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浮夏

4、第 4 章

　　原来是家中这宴席要准备戏台，但是因为徐府素来追求节俭，徐老爷对听戏并不诸多特别爱好，而家中固有戏班只是平日逢年过节唱戏，唱的都是较为常规的细目，如今这些优伶大多兼职，且大多都充当平日家中仆役。这次家宴，徐老爷朝中同僚们多有爱听戏曲者，在宴席后，准备搭台唱戏，好好的热闹一番，于是戏台重新搭起，近来苏州昆山的戏曲颇为流行，便是沈大舅提的建议，特别找了苏州的戏班。

　　这边沈氏，继续料理事物。此时一个12、3岁的少年跨着门槛走了进来，却见那少年翩翩，面若冠玉，眸若清泉，长衣而立，见到沈氏忙，在一边站立也不说话，只是候着，待沈氏抬头看见他才道："姐姐。"
　　沈氏立即笑了：“代熙，你来了？这是东府的三婶娘。”
　　沈代熙便朝曹氏也行了一礼，他虽曾经在徐府待过一段时间，但大多和兄弟姐妹一处，与这曹氏打过照面却也不多。是以曹氏见了他，也认真看了会才认出来。
　　沈氏：“这是我那舅舅家，表弟。”
　　曹氏笑道：“你这表弟几日不见成了清秀的小伙子了。”
　　沈代熙听这话连竟然微微的红了。
　　沈氏一笑：“他么男孩子家到这个年纪就是长得快呀。舅母呢？”
　　沈代熙："方才……"
　　沈代熙还未说完，来了来了，
　　说着那身后便跟着一个妇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却是一脸和善，
　　沈氏：“舅母……”

　　卞氏：“你真是忙的不可开交，和你婆婆坐了会，都不敢过来打搅你。”
　　沈氏：“没办法，舅妈哪里的话，这会子说话的时间倒是有的，这边事情太多，我实在没有时间抽出来去陪各位嫂嫂婶婶们，不过把这边事情做好，我也就能伺候好你们各位了。你们可别怨我。我若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担待。”

　　卞氏：“谁说不是呢，这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你们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可真是你婆婆的好帮手。”
　　曹氏：“可不是我家们里最能干的媳妇就是她了。”
　　沈氏：“你们可是过奖了。大嫂贤惠，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大家能对我少一点不满我就很满足了。”
　　这边几个妯娌说这话。沈氏却见沈代熙站在边上，也不说话，倒是安静。不由觉得乖巧又有趣。
　　沈氏：咱们说话倒是把这男孩子落在这里了，我见他也和我们实在是没什么能说的，代熙，去后院找你的姐妹们玩吧，估计正等着你呢？在这边陪着我们多无趣。
　　沈代熙便得令一般，绽放出和煦的笑：好的，表姐。
　　沈代熙行了个礼，又向母亲和曹氏拜别，方才出了屋朝后院走去
　　这边便是卞氏与沈氏坐在一处，说了一句，几个女眷在一处聊天。又夸沈代熙知书达理，是个很有礼貌的后生云云。

　　因徐府沈大舅的朋友许爷，是个戏友，姑苏进来的戏比较流行，地道的唱腔，听闻徐府中需要戏班，便向徐府举荐了这个戏班，姑苏颇多戏班，时许爷经常听的一梨园戏班便为瑞霞班，这个戏班也颇有一定悠久的历史了，创立之初到现在已经有三代，以《西厢记》、《义侠记》、《明珠记》、《长生殿》传奇等为主要的曲目，其中最以旦角为出名，这边沈家与班主说了徐家府中这一要求，自然如接大单，班主便立即像打了激灵，因为事情较为紧急，且要求尤其要一定是旦角出色，

　　平日戏班多为在戏院，亦或是出去神庙的祭祀，亦或是外乡有活动，便是要举班前往，多为在外颠簸流离，亦要颇受白眼，如若能够在徐家这样的家族中表演，那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因为对他们这种在外的戏班，能够在大户人家做固定的戏班那么便如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自然是衣食有靠，高枕无忧，不似他们在外流浪的经历风霜雨打的鸟雀，一座高墙将二者泾渭分明的区分开来，若能进去演出，且加以运气被家住看上，将一些人编进家班，那自然可喜可贺之一大事。所以当班主和班内的成员说了此事，大家不自觉都面露喜色，自然都跃跃欲试。
　　在家族中，自然不用在外面遭受别人白眼，

　　甲：“这可是相府啊“
　　相府百日贺寿，自然来的都是大官名流，不知多少达官贵人看着呢，这可真是多难得机会啊。
　　几个人又是兴奋又是艳羡，
　　乙：想啥呢，只是说临时去相府演出，正常都该有自己的戏班子吧。
　　甲打趣着阿妞道：说不定以你的姿色能被府中的老爷少爷看上，做个姨太太，以后岂不是飞黄腾达攀上高枝了，可是一桩美事。
　　阿妞：说什么呢。
　　几个人笑作一团。

　　幕后立着一位女孩，年纪有十一二岁左右，张望着一双渴望的眼睛。她本叫菱香，从小便是无父无母的一孤女，被戏班收养，一直在班里打杂，在戏班里，她年纪轻，身形瘦小，一直跟着师傅在学贴旦，她最近开始进入《风行记》饰演春燕，师傅说她的嗓音虽然稚嫩但是很清亮，虽然瘦弱但是身段很好，若是练好了是吃这碗饭的料，只是她还上台没多久，有些生疏和怯场，不是很能控制好节奏。她最近私下排练很多，每日吃完饭后躲在树林无人处练嗓子开嗓，早出晚归，只希望能够在下一次登台机会好好表现，她想着相信自己一定能行。终于轮到要登台表演，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从边上走出的阿妞见她悄悄望着，猜中了她的心思，阿妞她异想天开，凭她的资历怎么可能会轮得到她？这里谁不是多次磨炼的，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阿妞赶紧绕过她进入人群中报名。

　　瑞霞班在这一代也小有名气，但平素多在戏院，或者周边的活动，有时也偶有富贵人家中的喜事要叫过场子，但被请到京城这样的大富贵人家这样的大场面却是前所未有。自然是兴奋亦紧张，那边上的副班主一边连连感谢沈爷的提携。班主强压下兴奋，面色尽量不表露出来，是难得的机遇，但是要演好演得出彩就是大任务。

　　事情紧急，一波挑选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事出紧急，那班主很迅速的开战了行动，挑了几个都是戏班里最出彩的角色，挑选出了五个人：生旦净末丑，今日在家休息的旦角，被从床上叫了过来。班主想到到了那边还得给下面的管事的先听，所以每个角色都备了两个人，这连班主，师父，这边总共便报了十二个人过去。

　　班主大概说了下前情提要。
　　“演的好的话，等待你们的就是大好的机会，咱们这样露了脸，以后名声出去了，你们的活也会越来越多。要是能行有个富贵老爷捧你们的角，那可是天大的好机会。演不好的话，你们也知道后果，那可是要在这当朝最富贵的人面前出了丑。闹了笑话，你也是自毁前程，也是砸我瑞霞班子的名声。我也不会轻饶你。”
　　还有谁去的，若是现在还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本来还在嬉笑的几位，听了此话也都很慎重，虽然后果严重，但是也很有诱惑力，他们水平好，但是很多时候成事需要一个极大的机遇，如今竟是这样的喜事撞了门。自然是多年难得的好事。
　　几个人本就是戏班子里的佼佼者，既然被选了出来，自然不肯再退出去，本来都是谁也不服谁的局面，怎么肯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水平不过关。

　　这次听说可以去宰相府出演，是多么难得和令人激动的机会呀。但是自己才疏学浅，戏台经验不多，能得到这个机会吗？
　　师父在整理东西，却见菱香在后面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眼中满是恳切的颜色，这个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争强好胜，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摸摸她的头：“丫头，师父几个要去京城几天，你们乖乖的在家排练，不得趁这个时间就有所怠慢，回来我是要检查功课的。”却见她还是跟在后面未走，走路跟着，搬东西跟着，一直如影随形，随后看到眼神中的期待。

　　师父皱了皱眉：“丫头，别跟着我了，赶紧去吧，等你过几年了，把戏先练好，再有的是机会。”
　　师父抱起一堆东西和几个徒弟朝着院外走，阿绣落了选，也是面色不太好，走过菱香身边，冷笑了一声："年纪不大，心思不少哇。"
　　菱香叹了一口气。

　　众人行动迅速，未及歇息，那边东西，朝着马车里装。
　　师父朝前走着，戏班里准备的行当，物事，走过花园的时候，身后一个小小的人影跟着，师父并未察觉，却听见一声嘹亮的嗓音“良辰美景奈何天，却将心事都付给断井残垣……”
　　这声音宛转悠扬，黄鹂般清脆，竟觉清丽绝伦，美妙动听，一回头，却见身后这小小的身影，眉头一皱，不由的惊住了。其他也有人惊异望去，有人却皱着眉头。

　　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中，一位小姑娘的面容颇为紧张。菱香紧紧跟随在戏班的队伍中，瞪着一双大眼睛来回的张望，紧跟着边上的师兄师姐，她在一行十三人中年级最小，平时留守原地居多，跟过的戏本就很少，更少论见过这样的大世面，师父来时便叮嘱她紧随左右，不得随便走动，免得到这样的地方露了怯，被笑话。饶是如此，她仍不免被来回的景色所吸引，这府邸是着实气派，却见奇花异卉，怪石丛林，游廊飞檐，亭台楼阁，三步一花木，五步一池。
　　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场景，大约这边是戏里所唱的极乐之境吧。看着来回的人，这府中的人，女人坐着小轿，来回都镶金戴玉，男人们都身着丝绸华衣。竟觉得有些羞赧的局促不安，她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来的时候还问脾气最好的师姐借了身，略略大了些，不由的将袖子向里面捋了捋。
　　菱香一处只顾看四周，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几次差点撞到来人的身上，还好阿宝就在边上，紧紧拉住她，几人越过一道道门槛，便往府中梨园院去了。