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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2章 拉钩上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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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彭熹言的父母工作性质相当,便总是一起外出出差,忙于奔途的他们根本腾不出多余的空闲看管他,所以总是会在出差前把彭熹言送到付焕施家里来拜托林婉妍帮忙照顾。
吴知月和林婉妍是同住一个村镇里长大的好姐妹,从互相流鼻涕穿红绿褂子到一起绑麻花辫的臭美年纪也是相依相伴。直到二十岁那年,林婉妍情窦初开之时遇见了心上人,不多久便嫁给了远在外村的付天,她们二人才短暂的分离。
那时的父母谁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女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寸土寸地都是老祖宗耕耘的小村子里,哪怕嫁人娶人也要找个近邻旁村走路十多步就能到亲家家的,以后出门就能见到自己的儿子闺女和大胖孙儿们,想着就乐掉牙。
可是林婉妍心意已决,执意不听周围亲戚家的一致劝阻,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距离老家十多公里远的付天家。
林婉妍怀孕后,在外场打工的吴知月总是一有空暇的时间甚至索性休假来看她。她们二人也常常出去逛街,俨然一对漂亮姊妹花。
吴知月也在付焕然出生后陪伴林婉妍坐完月子,过了一年后就嫁给了之前经过付天嫂子介绍的一位外乡人,二人自见面便情投意合。
林婉妍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吴知月此时也恰巧有了第一胎。两人经常开玩笑地打趣说:“一儿一女结亲家。”
隔年凛冬将至时,付焕施出生了,秋天过后彭熹言也随之降生。那句玩笑话也不再被她们提起。
“真是麻烦你们了。”
吴知月面带歉意得抚摸着彭熹言松软的头发。
“还得再辛苦你们照顾他几天,我和孩儿他爸要去外地上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也担心把他一个人落在家里会出意外,想着送到你这儿我也能放心。”
“哎呀,这有什么事,你尽管给我。盐盐这么乖,不用你说我也会把他当亲儿子来养。”
林婉妍笑着对吴知月说。
“而且我家小施也天天念着盐盐什么时候能来呢!你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前几次见面分开的时候,小施晚上总哭个不停,问他怎么了,他就说‘为什么要送走他?’,这小子还真不乐意了呢!”
吴知月听后,蹲下身轻捏着彭熹言软软的脸颊肉,笑颜满面地问起彭熹言。
“你看小施这么喜欢你,那盐盐喜欢小施吗?”
彭熹言看着妈妈,只是眨巴着葡萄眼,眼瞳黑溜溜的像是两颗润了亮泽的黑曜石。
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哪存在什么喜欢?
彭熹言脑中搜寻着付焕施的脸庞,也只记得他总是会毫不吝啬地把身边所有的玩具和零食让给他。彭熹言对此并不感兴趣,反而有些嗤之以鼻。
但还是出于礼貌,微垂着眼睫,发蔫儿似的点了头,做出妈妈和林阿姨中意的应答。
“喜欢……”
不太好插入两姐妹的谈话,彭瑾知早已经拉着付天在旁处谈话,递烟。
在他们走之前,即使猜到用不了多久就会接他回家去,彭熹言还是不舍,攥着爸爸妈妈的衣角不愿意松开,不想让他们离开。彭瑾知故技重施,握着彭熹言肉嘟嘟的小手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他的手心里,揉了揉他的小圆脑袋,温言细语得对他承诺。
“我们马上就会回来,你要乖乖的,在家要好好听付叔叔林阿姨的话,和小施要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你们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话了。”
“那拉钩。”
彭熹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虽然故作坚强,但是语气稚嫩脆耳还未脱离年幼,让人一听心就会融化成软绵绵的,眼神坚定得看着自己的父母。
“不许再骗我了。”
彭瑾知和吴知月相视而笑,彼此勾上彭熹言的小拇指,摇了三下后往不及他们大的拇指上按下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就是笨蛋。”
这是彭熹言那时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咒语。
而且这还是上次从付叔叔家里离开时,付焕施硬要拉着他做这个他并不当真的誓言。
果不其然,誓言成真,不到几个月彭熹言又来到了他家。
松开手的那一刻,彭熹言说到底还是后悔了。他知道无论怎么发誓和威胁他们,在他们的眼中,小孩子富有童真的话语在大人面前总是不作数的,只是笑笑就会翻了篇了事,再次谈起时也只会用“下次一定不会忘”这种低级理由搪塞过去。
对了,还会给他最喜欢的糖果吃。
彭熹言想着,手里的糖果也不是那么吸引他了。他握紧手中的那颗没有了温度的糖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上了车离开。刺茬的糖纸棘刺着他的手心肉,心情更为萎靡。
林婉妍目送他们乘车离开后,就领着彭熹言进了屋。来到玄关后,向卧室的方向喊到。
“小施,你看是谁来了!”
林婉妍话刚说完,一串清脆的脚步声蹦跶着由远及近,直到小小的脚丫停在他的面前,彭熹言才抬起头来。
一张带着璀璨笑意的小脸庞圆嫩嫩的白里透着粉,这时的付焕施还是白白净净如牛奶润湿过的小瓷人,笑起来时那双灵动的眼睛也会跟着笑嘻嘻的,映现进他的眼中。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付焕施从刚才起便躲在卧室里偷偷看着窗外的几人,视线一直游荡在彭熹言的身上止不住得看他,他很开心彭熹言能再次回来。
说完还不等彭熹言开口,付焕施就拉着他跑上了楼。
“陪盐盐好好玩!”
林婉妍在后面警告付焕施。
付焕施打开房门,地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乱糟糟的,到处堆着说不出名字的玩具。飞行棋乱扔,机器人的零件散了半身……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彭熹言和同龄的小孩子不一样,他对那些平日里电视机中播放的动画片和特摄剧不屑一顾。总是会将自己关进房间中,拼上千片的拼图,至今为止他已经完成了二十三副堪比房门长的拼图。
“你怎么了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付焕施在铺满了地板的毯子中间迅速腾出一小片干净的空地,好让彭熹言有地方坐,他还嫌不够整洁就吹吹拍拍。做完这一切后,付焕施看到彭熹言的表情黑黑的感觉很冷,抬起头担忧地望向彭熹言。
彭熹言走过去坐在与付焕施距离偏远的地方,自顾自地玩着手指头,神色始终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他与付焕施只见过几次面,而且一直都是付焕施单方面主动示好。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别难过了,我把我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你好不好?”
八岁的小孩子心思是最单纯的,付焕施说着就把手中爱不释手的玩具递给彭熹言,这个可是限量版很难买到的,其他的男孩子想摸他也不让。想着这样彭熹言应该能高兴起来。
况且他的房间里有这么多漂亮好玩的玩具,如果彭熹言想多要几个的话,他还是愿意送给他的。哪怕是这个限量版很难买到的玩具他也乐意。
最为纯粹的理由是,付焕施想看彭熹言笑一笑。
因为彭熹言很少对他笑,眉头皱巴巴的。
“我不喜欢那些。”
彭熹言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躲手避开,将自己的脸伏进双膝里,闷声回答。
“那你喜欢什么呀?你告诉我,我去帮你买。”
付焕施不言弃,不气馁。没有眼色得凑近一点问他。
彭熹言只是想要独自一人安静一会儿,他不喜欢待在一个对于他来说完全算不上温馨熟悉的地方,何况还要听着耳边付焕施絮絮叨叨的嘴。
最后他终究忍不住爆发了,他“蹭”地从地毯上站起来,向无辜受屈的付焕施发泄着长久以往被爸爸妈妈抛弃的不满和委屈。
“我什么都不喜欢!我只想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毫无预兆般的,顺着白嫩的双颊往下滑落,尤为怜惜动人。即使平日里的他以冷脸示人,可总归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是一个患得患失的想要父母疼爱的男孩子。
“我讨厌这里!”
付焕施顿时手忙脚乱地移到他身旁,看面前的小白人哭得鼻涕连泪的,双手慌乱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嘴里不停得安慰。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付焕施用从他姐姐那里学来的话蹩脚地哄着彭熹言。
“我给你拿蛋糕吃好不好?我妈妈说只要吃了蛋糕,心情就会变好。”
彭熹言深知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难堪的姿态不好,更何况他还顶着这样一副哭花了脸的模样。可他控制不住,多次善意的谎言和父母离开时的背影让他越想越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泪。
付焕施还是在彭熹言身前不知疲倦得尽力逗他开心,可是彭熹言不想应付只见过几次面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面的人。
于是哭得更凶更重了,像是要把所有不开心不快乐都让给眼泪流下来。
哭得正稀里哗啦的彭熹言丝毫不觉得累,这时突然有个带有凉意的东西触到了他的嘴巴,混着泪水沾在唇瓣上还有些酸酸甜甜的滋味。他睁开已经哭红肿很疼的双眼。
“这是我最喜欢的,给你吃。”
付焕施手里拿着糖,金黄色的糖纸里躺着几颗圆圆的糖片,上面还撒着一层稀薄的糖霜。
“这是柠檬味的,超级甜也超级酸。”
付焕施说完示范着就往自己嘴里扔了一个,不出几秒后他直接表情失控,酸得不能自已,整张脸被酸得皱成一团,嘴里一阵“好酸,好酸”的嚎叫。
彭熹言看见他这副酸掉牙看起来有点丑丑的表情,也忘记了刚才的哭,似乎终于感觉到累了,他阖上嘴巴,眨着眼睛,忍不住细细得笑了,润物细无声般砸进付焕施的眼里。眼尾下一圈红像是一条小红金鱼游在他粉嫩的脸颊。
付焕施见彭熹言终于不哭了,也露齿对着他嘿嘿笑了起来。
“你终于笑了!”
“所以不要哭了好嘛,以后我陪在你身边,这样你就有我了,不会是一个人了。你喜欢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付焕施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挪过去,尝试着拉起彭熹言的小手指,见彭熹言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立即挣开他的手,顿时松了一口气,眉目里全是满足。
“能不能不要走了?我不想一个人玩,如果你离开了我也会不开心的。”
付焕施轻轻晃悠着彭熹言洁白多肉的小手掌,楚楚可怜得对他露出小狗般纯净澄澈的狗狗眼祈求。
彭熹言甫一垂眼就能望进付焕施这双装满了他面庞的眼,他怔然一顿,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已经干泽成泪痕的脸然后默默无声得扭过头去,毫无所察地点上头,又拿了一个付焕施递过来的柠檬糖塞进了嘴里。
果然,很酸……
之后的几天里,付焕施一直尽心竭力地陪着彭熹言玩,势必要把彭熹言放在他心中的第一位。久久没有体验到别人为他带来的愉悦感,彭熹言心里自然是暖暖的,逐渐解除掉不通水火的皮囊,对付焕施也多了层依赖,原本的对待一切都冷漠置之不理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渐渐有了小孩子应有的情绪。
打动一个人也许就是这么纯粹与简单。
彭熹言从小就待在老家那幢偌大空荡荡的房子里,在前不久才搬来这个村子,那栋楼还没有运进来任何家具陈设,只是一座没有生气的躯壳。他不知道那栋房子有什么好的,里面空空如也,可是现在他有了付焕施。
彭熹言许愿今年……不……这个月就能住进那栋间隔付焕施家几排之远的房子里。
在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付焕施会带着彭熹言在下雨天踩水坑,大晴天去河边寻宝藏,也会和其他小朋友们玩闹。付焕施本想让彭熹言多认识几个除了他之外的好伙伴,可每当付焕施向他介绍他的好兄弟时,彭熹言便会立马躲在他身后,宛如一只受惊怯生的小鹿,也不同别的小孩子说话,一直拉拽着付焕施的衣服让付焕施带他回家。付焕施权当彭熹言是害羞了,只好任由彭熹言拉着他跑别处玩去,以至于到后来,付焕施走到哪里彭熹言就黏在哪里,真的成了麦芽糖。
他的那些玩伴们也都说他是喜新厌旧,背信弃义的大叛徒。
付焕施不以为意,只要彭熹言能眉笑眼开得看他,他愿意成为这个“大叛徒”。
每次回家后,玩得全身脏兮兮像是街边乞讨的乞丐的付焕施总能被林婉妍拉着挨骂。
“你看你,搞得自己这么脏就算了,看把盐盐身上弄得。”
林婉妍气不打一处来,从厨房里拿出扫帚就要用扫把腿打他屁股。
“下次回来再这样就不给你饭吃,你这一身往村口一蹲也省了我的碗筷。”
付焕施嘻嘻哈哈地捂着屁股满客厅跑,笑着求饶。
彭熹言的眼泪不要钱似的说掉就掉,小时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爱哭,表面上很顽强冷酷,可是一回到那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屋里时,彭熹言就哭哭啼啼的,泣不成声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死。
付焕施只好又发起哄人大法逗他。以自己比他大的理由哄好了他,而后再给他一颗糖吃。
他不喜欢彭熹言肿着这双大眼睛,那样睡觉会很疼的,早上起来也会从雪精灵变成大熊猫。
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彭熹言一起泡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两个人会互相在浴桶里洒水玩,互相搓背。偶尔付天推门进来时也能遭到两人无差别的热水攻击,又默不作声地关上门退出。
不过多久,彭熹言的父母出差赶了过来,要接彭熹言回家。
这次却是换做彭熹言舍不得放下付焕施的手,拉着付焕施不想松开,哭得不停也是他,竟然还开始责怪爸爸妈妈回来太快太早了。愣是把吴知月吓了一跳,她印象中的盐盐可未曾哭成这幅样子。
“下一次你再过来的时候我还会带你去玩的。”
付焕施抬手帮彭熹言揩掉还在断断续续往下掉的泪珠,结果是藕断丝连的小雨幕。
“别哭了,要不然你的眼睛又该疼了,然后会变成没有人喜欢的大熊猫。”
彭熹言听了这话,当即止了哭,断掉泪珠,他努力憋住那些堵在眼眶边的泪水。
“你不能把我忘了。”
“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那拉钩上吊。”
彭熹言模糊着的视线里是付焕施那张被日光光芒晒得泛蜜色的脸颊,要他发誓。
浑圆的发着璀璨明光的眼睛灼热,圆鼓鼓的脸颊因为刚流过泪而变得通红,他紧看着付焕施,誓要把付焕施完完整整刻在他的瞳仁里,阖眼也有他的身影存在。
付焕施心领神会,对他勾起明灿灿的笑容。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
发过誓后,彭熹言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付焕施的手,和他摆手说拜拜。被吴知月牵手走了一半路程,回头看了好几次,付焕施也几次对他摆手拜拜。彭熹言快走到车前,忍不住再回头看去,付焕施还站在原地,看彭熹言又回头,付焕施并没有不耐烦,而是笑眯着眼向他摆手。
“下次见!”
彭熹言小心脏猛跳,他想到了电视机里的离别桥段里总要有一份离别礼物。
他连忙掰开吴知月紧牵着的手,小跑过来,站在付焕施的跟前仰头看他。
在付焕施迷惑不解的眼神里,彭熹言把彭瑾知留给他的那一颗对他来说很珍贵直到现在都没有拆开的奶糖送给了付焕施,并且言辞凿凿。
“如果你骗我的话,就让你永远见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