泼水，直到浴桶里的水流得一点都不剩才披上衣服出来。

　　那时的他们是无虑无忧的，什么都不用顾及，只那小小的逼仄的地方也足以装得下他们二人，承载着只有他们二人共处的欢欣。

　　可是现在不同了。

　　已经做不到坦然自若得看向他。

　　付焕施光是望向彭熹言哪怕一秒钟，都恨不得钻进水里好让自己烫红的脸颊退散消暑，冷静下来。

　　好热……

　　好烫……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彭熹言面带笑容的踱步淌过去，水位渐渐漫上他夺目的精括腰身。付焕施心知他要开始报复了。

　　“我不跑难不成还要等着你来泼我吗？”

　　付焕施嘴上不服输地回，原本不打算往远处游，结果彭熹言向他步步紧逼，他战战兢兢的唯恐彭熹言找他麻烦，连忙蹬着双腿远离。

　　翻起的浪花洋洋洒洒，只可惜付焕施体力不支，只游了半程路就瘫软了，付焕施趴在游泳圈上歇够了还没等回头就被彭熹言一把拽住游泳圈的外沿往回拉去。

　　彭熹言其实是会游泳的，那时彭瑾知常常带着他去县城里新建成的游泳馆里教他学游泳，久而久之彭熹言不仅学会了基础的游泳姿势，还跟着其他大人学会了其他的难学的姿势，绝佳优秀的游泳能力也被其他人称赞不已。

　　“我错了，大哥。”

　　付焕施被彭熹言硬生生地往回拽，嘴上服软身体却一直往后退。

　　“泼我哪都成，千万别泼我脸。”

　　彭熹言不加理会，哪成想付焕施在圈里也不安生一直动来动去，差点一不小心就滑出游泳圈外。彭熹言眼尖地拉住付焕施的胳膊，还把身上的游泳圈取下往他身上一套做了两层保护。

　　“你给我干嘛？你快把它套上。”

　　付焕施想着他们毕竟还在河中间，安全最为重要，就要把游泳圈拿下来。

　　“我不用。”

　　彭熹言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说辞，直接连拽着付焕施和游泳圈就游了过去。

　　付焕施看他如鱼得水，像是一片舒缓的叶子悠闲地畅游在其中。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还是不放心地拽着彭熹言的胳膊。

　　彭熹言兴奋劲一上来，就拉着付焕施游来游去，被他护在水中央的付焕施自然是欢乐的，想着好久没有像这种惬意愉快的感觉了。

　　流淌的时光在流水中匆匆一眼就奔走，或许所到之处都在变换着本来的模样，今非昔比，也无法拥有时光机倒流。可他们还是依旧如此。

　　清风又徐来，溪水荡漾起微波，粼粼不兴。

　　付焕施恍惚中头晕脑胀，双眼如同被昔日的迷雾层层猝然透破溅上黏液。视野里的人像是穿过尘埃里的气流，在他眸中满世界逡巡。如同天间的无根雨渗入青石路上的缝隙，心声未闻。

　　付焕施紧抓住彭熹言，仿佛回到了某些时刻。

　　他们三个人玩得差不多了，看向对方嘴唇上都染上了紫青色，彼此嬉笑过后就黏着湿哒哒还在滴答水的衣服上了岸。

　　付天也拎着一袋子山韭菜和林婉妍乘胜归来，林婉妍远远得就看到他们三个人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谁也不比谁可怜。

　　“玩得这么欢，看嘴都紫成什么样了。”

　　林婉妍拉着付焕然就先往车里走。

　　“你们两个等一会儿再换。”

　　付焕施就先从保温杯里倒了两杯温水，拉着彭熹言坐在大树下的石头上看林间风景，斑驳阳光透过林木罅隙稀疏地洒落溪上，如钻石般晶莹剔透，婆娑起舞。

　　等付焕然换好干净衣服，林婉妍把她的湿衣服另外装在简易袋里，才招呼他们两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